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264章

作者:求之不得 标签: 甜文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应当是陈翎早前就特意嘱咐过了,陈翎出了屋中,也没有旁人入内。

  屋内,就只剩了沈辞和阿念两人。

  父子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原本就很像,如今越发同一个模子刻出来,就连嘴角勾起的幅度就一模一样。

  “爹~”阿念主动进攻。

  沈辞温声,“再叫一声。”

  阿念凑上前,亲了亲他脸颊“爹爹~”

  沈辞这次全然没有控制得笑了,笑得开怀,阿念忽得皱了皱眉头,认真道,“爹,你的胡子扎到我了。”

  沈辞轻声道,“那你等等爹。”

  沈辞撑手起身,想去屋中洗漱,但撑手的时候,才忽然觉得有些乏力,沈辞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应当躺了好些时候才是……

  方才,是因为忽然见到阿翎和阿念,心中激动所以全然不觉但其实眼下便觉得不对。

  “爹,你慢些。”阿念也坐起来。

  沈辞轻声应好。

  屋中有备好的温水,沈辞洗漱,又刮了胡须,也发现衣裳都是换过的,应当每日都有人替他在做,胡须也是,这么短的茬子,应当也有一日。

  他不知道躺了多久,但都有人照顾。

  等沈辞折回,阿念又“咯咯”笑起来,这回同早前的爹爹一样了。

  “爹,你可以抱抱念念吗?”阿念期待。

  沈辞稍许掂量,“可以。”

  阿念从床榻上站起,沈辞抱起他,许是真的躺了有些日子,稍稍有些吃力,但还好。

  阿念看他,“爹爹,就抱一下下就好,你还有伤。”

  沈辞遂才放下阿念,因为,确实胸前还有疼痛在,来日方长……

  父子两人坐在床榻上说话。

  “什么时候,叫爹爹了?”沈辞试探问起。

  阿念坐得端正,“来林北的时候,爹一直睡着,父皇每日都来看爹,每日都要在爹这里坐很久。后来父皇就同念念说,不要叫沈叔叔了,要叫爹。然后,我就一直叫爹爹,爹爹睡着的时候我也叫爹爹,今日,就是我叫爹爹的时候,爹你的手动了,我就连忙去叫父皇。”

  沈辞心都似融化在念念的奶声奶气里,也大致从念念的话里猜出了几分。

  阿翎带了阿念来林北,但他在杀了乌素太后一直受伤昏迷,阿翎很担心,一直陪着他,也让阿念改口叫他爹,是怕他醒不过来。

  刚才阿翎同阿念说,有事叫太医,应当是阿翎有事的时候,会让阿念同他一处,所以阿念经常单独同他一起,所以才会阿翎刚才那句叮嘱。

  沈辞想起刚才她口中那句略带恼意的话。

  ——好好陪陪阿念,再好好想清楚,稍后要怎么同我说,答应我的时候好好的,最后怎么伤成这幅模样的?

  他是让她担心了。

  他那时,他有印象是赵伦持一直在哭,应当也背起过他,最后他还摔了,赵伦持又背着他,再后来,他就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是赵伦持一直把他背了回来……

  沈辞轻轻笑了笑,正好阿念唤他,他回过神来。

  阿念同他道,“爹,念念悄悄告诉你,父皇说,没人的时候可以叫爹爹,因为念念长大了,会保守秘密了。爹,念念也有娘亲了,但是父皇说还不能叫她娘亲,会叫习惯的。爹爹,念念好开心!”

  阿念扑到他怀里,沈辞也抱紧他,“爹也开心。”

  阿念又道,“爹,你以后别受伤,父皇好担心你。父皇经常抱着念念看你,念念睡了,父皇也抱着;念念醒了,父皇还抱着……”

  童声童语里,沈辞一颗心似是沉到谷底。

  “爹知道了。”沈辞沉声。

  阿念暖呼呼的小手又抚上他的脸,“说话要算数!不可失信于人。”

  沈辞哭笑不得,“好,听念念的。”

  “爹~”阿念又唤他,他温和看着阿念,“怎么了?”

  “我真的有爹爹了!”阿念激动。

  沈辞抱紧他,“爹会陪着念念的,说话算数……”

  “同我说说在京中的事吧。”沈辞看他。

  他想听他说话,想同他在一处,想同他一起,看他做什么,说什么都好。

  阿念忽然来了兴致,“爹,我可勇敢啦!我保护了小五哥哥!”

  沈辞眸间都是笑意,“哦,说来听听?”

  阿念继续道,“就是初一宴的时候……”

  ***

  马车往瘦狗岭方向去,路上就要一日。

  出发前,见到沈辞醒了,她心里一枚沉石落地。

  早前,她没一日能安稳阖眼,在路上听说的时候,到林北大营的时候,还有亲眼见到沈辞的时候。

  还不似早前在阜阳郡。

  这次,她真怕他醒不过来……

  他和乌素太硬碰硬做什么!巴尔人本就骁勇善战,乌素太更是巴尔的大云可多,谭进和娄驰在一处都没将乌素太制服过,他是怎么靠着血肉之躯做到的。

  他杀了乌素太,还能侥幸活下来,她有多后怕……

  她也知晓沈迎死在乌素太手中,沈老爷子也在林北战死,他身后还有林北的驻军和百姓,更有林北之后的整个燕韩,沈辞心里压着说不出的重担,才会拿性命去搏。

  他是压上了自己的性命……

  巴尔人崇尚武力沈辞早前杀了谭进,娄驰又取了哈尔米亚性合。如今又杀了乌素太,巴尔国中都惧怕他,他也为林北和燕韩赢下了最好的局面。

  但她很怕,很怕他还没听阿念叫他一声爹。

  也怕,她日后再也见不到他醒的那日。

  她连初—宴那晚都没那么怕过,直至方才,他醒过来……

  陈翎仰首靠在马车一角。

  这次,又是柏靳的暗卫,赶在出事前到了密布一带。若不是柏靳的人,恐怕她是见不到沈辞了。

  眼下三方见面约在瘦狗岭—带,是因为这仗场最终以巴尔人粮草断绝,燕韩将巴尔几万人俘虏在瘦狗岭结束,在瘦狗岭谈判,于燕韩来说是最有利的。

  她早前没见过檫木哈尔陶,但柏靳能组得起这个局,林北一带的局势就在掌握之中。

  沈辞还留在林北大营。

  她同阿念抵大材大营是二月中的事,沈辞杀了乌素太,被榆木送回林北大营是二月上旬。眼下是二月下旬,三方约在瘦狗岭照面,共商停战之事。

  沈辞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她的底气,眼下在瘦狗岭的所有驻军也都是她的底气。

  沈辞在林北大营中将养,瘦狗岭处是余亚全权负责,这一趟护送她从林北至瘦狗岭的是石怀远,刘潇和小五。

  瘦狗岭一带都是她的人,她自然安全;但檫木哈尔陶敢来,要么是极其信任柏靳,要么是这个人极有主见,不像巴尔族中旁的可汗自命不凡。

  老师教她的时候,曾提起过茶茶木。

  茶茶木在位时,燕韩同巴尔的关系曾一度是友邦中最密切的;后来茶茶木过世,燕韩和巴尔之间的矛盾逐渐激活,也才有了往后林北的一直不太平。

  眼下立城西边的局势缓和,若是林北再安稳下来,国中又无战事,那便是属于燕韩最好的时间,燕韩几代人以来追求的中兴盈世迟早回来。

  这一趟很重要,陈翎转眸看向窗外。

  ……

  “珩帝陛下,初次见面。”檫木哈尔陶致敬。

  擦木哈尔陶身边只带了几十余个近卫侍从,除此之外别无旁人。巴尔人有巴尔人的礼节,擦木哈尔陶礼遇。

  “檫木可汗,久仰大名。”陈翎回礼。

  空旷的雪域里,银装素裹,枝头都被白雪压低,就在雪中的暖亭里,启善奉茶。

  陈翎,擦木,柏靳身后三人在暖亭中,身后各自跟着刘潇,雾齐和榆木,其余的侍卫与暗卫都在稍远的地方候着。

  榆木带着青面獠牙面具,雾齐的脸上画着巴尔图纹,刘潇则是干干净净。

  启善奉茶后退下,柏靳端起茶盏,“陛下,可汗,国中要事繁忙,抽空来趟林北不容易,能来是为了林北—带的稳定,以茶代酒,借花献佛。”

  柏靳在,似是多了一层纽带,很好切入主题。

  都是君王,也都清楚要的。

  檫木哈尔陶说起愿意同燕韩和苍月停战,也清楚苍月开战是因为燕韩缘故,陈翎看向檫木哈尔陶,目光似是将他看穿,“前脚还在开战,双方皆有伤亡,朕怎么信得过可汗?”

  擦木哈尔陶也不避开,嘴角微微勾出—道弧度,“陛下当然可以信得过我,原本这场仗也不是我要打的,是不得不打。说到底,我还得感谢沈将军,替我杀了乌素太和阿里木。乌素太是巴尔的精神领袖,族中信奉他,他主战,则巴尔国中就会被煽动开战,我是可汗,但我也没得选。乌素太不在了,巴尔的可汗才是巴尔的可汗,乌素太我早就想除了,但死在我手中,哪有死在沈将军手中好?沈将军杀了乌素太,对陛下,对我都是好事,不是吗?”

  陈翎轻笑不置可否。

  擦木哈尔陶又道,“我晓,燕肺有燕韩的顾虑燕辅的付位置举足轻重。也受各方掣时。只要有一处应付不暇,其余各处都会被人觊现觎,是一把双刃剑。”

  陈翎也道,“巴尔四分五裂很久了,眼下好容易统一,可汗要做的事很多。恐怕无暇顾及燕韩,也腾不出手来顾及燕。如今失了乌素太,族中人心惶惶,若是再与燕韩和苍月同时交恶,可汗怕是要头疼了。”

  檫木哈尔陶不由多看了陈翎一眼,珩帝看起来斯文清秀,实则句句都拿捏他的要害。

  陈翎继续道,“可汗,你我之间原本就没有任何信任在,这次照面,是殿下促成,但本身,巴尔和燕韩之间就有利益冲突,能坐下谈,是因为各取所需,如今巴尔战败,朕想听听,可汗要什么?”

  擦木哈尔陶眉头微皱,背后也涌起一股冷汗。

  这个陈翎,很不好对付。

  柏靳低眉笑了笑,只是饮茶,没有插话。

  擦木哈尔陶眸色微敛,也收起早前的调侃,多了几分郑重与拿捏,“掠夺是最低级的,但若是只有掠夺才可以活下去,那巴尔只有掠夺,陛下应当清楚,巴尔地广人稀,但绝大多数部落集中在同燕韩交界处。想要活下来,毋庸置疑,掠过燕韩是最快的选择,但,不是唯—的选择……”

  “可汗想要什么?”陈翎再问。

  檫木哈尔陶直言不讳,“想要不掠夺,巴尔也可以兴盛,我需要燕韩持续供给的粮食,平等交易互惠互利。也需要巴尔的牛羊可以等价交换足够的东西。燕韩和巴尔像茶茶木在时一样,守望相助,让巴尔即便经历寒冬也不会饥荒,族中可以一直稳定,那巴尔可以承诺不与燕韩交战。”

  陈翎看他,“燕韩可以承诺尽全力供给巴尔,平等交易,互惠互利,但可汗应当很清楚,承诺并不一定做得到。”

  擦木哈尔陶也道,“不是还有苍月在吗?我愿与陛下,殿下缔结盟约,我在位,巴尔永不主动交战,但每年,巴尔同燕韩,苍月要有足够数量的往来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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