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259章

作者:求之不得 标签: 甜文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梦是反的。

  陈翎微证,还是朝启善道,“启善。”

  “陛下。”启善刚应声,马车缓缓停下,紫衣卫的声音在外道起,“陛下,到了。”

  陈翎才道,“晚些再说。”

  启善应是。

  下了马车,眼前是一座看起来普通的宅子,但因为在京郊冷清处,没有往来之人。

  陈翎来前,便有紫衣卫值守。

  陈翎入内时,紫衣卫上前道,“陛下,人在苑中。”

  陈翎到了苑中暖亭处,果真见宁如涛坐在暖亭中,见了她,也没起身,只是一直看着她。

  陈翎交待声,“侯在这儿就好。”

  紫衣卫应声。

  她有话要单独同宁如涛说,旁的紫衣卫在稍远处值守。

  京中才出了陈宪和陈远的事,宁如涛的事要慎重。宁如涛居相位,又是早前的太傅,如今的帝师在朝中的位置举足轻重,轻易不能动作。初一宴后的十余日,她在处理朝中善后之事,将宁如涛称病,羁在这处京郊小苑里,没有走路风声。

  “陛下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杀我?”宁如涛看她,“我教过陛下,这样的人留下是祸患。”

  陈翎在他在对侧落座,“朕有很多事没想明白要来问问老师,老师既然有心教联,最后为何要帮陈远?”

  宁如涛看她。

  陈翎又道,“也不是帮,老师若是真帮陈远,陈远也不会落得最后如此。老师只是什么都清楚,但什么都没做……”

  陈翎顿了顿,又改口,“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仿佛让朕疏远沈辞,介怀沈辞,又在沈家一事上推波助澜。因为老师清楚,如果我从天子之位上下来,无论谁做天子,陈修远,需文羽,范玉,方四平这些都是肱股之臣,燕韩不会乱,只有沈辞不同……”

  陈翎继续道,“所以,老师并不是在意谁做天子,只是相比之下,陈远比起通敌卖国的陈宪更好一些,是吗?”

  宁如涛看她。

  陈翎知晓自己猜对。

  宁如涛问起,“陛下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陈翎斟酒,“朕让范玉去查湖城官银失窃案的时候,范玉说见到了黄旭文,朕才知晓黄旭文是老师的学生。然后朕接连想起许多事,譬如谭王之乱,老师刚好去了苍月出使,刚好避开,若是陈宪得逞,陈远能踩着陈宪上位。”

  “后来平南侯府和沈家的事,老师都在背后推波助澜。但沈辞很早之前就在东宫,沈辞什么性子老师最清楚,东宫的时候老师虽然也时常说沈辞,但不似遭王之乱后,那般忌惮沈辞。初一宴上,老师一句话都没说。”

  陈翎端起酒杯,“朕想知道为什么?”

  宁如涛应道,“因为陛下的母亲姓朱……”

  陈翎愣住。

第145章 来试试

  宁如涛继续道,“被义父收养前,我姓许,我们全家都是被朱家杀的。”

  陈翎∶“……”

  宁如涛继续看她,“先帝没有告诉过陛下吧,陛下的祖父尚了公主,承袭了皇位,国姓从赵改为了陈;但陛下的祖母当时还有一个妹妹,嫁到朱家。”

  “朱家也是燕韩的高门邸户,在燕韩动乱的时候曾经给了赵家庇护。起初的时候,一切尚好,但后来,朱家的心态就变了,同样是尚公主,为什么陈家坐上了帝位,但是朱家就是臣子,慢慢地,开始有人怂恿朱家铤而走险。”

  陈翎眸间讶异,片刻,才又恢复了平静,“所以,最后朱家谋逆了?”

  宁如涛摇头,淡声道,“没人知道,许是,只有陛下的祖父才知道实情,如今,实情早就不重要了。此事并未对外透露,秘而不发,只是从此之后,朱家也淡出了视线,全身而退。”

  陈翎缄声。

  宁如涛继续,“朱家有一件事一直没想明白,陈家能坐上天子之位,原本就不是因为陛下的祖父尚了公主,而是因为陛下太爷爷没有要燕韩的皇位。其实想明白了,反倒就清楚了。又兴许朱家从一开始是明白的,到后来,有人怂恿,怂恿的人多了,便总有不甘心就渐渐想不明白了,或是不想去想明白了……”

  陈翎看他。

  宁如涛也看她,“陛下的母亲,早前一直同先帝要好,若是没有朱家的事,陛下就不会流落在外。陛下天资聪颖,又好学,虽然很晚才回京,但每次的功课都很好,老臣教陛下,陛下就能举—反三站在天子的立场上看事情,在所有皇子里,陛下是最适合做天子的,胜过当时的太子。”

  陈邻眸间微讶。

  宁如涛继续道,“到如今,陛下回过头看,以先太子的温和良善,坐得稳江山吗?即便坐得稳,燕韩周围虎狼环伺,先太子的手段能有多强硬?在内忧外患面前,先太子能有魄力削驻军,建紫衣卫,加注边防又能拿捏得住封疆大吏吗?许是光谭进一事,就会江山易主。先太子在,如今燕韩还会同先帝在时一样,是燕韩,但却是看不到中兴的燕韩……”

  陈翎羽淡淡垂眸而后,才重新抬眸看他,“所以老师—直倾尽权力教朕,朝中之事也不遗余力,也一直觉得朕是你最好的学生。直到忽然有一日,老师忽然知晓朕是朱家的后人,虽然过去多年,但是心中一直过不去这道坎儿,因为你恨朱家,但偏偏在这些皇子里,朕身上带着朱家的血脉,同你有灭门之仇,所以后来一直在摇摆,举棋不定,谭进之乱时,你去了苍月出使,是想袖手旁观,可但凡想起家人,心中又会反复。朕说的对吗?”

  宁如涛沉声,“陛下说的对,但有一事不对。”

  “哪件事?”陈翎问。

  宁如涛道,“沈辞。是,我是不想沈辞手握重兵,日后成为累赘,他在,旁人成不了事,但他在,也一样会成陛下的累赘。早前在东宫他只是沈辞,但后来去了边关,他从刘老将军手中接过立城统帅,他就是封疆大吏,他的性子冲动,陛下掌控不了。所以,无论是为了什么,沈辞都不能留。我知道湖城官银失窃一事看似针对平南侯府,但实则是冲沈辞去的,所以我在背后推波助澜,是因为这是除了沈辞的好时机,但没想到陛下袒护沈辞至此。”

  陈翎轻声道,“老师,你信吗?若是老师含冤,朕也会如此。”

  宁如涛愣住。

  陈翎轻抿了一口杯中酒,缓缓放下杯盏,“初一宴里,老师你什么都没做,朕没有你的把柄。朕可以当做是你老沉狡诈,诸事没留证据;也可以当做你最后不忍,便悬崖勒马,什么都没做。若是以老师教朕的帝王之术,朕一定不能留你,留你是祸患;但我不是你。”

  宁如涛皱眉。

  陈翎继续道,“朕记得沈辞为朕做的所有事,也记得当年登基时,心中忐忑,是老师站在朕身边力挽狂澜,这些,朕都记得。朕是天子,不会因为一个人就做不成天子,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就左右了朕的江山,燕的根基。朕不会杀你,你离京吧,但日后,要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你一家上下的性命朕都不会翻过。”

  宁如涛看她,忽然觉得,眼下的人早就不是早前那个在东宫时慢慢试飞的雏鹰,是他,还在将她当做雏鹰……

  陈翎起身。

  宁如涛沉声道,“陛下,你要做真正的君王,就应当杀我,也应当将沈辞拘在京中,若让他在林北生根,终有一日……”

  宁如涛话音未落,陈翎打断,“朕你想的不一样,朕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样的君王。”

  宁如涛诧异。

  陈翎笃定,带着太子的气度与威严,“你不是天子,朕是。”

  陈翎转身。

  良久,宁如涛才从那道靛青色的龙袍背影中回过神来。

  ——她才是真正的君王,也已经是真正的君王。

  ***

  上了马车陈邻吩咐了声,“回京。”

  马车外,紫衣卫应是。

  启善拱手,“陛下先前有事吩咐?”

  陈翎点头,“去问问边关有什么消息。”

  启善微讶,“陛下,昨日不是才有消息传来?”

  陈翎轻声道,“朕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着人去问一声。”

  “是!”启善躬身。

  “还有,”陈翎看他,“启善,原本五日后动身,这次提前到明日走,也让人同方嬷嬷说一声,朕这一趟会带太子—道去林北。”

  “这,陛下?”启善意外,这样的场合,陛下早前是自己去的。

  陈翎道,“太子迟早是要见的,不是坏事。”

  “是。”启善应声。

  陈翎最后道,“让方四平和盛文羽来宫中,离京前,朕有事先见他们两人。”

  “好。”启善照做。

  等启善下了马车,马车再继续往宫中折回。车轮滚滚,陈邻看着马车窗外,想起宁姿前两日离京时的场景。

  “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她接过。

  宁姿道,“祖父说,陛下看过就知晓了。”

  陈翎慢慢打开,原本以为是幅普通的卷轴,最后却发现是父皇的手谕,从看到第一行起,陈翎就蛾眉蹙起,而后,目光中一直带着惊异,快速扫过。

  一侧,宁姿轻声道,“祖父这趟让我入京,就是怕你能用上。他原本想自己来的,但他老人家若是入京,就动静太大了,所以让我来。”

  “阿姿……”陈翎还在震惊中。

  宁姿笑,“我没拆开看过,这卷轴中的字迹,只有先帝和祖父见过,兴许,还有陈修远的祖父见过。这趟入京前祖父告诉我,说陛下应当用不上,但他老人家还是怕有意外,所以让我带来。祖父也说,如果陛下这次用不上,以后也不会用了,但东西还是要交给陛下的,陛下看过,心中便有数了……”

  陈翎是心中有数,但也同时没想到。

  宁姿笑道,“让我猜猜,燕韩是不是要有女帝了?”

  陈翎缓缓收起卷轴,轻声道,“不会。”

  宁姿看她。

  陈翎继续道,“朕不会,也不想。父皇只是给了朕一道护身符罢了,朕不会用。”

  她有她要走的路。

  她不会做女帝。

  经此之后,只要她想,随时都也可以,但她不会。

  燕韩这百余年来一直在休养生息,却一直未至中兴,燕韩需要一个太平盛世,就不能有潜在的危机。

  她有阿念。

  阿念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日后不会再有皇位来路的纷争落在他头上。

  阿念就姓陈,他就是日后的天子。

  这就够了。

  沈辞也能呆在他想呆的地方,可以金戈铁马,可以驰骋边关,不必束缚在某处,做任何事情都畏手畏脚,也人言可畏。

  眼下就好,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他也能追逐他想要的,但他们都在为了阿念的日后锲而不舍。

  为什么不好?

  陈翎收回目光。

  快正月中旬了,她有些担心沈辞,今日路上她莫名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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