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二月
陈员外先是郑重其事地向姚思礼致歉:“当年定亲之时, 我对姚兄有所隐瞒, 此事原本只有我一人知晓, 并不关淮哥儿的事。如今,淮哥儿记起了前事, 势必不能再瞒着姚兄。”
姚思礼的神情凝重, 直觉这是一件大事。
“亲家莫要如此, 有事尽管直说便是。”
陈员外将陈霖淮的身世和盘托出,细细说起当年他重伤自己着他在清溪村落户之事。
“并非是陈某有意隐瞒,实则当年落户在清溪村,我便打算与淮哥儿在此隐姓埋名安度此生的。谁知如今生了变故,淮哥儿已经记起前事,自是不敢再瞒姚兄……”
姚思礼和周氏还是一脸的震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婿居然就是盛侯爷的独子。
盛侯爷是什么人,那是大燕朝的传奇。他守护西北疆土,奋勇杀敌,战无不胜。有他在大燕朝才能国泰民安,百姓安定度日。
当年盛家出事之时,姚思礼在翰林院任编修,官微言轻,甚至连上朝奏本的资格都没有。
盛侯爷蒙冤,他也只得和不少朝中大臣一样,私下里替盛家不平但却无能无力。
周氏在京中生活多年,也听闻过不少盛侯爷夫妻的事。她也曾在京中一些宴席上见过盛夫人,只是两人身份悬殊,并没有什么来往。不过她却记得盛夫人是一个美丽又有才情的女子,和盛侯爷鹣鲽情深,让京中不少女子羡慕。
后来,听闻盛夫人为夫殉情,她还曾感伤过。怎么也没有料到多年之后,盛夫人居然成了明蓁的婆婆。
姚思礼和周氏沉默不语,半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很快,姚思礼便想到了关键之处。
“霖淮既已经想起了旧事,亲家又将他的身世和盘托出,怕是还有别的打算吧!”
明蓁和陈霖淮对看了一眼,一起跪到了姚思礼和周氏面前。
周氏一慌,忙去扶女儿。“蓁蓁,快起来……”
“爹、娘,请恕女儿不孝!夫君是盛家男儿,既是知道了当年公婆蒙冤之事,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他想要进京赶考,为父母洗刷冤屈,报仇雪恨。女儿既已经嫁给他,定是和他夫妻同心。只是张家势大,唯恐会连累到父母……”
“是霖淮的不是,害得蓁蓁因我受到牵连……”
两人一起请罪,姚思礼忙和周氏将他们扶起。
“此事怎能怪到你们头上,张家在朝中一手遮天,残害忠良,为父早就看不过去了,若不然也不会心灰意冷之下辞官回乡。”
姚思礼当年辞官就是因为他不惧权势,得罪了张首辅一系。这些年他在乡间隐居,既是对朝中局势不满,也是为了自保。
如今陈霖淮要和张家对上,胜算还未可知,姚思礼不得不考虑长远一些。
“此事还要容我再想一想,不过,霖淮乃是盛将军之后,只要他踏进京城,便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安稳度日。与其躲着张家一辈子,倒是不如主动出击。”
自始至终,姚思礼从未动过要与陈家划清干系的心思。毕竟,他们不可能致女儿于不顾。
但是此事,姚思礼已经不准备告知家里其余的人。
此时,明蓁才向父母禀明自己有孕之事。
周氏气得直埋怨她,“你这孩子,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早说。”
想到方才那一番折腾,周氏更是忧心,“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娘,我没事!今日刚请了郎中来看过,都说我身子很是康健。”
虽是这么说,周氏还是不放心,又拉着女儿回房,细细嘱咐了一通。
姚思礼和周氏离开陈家的时候,已是夜半时分。明蓁有了身子,周氏唯恐会累到她,准备将明泽一并带走。还是陈霖淮帮着讲情,周氏才同意他留下。
明泽也顾不上计较陈霖淮瞒了他一整日的事,只一心沉浸在自己要当舅舅的喜悦中。
虽然家中大哥家早就添了一个小侄女,明珠也有喜了,但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姐姐,对那两个孩子他也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可是他亲姐姐的孩子却不一样了,明泽瞬间便有了责任感。
“姐姐,你放心,等到小外甥出生之后,我一定帮你好好照顾他。”
明蓁轻笑:“ 你怎知就是外甥,若是外甥女呢?”
明泽忧心忡忡,他并非像二婶一样重男轻女。
“女孩也一样,我也会疼她的。只是若是女孩子就不能同我一起读书练功了。而且,我也不会照顾女孩。”
见明蓁姐弟在那里认真讨论着孩子的事,陈霖淮面上不自觉又挂上了一抹笑容。如今也只有和明蓁在一起时,他的心情才能轻松一些。
明蓁有了身孕,再加上陈霖淮的身份已经不同了,两人就要重新打算一下进京的事。
陈霖淮带着明蓁商议之后,先去见了景王。
景王此次来台县是只是为了和陈霖淮相认,自然是秘密前来。他的住处在县城一处很不起眼的宅子里,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深居简出。
如今两家相认,景王也就不再遮掩,明蓁和陈霖淮一来到这里就见宅子里多了许多的护卫,是当初他们从济州赶来时,未曾见过的。
叶灼华和景王一起来迎明蓁,她待明蓁还是和往常一样,倒让明蓁更自在一起。
反倒是陈霖淮与景王在一起,两人俱都沉默下来,反倒不如在济州时亲近。
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陈霖淮已经想了起来,那时三皇子还未封王,只是他的景川表哥。在京中时,三皇子经常会出宫跑来盛家,带着他一起玩耍。
有时他也会进宫去陪三皇子,那时姑母还在,对他也很是疼爱。
只是如今,他们的亲人都已经离世,只剩下他二人了。
四人一起入了正厅,丫鬟奉了茶,很快就退了出去。明蓁就见从正厅到院外明明空无一人,可依旧给人一种压迫感。
“院中各处都有暗卫守着,咱们说话不必担心被泄露出去。”
景王开口让他二人安心,随即便对着陈霖淮说笑道:“看起来你和弟妹已经和好,不闹别扭了?”
陈霖淮坚决不认,“我何曾和我家娘子闹过别扭,你可莫要胡说。”
景王忍不住勾唇一笑,“敢情前几日,垂头丧气来我这里的那个人不是你?”
“我那几日是受了打击,脑子有些不清醒。”
听他还是强撑着不认,景王爷就不再与他争论。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只要弟妹不予你计较,和我也没有多少干系。”
明蓁只低头不语,想到以前她还曾误会景王便觉得有些尴尬。她心中只盼着叶灼华没有将此事告知景王。
今日明蓁和陈霖淮前来,是商议进京之事。
“原本我们打算年后再进京赶考的,可是如今我娘子有喜了,年后再动身的话,路上难免着急了些,我们想过几日便动身进京。”
听闻明蓁有了身孕,叶灼华忙向她道喜。景王也是一愣,陈霖淮比他还要小几岁,没料到竟然已经要当爹了。
“恭喜你们了,只是如今你们还是打算夫妻二人一起进京吗?”
不止是景王,就连周氏也有这个担忧。明蓁知道对她和孩子最稳妥的安排,是让她带着孩子隐姓埋名先躲一阵子。
若是陈霖淮进京之后斗不过张家,她和腹中的孩子平安,也能留下盛家的一丝血脉在。
可是明蓁却不愿这样做,她想陪在陈霖淮身边,只有这样,陈霖淮才会有所牵绊,不会因为急于报仇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她也相信陈霖淮能护住她和孩子。
“景川哥,将蓁蓁交给谁保护我都不放心,我们两个已经商议好了会一起进京。”
既然陈霖淮这样说,景王也不再相劝。
“那好!你放心吧,有我景王府在,也定会护着她们母子平安!”
“多谢!”
景王此次是奉诏入京,明年三月是张太后的六十大寿,皇上下旨召藩王进京朝贺。
景王人虽在台县,但却有暗卫扮作他的模样带着仪仗往京中去。景王预备从台县离开后,便会和他们汇合。
“我此次入京大概会在京中耽搁数月,只是我们之间怕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往来了。”
陈霖淮的长相融合了盛侯爷和侯夫人二人的长处,虽说盛侯爷已经逝去十几年了,但是京中认得他的人应该还大有人在。
若是他和景王爷走得太近,难免会让人起疑。
明蓁却有不同的想法,“景王爷,我倒是觉得与其我们暗中往来,被张家察觉,倒不如光明正大的走动好。当然不是要说破我们两家的关系,而是靠我和叶姐姐来联系。”
“哦?”景王有些好奇。
“你说来听听,你和王妃要如何联系?”
“世人皆知,叶姐姐的舅父是济州六和居的东家。我在台县所开的春华堂又在济州颇有名气。这样的话,我进了京,靠着六和居东家的关系攀附王府也是无可指摘的。甚至在京中和叶姐姐一起开一家铺子更是合情合理。”
叶灼华没料到明蓁竟然还想着开铺子,“明蓁,你如今有了身孕,能禁得起那么操劳吗?”
“叶姐姐,无事的。我可以多带着人手进京,到时候有她们帮我不会累到的。”
况且明蓁想开铺子,也不止是为了和景王府联系,更多的也是想要自保。
京中权贵多如牛毛,即便是陈霖淮考中武状元,也只能被留在京中当一名小小的武官。若是张家察觉到了陈霖淮的身份,暗中对他们下杀手京中也无人知晓。
但若是她在京中开一家铺子,在京中闯出些名气,多结交一些王侯夫人。张家想要暗算他们便没有那么容易,总要畏惧一些人言的。
陈霖淮却立刻出言反对,“不行,蓁蓁,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的,况且,京中那些王侯夫人岂是那么容易结交的。你如今怀着身孕我不能让你如此劳神。”
景王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弟妹所言倒是也可以一试。我虽是个不得宠的王爷,但是京中众人碍于我的身份,总会有人来结交。弟妹在京中有我家王妃护着,结交人脉并不难。只要你们的铺子在京中有了名气,我也可以将此事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以后张家便是怀疑你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明蓁也是此意,当今皇上只有三位皇子,其中六皇子更是年幼。如今太子未立,虽然张家势大,但也有不少人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朝中未必没有人看好三皇子,明蓁要和他们的夫人来往并不困难。
“夫君,我入了京城总不能一直关在后宅里,总是还要出门走动的。况且,我舅舅也是都察院御史,舅母也会关照我的。”
陈霖淮还是不放心,对着景王说道:“皇上对张家一直恩宠有加,若是会护着你的人,也不会将你早早地赶到封地去了。”
景王摇了摇头,“去封地就藩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当年皇上懦弱,不敢抗衡太后与张家,甚至逼得我母妃郁郁而终。我不愿意再留在皇宫中,便利用他对盛家和我母妃的那点愧疚之情让他将平州划为我的封地。”
在陈霖淮面前,景王没有丝毫的隐瞒,将他这些年在平州的一些部署都说与陈霖淮来听。他的心思并不难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早日能登上高位。
“皇上对张家的步步忍让,使得如今张家权倾朝野,危及江山社稷。我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将能将张首辅一系一网打尽,为舅舅平反,洗去冤屈。”
景王对着陈霖淮推心置腹:“霖淮,你我本是兄弟,你也是我最信任之人。当年我曾随舅父远赴边疆,他对我的教诲我时刻不敢忘。如今我大燕边疆有外敌虎视眈眈,朝中又有张家只手遮天,□□,迫害百姓。我身为皇室中人,自是不能偏安一隅,坐视不理。况且朝中储位之争也容不得我置身事外。”
陈霖淮沉默不语,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些,可是如今父母的血海深仇,还有盛家军几万惨死的将士,让他也无法漠视。
“景川哥,论武功才智我与父亲自是不能比,但也想重振我盛家军的威名,守护一方百姓。既然景川哥有此心思,我定当追随。”
“好!”景王面上有了笑意,“你我兄弟携手,如同幼时一般,定然不会输。”
两人商定了大事,景王与叶灼华便要启程进京。他们是悄然动身,明蓁和陈霖淮也未曾去相送。几人约定到了京城再相见。
他们走后,明蓁和陈霖淮也准备要动身了。这一去,怕是许久不能再回台县了。
铺子的事明蓁临走前也做了详细的安排。她进京还是要开铺子的,自然要带一些得利的人手过去。台县这里的生意也不能停,都要安排妥当。
明蓁打算带着桂香进京,这一年来,桂香在跟着李娘子在铺子里历练,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她本就胆大心细,待人接物如今也是进退有度,去了京城完全可以做个女掌柜。
明蓁将桂香叫到身边,说起了此事。
桂香很是惊喜,当即便表示愿意和明蓁一起进京。
“明蓁姐,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还能到京城做生意。你放心,我一定将咱们的铺子管好,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