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御史大夫 第61章

作者:蔡某人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脱脱立刻明白他想讥笑自己什么,又嫣然笑了:“对呀,我这种不要脸的人还能为什么?”

  谢珣盯着她,像是探究,他心里犹豫,口中还是问了:

  “当初,在成德你替我挡剑,是为了什么?”

  脱脱不假思索回答了他:“你说呢?当然是因为你三品高官,我若能打动你,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很值。”

  “好,我知道了。”谢珣眉眼一松,他转过身,闭了闭眼,面上没了任何表情,“你好自为之,不是每个人都真的想娶你做夫人。你有一技之长,不要轻易用身体去交换什么,那不长久,女孩子家终归要自爱一些。”

  他没走两步,眼前突然一阵阴翳闪过,原来是脱脱忍痛把包裹里的衣裳全抛掷了出来,像繁花般坠落。

  “我不会要你给我的任何东西。”脱脱冷声说,“啪”地打开自己的小匣子,双眸一扫,赫然多了对金钗,她立马狠狠踢出来,“不是我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

  谢珣才走一步,恰巧踩到金钗上,他回首,她额间那枚月牙儿像初见时那般娟娟可爱。谢珣凝视她良久,捡起了金钗,吹吹灰,放在躞蹀带中,折身离去。

  脱脱浑身虚脱了般跌坐在床边,她盘起腿,脑袋耷拉着。等谢珣烧好热水,端盆进来时,以为她是太难过,拧干热手巾走上前俯身一瞧,轻声喊了句“脱脱”,却听她匀净绵长的呼吸声已起--

  原来是坐着就睡着了。

  她太累了,眼皮微微肿着,谢珣把人轻轻卧下,闻到霉气味儿,不由皱眉,手一触到枕头,也是潮湿难耐。

  他便把她先卧一边,地上衣裙捡起铺在上头,彩衣成云,脱脱蓦地睁开了眼,迷糊说:

  “你爱小崔娘子。”她嘴唇不觉就嘟了起来,又委屈,又不屑,也不知她睡梦中怎么做出来的。

  谢珣手还托在她颈子上,看她微张的红唇,眼睛又慢慢闭上了,知道她听不见,还是轻声说:

  “我不爱她。”

  没想到,脱脱却嘟囔了一句:“我不管,你只能爱我,你是我一个人的……”她在睡梦中也是那个执拗的性子,一览无余,谢珣心头狠狠一阵潮浪翻涌,终于把她放下,低声说:

  “我不能再爱你。”

  她的手近在眼前,谢珣想要握住,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又收回。可脱脱却无意识伸出手,一把握住他的,往微凉的脸颊上放,亲昵摩挲两下:“阿蛮妹妹。”谢珣一怔,不及他做出回应,像是触动了伤痛,脱脱旋即松手,脸一别,继续呼呼大睡。

  他用热手巾替她擦了擦额头细汗,看她白生生的脚丫子底下踩脏了,也给擦干净。

  事毕,谢珣在她肩胛处摸了摸,他把腰间的药膏取出,推拿揉捏一番,偶尔听她哼唧两声,没真正醒来。

  他拂了拂衣袖,走了出去。

  风雨小了,吉祥在外撑伞等他,私事不问,只说公事:“洛阳传回消息,局势不太妙。”

  谢珣接过伞,不喜假手他人,他行到马车跟前,伞一收,回望了眼飘摇风雨的烛火,实在微弱,他点点头:“回台中,这两日我就要动身去洛阳。”说完,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吉祥不住应声。

  吉祥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在黑夜里,飘远了,又收回来,小心说:“公主在台中,等台主许久了。”

  谢珣一脸冷淡:“她来做什么?说什么了吗?”

  “公主说,她之所以这个时候来,知道台主一定已经隐忍了很久,她想陪着台主。”

第55章 、劳燕飞(8)

  首相遇刺, 满朝哗然,再加上对淮西用兵,整个长安城哪里是春光明媚, 到处寒光凛凛的。安乐耐着性子,等许久,耳朵里听了好些蜚短流长, 这天从自己府邸的翠幕珠帷间走出,径自来御史台。

  御史台的人对她敬而远之,又不能太冷淡, 奉上清茶,默默退下。安乐淡淡听着外头的风雨声, 夜色如墨, 她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还能往哪里跑。

  别的府衙值夜, 虽无聊,但有法子自己找乐子, 靴袜一脱,爱抠脚抠脚, 爱八卦八卦,捧着盏热茶,从南扯到北, 江湖事,庙堂事,男女情、事, 事事都能说的唾液横飞。唯独御史台,灯火幽冥,正襟危坐,除了雨打枝叶的萧萧声, 余者再无杂音。

  谢珣归来迟迟,一身紫袍衣摆湿透,皂靴溅满泥点,面庞上的五官被雨水一润,更是醒目,他回到公房,门一拉开,见安乐雍容华贵地半倚案边,视线一接,她柔声说:

  “我终于等到你了。”

  谢珣草草施礼,脱靴进来,雪白的袜子也早已浸透,他冷淡说:“公主是怎么进来的?”

  不知是不是烛光的缘故,安乐眉眼分外轻柔,她窸窣起身,走到里间,拿了条干手巾递他:“我是击钲前一刻到的御史台,你那时刚出去。”

  算算时辰,她确实等很久了。谢珣以为自打上一回横眉冷对的,她死了心,也算老实一段时日,没想到,人又来了,他没接手巾语气更淡漠:

  “公主不该随便乱闯官署,时辰不早了,我让人送公主回去。”

  安乐面色愀然不乐,但很快宛然一笑:“早闭坊了。”

  “公主要回家,坊吏总能通融一下。”谢珣似乎懒得张嘴,他两片唇,麻木着,脑海里来回闪现的是脱脱躲到太子身后投过来的眸光,有挑衅,有装出来的娇弱,他识穿她的小把戏,但还是觉得窒闷不已。

  安乐看他眉心阴沉,嘴角一撇,心道你是为你的老师伤心还是为你的小情人发愁?世家子弟的脸面都不要了,一个教坊女,尝尝鲜,也该丢开手了,竟还想着娶回家?她一想到谢珣宁愿娶一个教坊女,都不要她,便怒火中烧。

  她缓步上前,想拿手巾帮他擦拭额角,被谢珣一挡,怒气险些当场炸开,安乐压着性子,柔声说: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受,所以没敢打扰你。如今,凶手伏诛,可告慰文相公九泉之下,朝堂上因为这事闹的凶,更怕藩镇了。阿爷还指望着你能全力支持他平淮西的事,你一定不能因此意志消沉。”

  冠冕堂皇的话,安乐说起来,如行云流水般畅快无阻。她身上女子幽香浓郁,渡到鼻尖,谢珣心思正飘忽着,一眨眼的功夫,一双柔荑已经攀上自己的领口,细致地一拂:

  “你失去老师,可日子还长。”她仰起脸,细秀长眉下一双眸子含情脉脉注视着他,不知不觉,双手落到他肩头,“你娶我吧,我听你的话,做个像永安公主那样的,行吗?”

  谢珣略微有些僵硬,很抗拒和她接触,安乐察觉,罗衫下玉白的胳膊将他脖颈揽紧了,暮春时节,空气中隐隐流动热意,她仅以轻纱蔽体,肌肤上的温度清晰传来,谢珣脸色难察觉地一沉,阻止说:

  “公主,臣多谢你的鼓舞,来日方长,臣不会一蹶不振的,请公主快些回府歇息。”

  安乐心寒,却百折不挠,她还挂在他身上,似有若无拿胸脯挤他,蹭他:“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我想嫁给你,而且,我愿意做你的好妻子。”

  谢珣哪有心思听这些,他攥住她两只手,硬放下来:“臣要为老师守孝,没什么心情谈婚论嫁,公主的厚爱,臣心领了。”

  语气里已经有不耐烦,安乐眼一眨,泫然欲泣,再一眨,就是个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了,她委屈地摩挲他脸:

  “我心里还是只有你,这些日子,我连马球都不打了,和门客在一起,不过谈论诗文。我可以等,等你丧期过了,再嫁你,这么些年我都等过来了,我不在乎多等几年。”

  她像个小姑娘一样伏在他胸膛,有点耍赖皮的意思:“我愿意改,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安乐没这么服过软,软起来,温柔似水,想要把谢珣淹没似的。她不等谢珣说话,手指一伸,丹蔻点在他唇上,目中无限爱意:“我知道你难过,文相公的事我听说后,就在想,你视作父亲的文相公一走,你得多煎熬,我心疼你。”

  她捧起谢珣的脸,灼热的唇上来,不断呢喃,“我真的心疼你……”

  被她身上一缕缕香勾着,听她娇声软语,谢珣有些惘然,仿佛回到多年前的某一刻。但人依旧克制,不过在她发鬓上吻了吻,低声说:

  “臣谢公主的关心,但臣和公主不能了。”

  安乐的眼倏地利如冷箭,她一紧,盯着他问:“你心里难道还想着那个春万里,就算不是她,可她怎么配的上你?”

  谢珣不接话,他不想谈论脱脱,一提她,浑身上下的脉络都像滞涩了一样。安乐便不再提,只是用唇瓣安慰他,谢珣被她摸得浑身发热,在她红唇贴上自己嘴唇时,忽的别过脸,微扬起头:

  “臣不能。”

  他握住她肩头,将两人分开,安乐不甘地睁圆双眸:“为什么?你连跟我亲吻都不愿意吗?你明明渴望过我。”

  谢珣眉眼疲惫:“我答应过一人,不能食言。”

  安乐晃他:“你答应春万里的吗?答应她不再碰别的女人吗?”看谢珣沉默,安乐冷笑不止,心头酸意几乎呛出喉咙,“她到底哪里好?竟然值得你堂堂中书相公谢珣这么五迷三道?都到这个田地了,你还惦记着什么诺言?”

  安乐将他一拽,搡到榻上,伸手便去扯谢珣的衣带,滚烫的身躯压下,撞倒了案几,上头文书奏表等掉落一地。

  “我知道你需要安慰,我愿意安慰你,小谢……”她一头情热,谢珣却对那到处游走的红唇感到焦躁,钳住安乐,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将她衣衫提上来掩住暴露的春光,眉头一拧:

  “公主不要再想着臣了。”

  安乐愤恨瞪他,咬牙切齿:“你还爱春万里?”

  谢珣摇摇头:“不爱。”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她心里升腾起新的希望。

  谢珣的脸变冷:“因为我也不爱公主,臣公务在身,公主还是回去吧。”

  他翻下榻,整理好衣衫,不管身后安乐是什么表情,走出公房,去了别室。

  只留一个安乐余恨不解地将他公房里的器物摔砸了个遍,再等不到他,拂袖而去。

  谢珣安坐不动,等动静消失了,再进来,看一地狼藉,静静吩咐杂役:“收拾一下。”

  雨后放晴,云淡天碧,西市扑面而来是讨价还价的声音、骡马嘶鸣的声音、稚子哇哇哭号的声音,声声交杂,欢得不行。气味就更复杂了,胡饼的香、羊汤的肥、胭脂水粉的腻,再混合着热气腾腾的马粪……脱脱深吸一口,神清气爽,很好,是她熟悉的西市。

  她饿坏了,什么都想吃,要了份骨头汤,泡上胡饼,约来小五毫不见外地要求他:

  “你喂我,我手不方便。”

  小五许久不见她,再重逢,喜不自胜,就差泪眼涟涟:“我以为你死了。”

  “啊呸!”脱脱睨他一眼,“我春万里福大命大,以后要做六品官的,哼!”

  她嘴张老大,小五嘿嘿笑,一勺子汤加饼塞进去,脱脱腮顶老高,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打发了小五的喋喋不休:

  “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踩到狗屎而已,都过去啦!”

  小五看她浑脱帽旁别了一朵洁白绢花,小小的,这很不像她,转念一想,恍然大悟:“你手不方便,我给你采两朵白茉莉来。”

  脱脱一怔,嘴巴都停了,她出片刻神,摇摇头:“不用,多谢你好意,我戴这个很好。”

  “曲江的芍药开了,又大又红,有碗口这么大!”小五比划着,“要不,我给你采红花去,你不最喜欢红花吗?”

  脱脱恍若未闻,匆匆吃完,给小五几枚通宝:“你帮我个忙,去买点纸钱蜡烛果品……”话没说完,蓦地意识到文抱玉的陵园怕有人守墓,小五狐疑瞧着她,脱脱目光一凛,果决说,“除了买这些,你再帮我找人刻个牌位吧。”

  小五更不懂了:“写什么啊?”

  脱脱眼眸澄澈明亮,一扭头,望了望文府方向,她神情有些哀伤,像只落寞的鸟儿:

  “先考文公讳抱玉之灵。”

  她现在还回不了典客署,但不愿闲着。凭一张精通八藩语言的嘴,把以往的牙牌争取回来,做个互市牙郎。主揽毛料、香药、骡马、房屋等货物交易,专门替人说合生意。

  一半日下来,挣的便是份佣金。脱脱一张巧嘴,做起这些,得心应手,人虽然伤着但一触碰到钱的味道,整个人精神如虎,目光射人。

  “这十来匹都是正宗的大宛马,”脱脱一身胡装,翻领,窄袖,因为伤势未好两只袖子索性系在腰间,多几分男儿般的豪气。她两眼黑亮,说的天花乱坠,“你看,这皮毛,这蹄子,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关键是驯服,朝廷正在打淮西用马之际,一天一个价,你信不信,明天你再来可就这个价买不走了!”

  对方露出个犹豫的神情,脱脱“咦”了声,秀眉一挑,“不信呀,不信你今天别买,明日再来问问!”

  她一口流利的新罗语,十分自得,却听身后噗嗤一声笑,生硬的官话很耳熟:

  “你说的这什么鸟语?跟唱戏似的。”

  脱脱回眸,一眼认出是晒黑了的骨咄,竟有种故人重逢的欣喜感。她哼了声:“原来是你,你懂什么,我说的是新罗语,这一行人想买马呢!”

  “你手臂怎么了,被人打了?”骨咄一惊一乍的,“呵呵,我就说,你这么兴风作浪,早晚被人揍。”

  一语戳到她伤心事,脱脱有点急:“你再说!”

  骨咄看她神情变了,忙改口,一抱拳头:“你忙,你忙,我看看你能不能做成这桩买卖。”

  脱脱瞟他一眼,忽然意识到,骨咄这个人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从哪就冒出来了,他很擅长隐身……她点点头:“你等我做好这笔买卖,我有话跟你说。”

  骨咄跑附近馄饨摊子坐下,一碗馄饨没吃完,无意间,抬眼对上脱脱洋洋自得的一张脸,她手不好动,但腰间钱袋子却很瞩目,人特意扭了两下腰肢,意思是买卖做成了。

  那神情,骄傲得很。

  她也要了一碗,大方道:“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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