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只是时间长了些,也跟着打了两声喷嚏。
终于,等火升了起来。
在山洞中,将衣服脱下,在火堆两方各挂了一处架子,将衣服挂在各自跟前的架子上烤干,也正好可以隔绝视线和目光。
夏日里,脱了衣裳也不算冷,就是有些别扭……
曲边盈和范玉各自坐在各自衣服一侧,都没说话,山洞里只有火堆烧得哔啵作响的声音。
——女追男,隔层纱!
——先下手为强!
——温水煮青蛙!
——诶,阿盈,你看上谁了?
——你们几个,别乱给阿盈出馊主意,小心爷爷揍你们啊!
——我们阿盈可是将军,勇猛些怎么了?
曲边盈头疼。
偏偏这种时候,脑海里都是几个不靠谱的哥哥一人一句,谁让她有一堆哥哥!但又没有一个靠谱的!
忽得,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曲边盈回过神来。
下意识转头,目光正好从她衣裳的缝隙处看到范玉取了衣裳穿衣。她不是特意想看他的。
曲边盈转回头,但她确实忽然看到了,忽然,目光中又有了迟疑。
她方才是看到了,也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
范玉是文官,怎么会?
忽得,曲边盈想起结城时候,他在谭进手中,会用过刑,那些伤口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曲边盈没有作声。
“我先出去了。”范玉温声。
曲边盈反应过来,他穿了一幅,眼下洞中晾着的就只有她的衣裳,她要取衣裳下来穿好的过程,两人之间是没有遮挡的,所以范玉才要出去。
两人是一道落水的。
范玉的衣裳差不多干了,曲边盈的也很快就好。
曲边盈穿好衣裳,才朝外面唤了声,“范玉。”
稍许,范玉才入内。
两人正好四目相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拘谨,但今日之事都有些跳脱,但眼下,至少还算平稳。
范玉回到山洞中早前的位置坐下。
曲边盈的位置也没变过。
两人都坐下,离拂晓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又不可能各自不说话,只听着身侧的火堆声响到天亮。
范玉先开口,“涉及到官银失窃,湖城的水好像比想象中深。”
范玉先开口,便奠定了基调,说的是公事,还是湖城官银失窃之事。
而他们这趟原本就是因为湖城官银失窃之事而来,曲边盈沉声道,“打听了许久,都说当时确实只有平南侯府的人在,还想掩人耳目,但这只是说辞。你想,范玉,平南侯府坐拥平南,又背靠万州,就算不是燕韩国中一等一的富庶,也算家缠万贯了,他有必要窃官银吗?”
曲边盈是不信的,“平南侯府又不缺银子,栽赃陷害的痕迹太重了。”
范玉看了看她,继续道,“这一趟湖城官银怎么发现失窃的,极其偶然,是因为隔壁走水。若非如此,这笔官银失窃短时间内根本难以发现。”
“我没明白。”曲边盈看他。
原本从乌篷船上一幕后,两人都不怎么敢看对方,但眼下,忽然说起公事来,仿佛先前的尴尬都淡了去,两人都一门心思扑在公事上。
范玉温声道,“平南侯府是不缺银子,但若是有些事,平南郡的官银不能用,用了可能会被发现,所以要用别处的官银掩人耳目呢?”
曲边盈:“……”
范玉平静道,“不用府库里登记在册的银两,湖城失窃的官银就是最好的幌子。”
曲边盈终于明白了范玉说的,只是……
只是平南侯府同曲家也算交好,她见过平南侯,更同凡卓和顾夫人熟悉,曲边盈轻声道,“不会的。我见过平南侯和平南侯夫人,他们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范玉看她,“若是豢养私兵呢?”
豢养私兵,那可是!
曲边盈怔住,很快,曲边盈凛声道,“范玉,有些话不能乱说!”
若是私兵是有精良装备,人数不少,又一直藏匿,那等同谋逆啊!
曲边盈心有余悸。
范玉则在一侧道,“边盈,我奉命行事,陛下让我来,就是知晓我不会偏颇任何一方,偏袒任何派系,湖城的事我会秉公处理。眼下只要有这种可能性,就要继续查。即便栽赃的可能性更大,但在没有水落石出前,都不应当假设立场。”
曲边盈低头,“我还是不信。”
只是这回说完,她也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陛下这趟会让范玉再来一趟。
范玉比她公正,也不会卷入世家的纷争中。
入夜许久了,曲边盈起身,“你先睡吧,我值夜。”
曲边盈环臂,臂间插着佩刀,在山洞口处站着发呆。
范玉知晓她睡不着。
他其实也无睡意。
如果平南侯府真是与湖城官银失窃有关,那朝中和国中恐怕又不会太平;如果平南侯府是被人栽赃陷害的,那连平南侯府都能栽赃陷害的人,肯定来者不善,朝中和国中照样会起风波。
怀城之乱刚结束还不到一年……
***
翌日晨间,范玉醒了,正好曲边盈从山洞外折回。
四目相视,仿佛有些旁的东西让两人都愣了愣,又仿佛很快都收敛了去。
曲边盈道,“走吧,我大致看过,周围安全,我们同旁的紫衣卫汇合。”
“好。”范玉也起身。
临近身侧,“等等。”
范玉出声,曲边盈看他,他伸手,摘了夹杂在她头顶发丝中的一根树枝,轻声道,“会扎到。”
曲边盈看了看他手中小树枝,“我是军中之人,泥水里都能摸爬滚打……”
范玉垂眸,“眼下不是不在泥坑吗?”
曲边盈好像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耳根子后忽得有些红,也下意识喷嚏了一声。
范玉看了她一眼,取下外袍给她,“晨间冷,披上吧,昨日就在喷嚏了……”
她懵懵接过。
范,范玉,他……
范玉看了看她,其实脸色也红了,转身走在前面。
曲边盈披上外袍,而后快步撵上,“暖和了。”
范玉没应声。
曲边盈唏嘘,“你不必在意,昨天事出有因。”
范玉沉声道,“边盈,我会负责的。”
曲边盈愣住。
范玉轻声,“如果,你想……”
***
七月一过,便慢慢开始入秋,京中日头逐渐凉了起来。
还有几日就是中秋了,因着今年京中的赏月宴,礼部和京兆尹前后忙碌了两个多月。
禁军也没闲着。
禁军护着京畿护卫,这样的赏月宴京中固然热闹,但热闹之中隐患也多,还要注意避免拥挤和踩踏,还要注意走水和垮塌。
禁军之中都做了周密的划分。
禁军中关书博在负责此事,中秋之前也根据礼部和京兆尹的赏月宴安排做了事前演练,沈辞全程都在,也做了调整。
赏月宴四年一度,沈辞想起上次同陈翎一道参加赏月宴是八年前的事。
那时陈翎还只有十二三岁,早前入京时错过了赏月宴,那是陈翎第一次参加赏月宴,仿佛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他同她一道放了天灯。
也见她在天灯上写满了祈福的话。
煞是认真。
等天灯点燃,升入空中的时候,她低着头,双手合十许愿,侧颜像个姑娘似的。她睁眼时,笑盈盈看他,“沈辞,你的天灯呢?”
“喏!”他随手指了指。
“你许什么愿了?”她见天灯上的字不多,但她那盏近乎密密麻麻都是字。
他笑了笑,环臂看向空中,“我写的,希望陈翎的愿望都实现。”
她看了看他,目光中带了温和,暖意与动容。
“看到了没?”他又指了指一侧,悄声道,“那个是陈宪的。”
她眨了眨眼,沈辞环顾四周,见没人留意,手中的石头就朝那盏天灯扔去,直接砸了下来,陈翎瞪圆了眼,沈辞牵了她就跑,“走!趁没人发现!赶快跑!”
陈翎跑不动,后来是他背着她跑,再后来,是他背着她,没有跑,慢慢在赏月宴的线路外漫无目的走着,热闹喧嚣就隔了一条街,在临侧,但这里依然能看到月亮,人还没那么多。
“你日后别这样了,又闯祸。”他背上,陈翎轻声道。
他侧眸,“谁让他昨日欺负你的?我昨日不在……”
他是后来才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