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陈远上前,在殿中掀起衣摆跪下,“陛下,宜城驻军本不该随意调动,只是当时实在情急,还请陛下责罚。”
殿中都议论纷纷,殿中这场惊心动魄持续了这么久,得亏是远王明智,说服了宜城驻军来救驾,否则,还不知这京中要如何天翻地覆呢!
一时间,殿中都是感叹声,幸亏来都及时,也都收集对陈远的赞许声,同宪王先比,远王忠义,心有大局。
殿中私下议论纷纷,也都等着天子如何应声。
陈翎温声道,“远王护驾有功,哪里有罪,三哥快请起。”
陈翎说完,又忽然朝宁相道,“老师,你说朕说的是吗?”
宁如涛看向殿上太子,脸色煞白。
天子是他教出来的学生,他很清楚,天子为何会问起这番话,陈翎看他,宁如涛也看向她,然后见陈翎嘴角微微扬了扬。
宁如涛沉声道,“远王护驾有功,是忠义之士。”
宁如涛是朝中风向标,天子问宁相,宁相如此说,殿中便顿觉得了天子和宁相的意思,纷纷赞许。
而宁如涛继续看向天子,见十二玉藻旒冕下,天子笑了笑。
宁如涛阖眸,知晓大势已去。
但陈远并未察觉。
大殿之上,陈翎一直听得殿中赞许的话说了七七八八,而后才开口,“黄旭文,黄大人,怎么没同三哥一道来?”
早前还一脸温和如玉的陈远,眼下便愣住。
方四平出列,“陛下,黄旭文黄大人已经过世了。”
“啊?”陈翎意外,“不是前几日还同三哥在一处吗?”
方四平笃定,“陛下,黄大人已经过世很久了。”
陈翎问道,“罗意,怎么回事?”
罗意拱手,“陛下,黄旭文这几日确实同远王一道。”
这,这……
殿中再度愕然,黄旭文的消息虽然知晓的人不多,但朝中的老臣都是知晓的,黄旭文曾是远王的老师,早在……好几年前就没了。
方才罗意这么一说,不少人在殿中就起了鸡皮疙瘩,尤其是眼下殿中还有宪王等人的尸首在。
殿中如此,陈远却是抬眸看向陈翎,忽然意识到他的一言一行,陈翎在背后早就洞察了,只是在安静得看着他说了这么多,演了这么多。
陈远没有应声。
倒是方四平朝罗意道,“罗大人是不是看错了,黄大人应当过世几年了。”
罗意应道,“黄旭文还活着,这些日子紫衣卫一直在查黄旭文,不会有错。”
不知方四平,殿中也都不傻,为什么罗意会查黄旭文?
黄旭文又恰巧是远王的老师。
若是无缘无故,谁会装神弄鬼假死,莫不是有什么猫腻?
殿上,天子的声音清冷响起,“三哥不好奇,朕怎么会让罗意查黄旭文?”
陈远镇定,“我怎么知道?我知道老师过世很久了,我每年都会拜祭。”
同陈宪比,陈远才是沉稳那个。
陈翎道,“三哥不会不知道,而是很清楚。先太子死后不久,黄旭文就回乡了,而后不久也过世入葬。他很从聪明,怕人查到他,他知晓死人是不会说话,更不会被人盯上,所以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替你做事,譬如,出谋划策,拉拢人心。说来也巧,朕这次让范玉去抽查各地粮仓,途径湖城的时候,正好见到黄旭文在为湖城官银失窃一案奔走。”
陈翎轻叹,“死人不会说话,所以先太子之死无机可查;死人不会说话,所以湖城官银失窃一时,没人会想到黄旭文在其中奔走,三哥猜猜,他在替谁奔走?”
陈远心中微滞,但面色如常,“陛下,微臣听不懂陛下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陈翎唤了声,“姜宏允。”
姜宏允入了殿中,“陛下。”
陈翎平静道,“湖城官银失窃一事,可请远王至大理寺听候会审。”
殿中一片错愕声。
陈远轻轻摇头,轻哂道,“陈翎,我同老师倒真小看你了,”
“放信号弹。”陈远吩咐一声。
身后的侍卫照做。
红色的信号弹顿时照亮夜空,也在陈远的身后映出一团红色的光,陈远淡声道,“京中各处都已经被我的人攻占了,这江山马上就要易主了,还要多谢了陈宪,他替我打开了京中的大门,关书博同他有过命的交情,否则他哪有底气?否则,我的驻军要入京,也不是容易事。但眼下,陈翎,这京中和这宫中,都是我的人,你要怎么办?”
“陈远,你才是要谋逆的那个!”方四平厉声。
陈远平和道,“原本,想着今日殿中已多波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谁都好;但要怪,就怪你们天子太聪明,少活了这些时候。我本来也要踩着陈宪上去,他是死得其所;你也要跟着垫背吗?方四平,要搭上你们方家吗?”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天子在此,你想坐上皇位,就杀了我和盛文羽。”方四平凌声。
方四平并肩同盛文羽一处,像早前在东宫时一样。
盛文羽看他,两人并肩一处的时候,似有说不出的底气。
既而是方四伏原地起身,“还有我!”
“微臣愿与陛下共进退。”还有常世勇。
“御史台也没有怕死之辈。”
……
随着殿中高呼声越来越多,倒是陈远早前不曾想到,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起身,就连胆小怕事的人也跟随一处。殿中余下的人里,便大都是陈远在朝中的人。
陈远脸色一青。
但很快,陈远又平静下来,温声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江山要易主了,臣子也可以换。你们不想做,想做的人多的是,谁做都一样。”
只是话音未落,却旁的声音打断,“哟,江山易主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个人通知我一声?”
敬,敬平王?
殿中纷纷转眸。
陈远惊住,陈修远?
第140章 尘埃落定
陈修远抱着阿念,从殿外迈入,身后跟着万州驻军。
怀中抱着的阿念一脸灰,眼眶红红的,嘴角也是耷拉着的,是勇敢没哭,但早前一看就“哇哇”大哭过,也经历了意外,最后同陈修远一道才安稳了,一直伸手抱着陈修远的脖子。
“去找你父皇吧。”陈修远温声。
“嗯。”阿念点头。
陈修远俯身,放下阿念。
阿念眼中还噙着眼泪,一步一步往天子殿上快步走去。
他其实很想撒腿跑,也很想大声唤父皇,但都忍住了,这里是大殿,阿念尽量慢些,但等到临近身边,再没忍住,小腿飞快翻着,也哇哇大哭起来,“父皇父皇!”
阿念扑到陈翎怀中。
陈翎心中骇然……
看到阿念这幅模样,陈翎心中都是担心,庆幸,和后怕。
“没事了,念念。”陈翎罕见得在大殿上抱紧他,隐在宽大龙袍袖间的双手轻轻颤了颤,眸间也少许氤氲,垂眸时,隐在修长的羽睫与十二玉藻旒冕下,远远看不出端倪。
殿中,陈远还诧异看向陈修远,他,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是说去南边,要到年中去了?
陈修远目光一直跟着阿念,直至阿念扑到陈翎怀中,陈修远才转眸看他,不冷不淡道,“春秋大梦该醒了。”
言罢,又踱步离得更近了些,揶揄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陈远震惊看他。
无论是他身上的压迫感,还是他口中这句话,都让陈远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本该荒谬,眼下却份外合情合理的念头。
——即便天子之位不是陈翎的,也不会是他和陈宪的,因为,还有陈修远……
陈远难以置信看向他,掌心冷汗冒起。
陈修远凑近,只有对方听到的声音轻哂道,“想造反啊?要这么好造,我早就造了,还轮到你们两个,嗯?”
“陈修远……”陈远咬牙。
陈修远笑道,“呵,是吧,我也姓陈,你说你怎么就忘了?”
方才至此,这一句才真正如一盆冷水浇到陈远头上。这燕韩的天子之位,就算他和陈宪觊觎一辈子,但只要陈修远在,就是横在他们两人之前的一道鸿沟。
陈修远没有反陈翎,却不代表不会反他和陈宪。
尤其是刚才见陈修远抱着陈念入殿中,同陈念说话时的温声细语……
陈远忽然自嘲笑了起来,千算万算,却唯独没想到陈修远这里,以为陈翎在位,陈修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旁人应当也是,却没想到啊……
陈远越笑,声音越大。
从一开始,他和陈宪也好,还有他和老师,就都算错了……
南辕北辙,越走越远。
陈修远见他这幅表情,没有再看他,“陛下。微臣方才入京,见曲将军同平南侯世子正带着紫衣卫,丰州驻军一道,同宜城驻军激战,曲将军怕陛下担心,让微臣先行入宫告诉陛下一声。”
曲边盈不是北上押运粮草去了吗?
殿中都记得此事。
“朕知道了。”陈翎应声。
——边盈,北上押运粮草之事,你让石怀远同范玉一道去,你名义上跟去,四五日后折回。替朕盯着陈远和黄旭文,还有京中布防。禁军中一定有陈宪的内鬼,不然他不敢这么有底气。朕已经盛文羽暗调丰州驻军北上,届时,他在宫中,你和凡卓带紫衣卫与丰州驻军替朕将宫外清理干净。
她一直在等陈远。
陈翎看向陈远,之前不知道陈修远说了什么,陈远在殿中情绪俨然有些失控了。
当下更是直接开口,轻嗤道,“所以老师在你手里是吗,陈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