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韩关:“……”
沈辞放下铜板,先起了身。
韩关连忙跟上。
“打听好了就追上来,今晚宿楯城。”沈辞说完,跃身上马。身后四五骑跟上,很快消失在街巷处。
“将……”韩关奈何。
将军的姑母嫁到了平南侯府,平南的首府在淼城,将军这趟告假去淼城,就是去见自己姑母的。
楯城到淼城只有五六日路程了,希望不要途生波折……
韩关也跃身上马。
……
出了城中,沈辞打马扬鞭。
沈辞身得挺拔秀颀,常年在军中,目光深邃,原本清朗俊逸的面容上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气宇与坚毅。即便未着一身戎装,也能一眼看出不同。
天子在怀城,周遭驻军调动有异,他是心神不宁。
但自天子登基,一步步在朝中肃清异敌,巩固权势,成为朝臣心中勤于政事的明君,早已不是最初被树枝划伤手都会哭的陈翎……
韩关说的不错,他求心安罢了。
——孤念你们沈家一门忠烈,此事至此不会再节外生枝,但从今日起,你给孤滚出东宫去!
——沈将军,殿下有句话让带给沈将军,此去立城路远,日后,沈将军无事,就不必回京了……
马蹄飞溅,沈辞握紧缰绳,眉头紧缩。
——自安哥哥……
沈辞忽然勒马。
身后的几骑纷纷停了下来,“将军?”
日落黄昏,晚霞似火烧般盘踞在天边,马蹄扬尘在霞光中狂舞,沈辞沉声,“掉头,去怀城!”
第002章 阿翎
黄昏前后,山中的狂风暴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天边慢慢露出残留的霞光,落日一点点往山间坠去。
暴雨压下的炎热还未重新从地底窜起。
屋檐下未尽的雨水也“滴答”落在寺庙殿前的天井里……
陈翎余光瞥到有侍卫折回,在石怀远跟前附耳。
石怀远先前就派人去探过路。
眼下应是探路的人回来了。
陈翎看向方嬷嬷,方嬷嬷会意。
这一趟天子出行,约有一百余骑精锐跟随。均未着戎装,除却方才那样的暴雨,大多时候都分散开在各处,不会引人注目。
方嬷嬷寻石怀远详细问了声。
折回的时候,方嬷嬷同陈翎说起,“打探的侍卫回来了,说先前的雨下得虽大,但前方的路并未塌方,低凹处也未有积水,可以继续下山……”
“然后呢?”陈翎是见方嬷嬷蛾眉蹙着,是话说到一半。
方嬷嬷叹道,“只是沿路有不少被浮泥遮掩的土坑,马车若贸然陷进去,底梁易断。底梁断,便等同于马车报废了,所以……下山这一路怕是都行不快,今晚也到不了白城,恐怕……去舟城的时间要多上一日了。”
方嬷嬷真正担心的是此事。
毕竟圣驾在怀城。
对外是说陛下沾了暑气,而后又转了风寒,连带着太子也传染了。
随行的傅太医怕陛下和太子的风寒加重,让陛下在怀城卧床静养几日,勿让旁人打扰了。
原本这一趟是晨间从怀城出来,今晚当宿在白城,明日晨间再出发,晌午就可以抵达舟城。
等陛下带太子见过朱夫人一面,就可以原路返程。
也是一日半路程,夜里就能回怀城。
来回的时间刚刚好。
但眼下若是多出来一日,怀城那处便要多顾一日。毕竟有天子仪驾在,周遭也会闻讯探访,大监也不一定能周全。
天子若不在,怕是要惹猜忌。
方嬷嬷说完,眉心还微微拢着,有些担心得看向陈翎。
陈翎平静道,“先让人回怀城告诉大监一声,可能会迟上一日,让大监心中有数,好应对。这一路照常往舟城去,回来的时候不在白城留宿,行夜路回来,能赶在拂晓前到,不碍事。”
尤其是最后那句不碍事,温和笃定,透着不容置喙。
方嬷嬷心中原本的担忧,也在听完天子所说之后慢慢隐去。
天子惯来沉稳,亦心中有数,倒是她这处先慌了神。
方嬷嬷叹道,“老奴知晓了。”
“去吧。”陈翎轻声。
方嬷嬷循着她说的去交待。
陈翎看向一侧的糯米丸子,“有什么要问的,或是要说的?”
阿念奶声奶气道,“遇事沉稳,不可慌乱。”
陈翎看了看他,温声道,“还有吗?”
阿念眨了眨眼睛,好奇道,“舟城有谁?”
陈翎眸间微顿,恰好石怀远来唤,“陛下,马车已经备好,可以上路了。”
陈翎闻言,牵了阿念起身,低声道,“等到了再告诉你。”
阿念嘟了嘟嘴。
他只知道要去见重要的人。但重要的人是谁,他都不知道。
方嬷嬷不告诉他,父皇也不告诉他……
陈翎牵了他上马车。
黄昏过后,天色渐渐晦暗了下去,马车中亮起了灯盏,随行的护卫手中也握有火把。
方嬷嬷交待事情去了,不在马车中,马车中只有陈翎和阿念两人。
上马车的时候,阿念的小嘴还嘟着。
陈翎瞥了瞥他,“做什么?”
阿念忽得不知想到了什么,凑到陈翎近前,一双眼睛藏着好奇,悄声道,“父皇,我们是去舟城见娘亲吗?”
陈翎微楞。
阿念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眼睛不由再次眨了眨,充满期待问道,“我都没见过娘亲,重要的人是不是我娘亲?”
阿念的话似是触到陈翎心底深处。
陈翎心中如小鹿乱撞,又似缀了一块沉石一般。
陈翎伸手揽了阿念在怀中,“阿念,舟城有我的姨母,我是她照顾大的,她同我娘亲无异。”
阿念似是有些失望,但很快,这股失望又冲淡了去,睁大了眼睛看她,“父皇的姨母,我唤什么?”
陈翎指尖微滞。
***
夜里在山下不远处的村落夜宿,方嬷嬷带了阿念去睡。
陈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想起的都是马车上阿念问她的话。
——父皇,我们是去舟城见娘亲吗?
——我都没见过娘亲……
许久过后,陈翎仍旧没有困意,遂和衣起身,寻了窗台处宽敞的地方坐上。将头靠着窗台的一角,青丝墨发垂落在肩头,乌黑清亮的眸间看向苑外,思绪回到了很早的时候。
才从玉山猎场回来两月,她一直有些嗜睡,鼻塞,头晕,还容易恶心反胃。
这些都是染了风寒的迹象。
起初,她也真以为是染了风寒,没怎么在意。
再加上她月事一向不准,玉山狩猎之后回京后,朝中局势明显多动荡,她也无暇顾及旁的,更未往这方面想。
但再后来,她的胃口忽然有些变了,也忽然想吃酸的……
她倏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唤了心腹傅太医诊脉,傅太医颤颤说出她有三个月身孕的时候,方嬷嬷吓得六神无主,脸色煞白。
方嬷嬷当时没有跟去玉山猎场,但殿下从猎场回来,让她去抓过一剂避子汤。
方嬷嬷才知晓出了事。
但没想到,避子汤也……
陈翎攥紧指尖,玉山猎场回京要一日,她迟了一日。
“能用药吗?”方嬷嬷自然知晓东宫就在天子眼皮子下,这孩子如何都不能留!
否则生出更大祸端。
傅太医沉声道,“月份大了,用药有风险,怕殿下受不住。就算要用药,也要寻处安稳的地方,还要将养一阵子,否则要落下病根。而且京中到处都是眼睛,天子若要传唤,殿下也不得不去,要寻处安稳的地方。”
方嬷嬷眸间慌乱。
陈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要多久?”
傅太医低声,“殿下月份大了,用药之后两到三月才稳妥。”
陈翎脸色越渐苍白,脑海中却越加清醒,强压下心中慌乱,淡声道,“你去备药,旁的我来想办法,届时你同方嬷嬷与我一处。此事半分风声都不能走露,否则东宫上下,人头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