作者:求之不得
范玉面色凝重。
等收起思绪,忽然又想起曲边盈也在湖城。
早前丁州筹粮一时就是他与曲边盈一道,眼下又凑在一处,他也不知道为何。
但湖城一事,不会那么结束。
眼下才六月中旬,此事中秋前后应当都不会了结,等回京只怕是十月末的事了。
范玉垂眸。
即便他极力想否认,但他心底分明隐隐也是期盼的。
因为曲边盈在湖城。
***
范玉走后,陈翎有些静不下心来看折子。
朝中任谁都知道,平南侯府是最安分守己的侯府,上至平南侯,下至凡卓,根本不会有旁的心思。平南背靠万州,即便不算家缠万贯,也是富庶有余。官银失窃,用脑子想想都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此时陈修远在尚好,此事敬平王府出面处理最好。
但当巧不巧,偏偏是陈修远不在的时候。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人开始动作了,也清楚朝中动向。
“去朝阳殿。”陈翎吩咐了声,启善摆驾朝阳殿。
陈翎想去见阿念了。
去朝阳殿的时候,方四平正在朝阳殿的偏殿授课。
如今阿翎有伴读了,中秋前会陆续入宫,眼下还只有四五人,但偏殿外已是朗朗读书声。
陈翎远远看了看,没有上前打断。
四五个小小的脑袋,用四五种坐姿坐在偏厅中听方四平授课。
正中的是阿念,也是最小的一个。
第一批太子伴读都会挑选比太子年长的,因为太子还年幼,年长的伴读可以照顾太子,等差不多大些才会挑选年纪相近,或是更小一些的伴读。
所以阿念在正中,也是个头最小的一个,但听得却很认真。
左侧的是山海,已经忍不住乱动,换了好几个姿势了。
右边的是方四伏的儿子,有些胖嘟嘟的,一动没动过,估摸着是自己四叔授课的缘故,若是不认真,回家许是要挨揍。
后面一排,一个是万将军的孙子,陈翎见他在画画;另一个是礼部尚书奎新的小儿子,是听得罪认真的一个。
陈翎想起东宫的时候,也正好,方四平讲完,让几个孩子背诵。
先是奎照,背得极其流畅,陈翎温和笑了笑;而后是万修竹,背了两句;到阿念的时候,年纪虽小,却可以流利且有抑扬顿挫的背出;方同这里,一直在挠头;最后是沈山海,呃,背了一句……
几个孩子都在笑。
阿念朝他道,“山海哥哥,你要好好背,再背不出来,要罚戒尺了!”
“啊?”沈山海吓坏。
“山海哥哥,我陪你一起背吧,然后我们午睡过后,你陪我骑马。”念念已经开始掌握主导权,沈山海点头。
然后果真是阿念带着沈山海一起背。
陈翎好笑。
方嬷嬷也跟着笑起来,“殿下同沈公子要好。”
陈翎温声道,“他们是手足,山海在,会护着他,他也护着山海。”
“是啊。”方嬷嬷叹道,“陛下用心良苦,日后殿下会知晓的。”
陈翎远远看着阿念和山海,两人在一处咯咯笑着。
方嬷嬷又道,“六月中旬了,沈将军怕是要回京了吧?”
陈翎轻嗯了一声。
***
六月最后一日,戴景杰同关书博在禁军东大营守着操练,禁军有人快马疾驰而来,“戴将军,关将军!”
两人回头见那人慌慌张张,沈辞离京,戴景杰代行禁军统领职权,戴景杰问道,“慌慌张张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禁军拱手,“将军,沈将军回京了!刚刚入了城中,往宫中去了,城门值守的曹监事让来告知两位将军一声。”
戴景杰和关书博一脸惊喜。
戴景杰笑道,“我艹!头儿终于回来了!”
关书博也笑,“是啊,终于回来了!”
……
丽和殿中,陈翎正同方四伏与段金吉一处,马上就七月了,八月中秋有中秋宫宴,又逢着每四年一次,京中会有官办的赏月会。
方四伏是礼部员外郎,段金吉是京兆尹,此事本就由他二人在筹办。
眼下,赏月会之事也说得差不多,启善入内,“陛下。”
陈翎抬头看他,启善最有分寸,她在丽和殿中见人,即便快至尾声,启善也不会轻易打断。
“怎么了?”陈翎问。
启善道,“陛下,沈将军到殿外了。”
陈翎眼中的神色一闪而过的,方四伏赶紧拱手,“陛下的意思,微臣和段大人都清楚,稍后就再调整,明日再呈给陛下过目。”
陈翎淡声应好,思绪已直别处。
等方四伏和段金吉出了殿中,沈辞才入内。
丽和殿中,沈辞单膝跪下,低头道,“沈辞见过陛下。”
第108章 安宁
丽和殿中的一切,他都并不陌生。
他在这里陪过她,在她忙得连轴转,也分身乏术的时候,他会每日来这里给她送糖葫芦,送点心,或是送芝麻糊,更或是,有时只是简单照一面,而后又各自去忙各自的事……
这里有他同她一处的记忆,亲近时,他曾将她按在那把龙椅上亲吻过;朝中去过丽和殿内殿的,也应当只有他一个。
原本,若没有立城边关后来的事,她同他正新婚,是他最幸运,也最浓情蜜意的时候;若是没有后来的事,他来丽和殿,她会扑到他怀中,搂着他,唤他自安哥哥,唤他夫君……
他很想她和阿念。
但立城之事后,她离开时又特意避开了他。
这几月里,她没有任何传召或口信,更没见过他。
他同她,仿佛在不知不觉间退回了君臣。
如同早前他在立城的四年,似被人遗忘,淡漠疏离的四年。
早前他做的到,她淡忘他,他就一直在立城;但眼下,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害怕回到那个时候。
尤其是,在他同她……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辞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时,殿中,她终于出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声音平静而温和,似同朝臣无异。
“刚回。”他也轻声。
陈翎没有立即应声,手中是折子翻过的声音。
沈辞抬头看她,几月未见,他有多想她……
在看她的时候,见她整个人清瘦了,他没舍得移目,却听她良久之后才继续,“有事吗?”
语气中的漫不经心,似是在他心头落了钝刀,不开刃,就同钝器划过,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没有收回目光,低声,“没事,就是回京了,来见陛下……”
陈翎指尖微微滞了滞,淡淡道,“好。”
他等着,她口中也没再有旁的话。
沈辞早前并非没有想过,当眼前真正如此的时候,他心底的难受还是不受控得涌上。
比起她同他争执,更让他难受的是,是她将他放回臣子的位置上。
但他原本就是臣子。
她早前如何待他亲近的,在立城边关最亲近后,他越界,她退回到了原点,回到君臣本应有的界限之中……
即便眼下在殿中,他再如何看她,她都不曾多看他一眼。
殿中的氛围安静而压抑,在安静而压抑里,沈辞慢慢意识到,即便回京,她同他的疏远隔阂也已经开始。
陈翎应声后,他没再开口。
许久,陈翎抬眸看他,才见他一直在看她。
她同他再熟悉不过,她一眼能看到他眼神里的复杂和沉重,也听他沉声道,“是我冲动了,还在生我的气吗?”
陈翎平静道,“没有生气,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只是冷静一段时间。”
沈辞深吸一口气,“阿翎。”
陈翎轻声道,“晚些再说,朕还有事。”
这句话,他在立城边关就听过……
沈辞看她。
陈翎温声,“出去吧。”
见陈翎已经低头,沈辞低声道,“阿翎,多谢你,带阿念去见我爹……”
陈翎手心一僵,再抬眸时,见他眼中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