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御史大夫 第58章

作者:蔡某人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他不忘反击,“谢台主自然不同流俗,妹妹宕开的这一笔,是有心,还是无意?”

  崔仙蕙微微红了脸,自矜说:“谢台主已有意中人,我自然祝愿他们百年好合,这世上,难不成没有别的郎君了不成?”

  崔适之一本正经,莞尔而视:“没有,我看在妹妹眼里,世上只有一个郎君,紫袍玉带,政事堂首相是也。”

  一张清秀面孔上颇含意味。

  崔仙蕙嗔哥哥一眼,转手掐了朵蔷薇花在手中轻转,低语说:“文相公这一去,谢台主就是做了中书令,只怕也难能高兴。”

  “还没做人家的媳妇儿呢,就开始操这个心了。”崔适之笑,崔仙蕙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首,“阿兄不也是吗?文相公遇刺,大家都不好受,其实,你要去御史台,我是替你高兴的。”

  “为何?”

  “御史难做,是要得罪人的,听说谢台主也不好相处,为人严苛,阿兄舍得一身剐,这个时候打算往东都跑,我很佩服,不愧是我崔家的子弟。”

  她视线停在兄长脸上,眼含殷殷,“宦海风浪中,愿阿兄自始至终都能守住初心,一展所长,为国为家。”

  崔适之望着妹妹,柔和目光中有怜惜:“我妹妹这样识大体,明大义,其实跟谢台主最般配了,真不知他到底看上了哪家姑娘。”

  一席话,说的崔仙蕙又起了淡淡怅然,陷入沉沉心事中,面上却很轻松一笑:“男女姻缘,可遇不可求,我明白。”

  远远的,崔皓见兄妹俩还在凉亭说话,走过来,和崔适之谈起御史台近况,又说到文抱玉,唏嘘连连,见崔仙蕙一双清丽的眼十分专注,犹豫片刻,说:

  “蕙儿,阿爷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还记挂着小谢相公?”

  崔仙蕙微怔,没开口,似是沉默。

  “我在朝中,听到些风言风语,不知真假,是说小谢相公的私事,他的亲事,恐怕不能成了。”崔皓也不太能拿的定主意,爱女心切,忍不住说出口。

  崔仙蕙手里的帕子攥了攥,旋即,又冷静下去:“是文相公的缘故?那谢台主一定很伤怀。”

  “我就问问你的意思,若是你还心肯,等文相公的事情告一段落,阿爷大不了拉下脸再去请人去说。”崔皓心里是十分钟意谢珣,如今,入省共同理事,日子久了,关系自然会更进一步,有些事,到时反而有机会提。

  崔仙蕙闻言,像是思忖,良久,才抬起脸冲父亲微微一笑,轻点了头。

  日暮将尽,谢珣人还在台中,击钲声响过,他起身朝台狱来。

  杨絮飘飞,莺歌燕舞,日头一日比一日暖,脱脱窝在臭烘烘又热气腾腾的牢房里,拼命踮脚,两只眼往高窗外瞧,她渴望春光,如此明媚的春光。

  听到身后脚步声,脱脱嘴角不屑一笑,也不转身,虚弱的嗓子开口哼起小曲儿来,依旧声如鹂转:

  “闷恹恹独坐在荼蘼架,猛抬头见一个月光菩萨,菩萨你有灵有圣与我说句知心话。月光华菩萨你与我去照察他,我待他是真心,菩萨,他倒待我是假,咒也要咒死他。”

  旁若无人的,唱完坐下来,头一低,用脚扒拉开讨人厌的破毡--她宁肯睡地上,脸对墙,继续哼唱。

  谢珣什么都听见了,他站在栅栏外,隔望脱脱,纤秀的肩头如故,胳膊不方便动,可两只脚却不安分地翘着,稍微有点精神,还是个活泼泼的样子。

  脱脱知道他一定在看自己,心中冷嗤,我才不会让你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模样哩……她肚皮瘪瘪的,谢珣不给她饱饭吃,送来的粗饼,简直要把喉咙刮烂。

  没多大会儿,吉祥疾步赶来附在谢珣耳畔私语几句,他神情一动,抬脚离开了牢房。

  脚步声远去,脱脱慢慢坐起,她人都臭了,头发胡乱蓬着顶几根稻草,身子还是疼痛不止,血半结痂,碰到凸起的墙壁疼死个人。

  小脸上半点血色也无,可眼珠子漆黑,是活的,她靠在墙壁上忽的回过神,挪到栅栏前,开始喊人:

  “我要见谢台主!”

第52章 、劳燕飞(5)

  康十四娘的尸首直接被送到的台狱, 金吾卫发现的,谢珣赶到厅堂,听吉祥禀事:

  “尸首是在一户人家院中被发现, 致命伤在脖颈,为利器所刺。”

  “台主,我们先前没有捉到的康十四娘, 没想到,她竟然也被人杀了。”

  吉祥把一枚绣囊给了谢珣,“她手里紧攥着这个。”

  闺阁刺绣, 看起来很寻常没什么特别之处,谢珣掂了一掂, 吉祥心细如发, 指着绣囊说, “台主,绣囊的手法, 和在安化坊搜罗到的女红物件如出一辙,应该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会不是是李横波?”

  脱脱和阿蛮都不精于女红,谢珣一贯淡漠的声音响起:“是李横波,她做过教坊女, 长安查不到她的底细了,但想必洛阳可以。也许,她本是在长安, 牙婆又将她卖去了洛阳。”

  “洛阳?”

  安化坊搜到些散落诗文,写的晦涩难懂,是李横波的字迹,但笔笔如刀, 仿佛含着泼天的怨恨但又隐忍不发。里头反复提及的一处,便是东都。

  谢珣正在沉思,狱吏来报:

  “神策军张将军要见台主。”

  “哪个张将军?”谢珣狐疑,他是文官,和神策军一向保持着合适有分寸的距离。

  “成德节帅张承嗣的叔父。”

  原来是他。谢珣和吉祥对视了一眼,文抱玉遇刺,怀疑的苗头一直指向成德,一来魏博归化;二来幽州朱山病逝正闹内讧,幽州又有边防压力,契丹横行,没有太多精力和长安拉扯;三则文抱玉遇刺前,张承嗣的牙将刚被轰出长安,不知回去说了些什么,张承嗣便立即给皇帝写了奏章,大放厥词,肆意诋毁首相,很猖狂。

  怎么看,凶手都当来自于成德。

  尤其这位叔父,当初是受张承嗣迫害,不得已投奔的长安。

  谢珣撩袍走出厅堂,两人一打照面,彼此让礼,十分客气。

  “厅堂刚送来具尸首,怕将军觉得晦气,还请将就。”谢珣把人带到凉亭,往石墩子上一坐,命人奉茶,“不知将军突然造访,有何公干?”

  张将军一拱手:“相公辛苦,斗胆问一句,文相公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千头万绪,目标并不是很明确。”

  张将军点头:“虚话我就不多说了,文相公丧葬,圣人给了远超常规的抚恤,甚至亲自写祭文。宰相横尸街头,却不能捉拿住凶手,可谓是朝廷的屈辱。某今日来,正是来告诉相公真相,是成德张承嗣指使长安城里成德进奏院的人,杀害了文相公。”

  这大大出乎谢珣的意料,呷了口茶,不动声色问,“将军和陛下说了吗?”

  “某刚从宫中来,陛下命某来见相公和京兆尹。”

  “将军,若是举报不实,是要担责的。”谢珣提醒他,真相来的太容易,风向又太明显,总让人感觉不够真实。

  张将军赌咒发誓一口咬死自己的侄儿,激愤说:“我已面圣,不敢欺君。”

  “成德进奏院的人,向来举止无状,更何况,进奏院藏蓄兵器,一直到处炫耀军谋,相公只管命金吾卫和京兆府的捕捉把进奏院包围起来,抓了人,一审便知。”

  吉祥在谢珣身后站着,满心意外,不时瞟过去一眼,等人起身走了,对谢珣道:

  “他如此肯定,下官倒觉得有些反常。但是,他这个检举人分量可不轻,陛下只怕要信了。”

  谢珣不置可否:“让金吾卫和京兆府的人先过去。”

  命令一下,京兆尹立马派人前往,陛下命京兆府和御史台共同审案,这么大的案子,要是迟迟不破,小谢相公自然不会被罢相,但自己,可能就得拍屁股走人,他咬牙吩咐:

  “陛下发话了,咱们务必得尽快破案,京兆府不能跟御史台比,听明白了吗?”

  一群人气势汹汹把进奏院一围,打对方个措手不及,里头的人正在喝酒赌博,喧哗不断,忽然就被兵刃抵着,一股脑被赶到院子里。捕捉们潮水般涌进各个公房,文书奏章,书函公据都被风卷残云似的堆成堆,装进木箱,一时间,翻的一片狼藉。

  为首的按着佩剑,下颌一扬,冷眼说:“接到举报,杀害文相公的正是你们这群无耻孽臣,我劝你们,老实招了能死个痛快,不老实,那就去御史台的台狱消遣消遣,再死不迟,带走!”

  说完,转身领头走出成德进奏院。

  谢珣听闻疑犯吵嚷要见自己,命人把脱脱带上来,她戴着枷锁,人蹒跚而来,小脸白的像经年不见阳光的那种,一见谢珣,她两只眼就想喷火。

  瞧他,还是那么干干净净,双眸清冽,不躲不闪地迎着自己的目光,一点也不羞愧。脱脱深提口气:

  “李横波擅长模仿人笔迹,不单是学我,她替人抄过经书,仿的是卫夫人字曾得一户林姓人家盛赞,我记得,那户人家住在西市附近延寿坊,你可以去查。”

  前几日人被砸懵了脑子,只恨别人冤枉自己,稍稍平复,脱脱又灵光起来,她那个百折不挠的劲儿全写在小脸上。

  谢珣静静说:“你想证明什么?”

  脱脱眸光含着愠怒,头一扬:“不证明什么,李横波有这个本事模仿我笔迹。”

  春深似海,连御史台的窗外都能听见鸟鸣啾啾,东风轻舞,脱脱想起当晚的事,心头一阵怆然,她盯着谢珣:

  “我要真是贼人,那天晚上就能杀了你,又何苦等到今时今日受你折磨?还留下这么多指向我一人的证据?”

  那双素来爱笑的眼,燃着一团烈火,炯炯攫着他,一点都不畏怯。谢珣一怔,摇摇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事实是,你没有杀我,所有疑点都在你身上。”

  “是啊,”脱脱不由呢喃一句,“那个时候,我怎么会杀你,你是我最爱的小谢相公,我又没疯,为什么要杀我最爱的人?”

  谢珣似乎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他僵了下,说道:“李丞和平康坊的假母我都已审讯过,他们口中,你没什么问题,但这不能代表全部。还有,康十四娘死了。”

  他把绣囊丢到她脚下,“认识这手法吗?”

  怎么会不认识,脱脱打量几眼,神情有些古怪,像是自嘲:“李横波给我也做过,我当宝贝一样。”她啐了一口,狠狠踩在脚下,“我不稀罕了,以后,我不会稀罕任何人给我的小恩小惠。”

  她总是满脑子突发奇想,“是李横波杀了她?可是,李横波没想到,康十四娘临死前紧紧拽下了她的绣囊。”

  人饿得有些飘,有些浮,多说几句话就想喘,“康十四娘跟踪过我,你知道的,当然,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谢台主,哦,不对,听说你升官了,中书相公,现在你不能定我的罪,我要吃饭,吃饱饭。”

  身上生了虱子,咬的她彻夜难眠,脱脱一身的小红点,她爱漂亮,爱干净,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这个鬼样子。但漂亮现在没吃饱饭来的重要,厚着脸皮瞪谢珣,一副睚眦必报的神情。

  谢珣给了她一顿饱饭。

  两只手臂被夹板固定,不能用,脱脱便像只小兽一样趴地上乱啃,油光满面的,有羊肉,她吃的太凶,狼吞虎咽,谢珣一直看着她,说:

  “你慢些,一下吃太多肚子受不了荤气。”

  脱脱厌恶极了他的虚情假意,想了想,冲他嫣然一笑,“我得补补身子呀,否则,这个时候落下病,以后再想有就难了。”

  谢珣下意识去问:“有什么?”

  脱脱努努嘴,瞧一眼自己的肚子,再抬眼:“你的孩子没有了,我流很多血,你不知道吗?”

  谢珣脑袋嗡嗡直响,不亚于听到老师遇害的消息,他神色大变:“你撒谎。”

  脱脱蓬头垢面地笑,盘腿一坐,发出满足的喟叹:“好撑呀,”眼珠子朝谢珣斜去,“那你当是我跟别的男人有的好了,无所谓,反正孩子已经没了,不过,我日后还要跟我的如意郎君生娃娃的。”

  谢珣阴沉着脸蹲到她身边,手一伸,捏紧脱脱下巴:“别跟我嬉皮笑脸,”他分明绷的很紧,声音像威胁,却又像是哀求,“你骗我的,是不是?如果真有了,我们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两人都是癫狂的,像掉进深渊。

  他忽然就说不下去了,眉眼浓郁,带着一丝丝颓败,“你告诉我,我没有害死自己的孩子。”

  脱脱冷冷一挣,“我要是被你弄死了,你毫无知觉吧?怎么多个孩子,你就这个样子了?看你难过,我真高兴,谢珣,你就是杀死自己孩子的刽子手!”

  谢珣眉心直跳,可他并没有因此暴怒:“你一贯撒谎成性,我不会信你。”脱脱很失望,她收起刚才那副娇柔做作的情态,轻蔑地打量着谢珣:

  “我会出去的,而且,我会找出杀害文相公的真正凶手,我已经有了判断,不会告诉你。陛下赏的两万贯钱是我的,六品官是我的,我一定会过的比以前好,我一定会对得起李丞给我起的这个名字!我会出人头地的!”

  谢珣看着她不可一世的嘴脸,心头纷纭复杂到极致,猛地擒住她后脑,拽过来,咬住了她唇瓣。

  这一吻,来势汹汹,粗蛮暴烈,脱脱只觉嘴唇上一阵疼痛袭来,惶急中,面红耳赤地摇晃起脑袋,牙关咬死,可谢珣还是不可抵挡地攻进嘴中。脱脱脚下一蹬,踹开了他,气喘吁吁,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男人。

  不过,很快嘲弄一笑,“谢台主,你就这么饥渴没见过女人?我嘴巴都臭烘烘的,难为你下得去嘴。”

  她尖刻无比,“你不嫌我脏,我还嫌你恶心呢。”

  说完,不忘恶狠狠警告他,“你要是敢在台狱动我,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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