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蟹钳
“这里头加了山楂。”郑妈妈忙道:“三夫人说这道菜叫做与民同乐,原还担心着您和老夫人吃不得猪肉,国公爷喜欢真真再好不过了。”
“好一个与民同乐!”徐赟喝了口酒:“老百姓都吃得,达官贵人反而吃不得了?要我说,没有比猪肉更好吃的了,这凉拌胡瓜也爽口的紧。”
何氏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喝汤。
猪肚鸡汤头浓郁厚重,奶白奶白的,入喉有些辛辣,越喝越想喝,就是里头的鸡肉差了点味道。
郑妈妈介绍起蘸料来:“这猪肚鸡蘸葱油或者这个茱萸子。”
何氏试了一回,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这样蘸着吃,味道是刚刚好。
那边徐赟也盛了一大碗,郑妈妈斟酌道:“侯爷您少喝些,后头还有一碗面。”
两人抬头:“还有?怎么不一起送来?”
“估摸着也快送来了。”郑妈妈解释道:“三夫人说了,面煮出来放久了不好,还是现吃现煮的好吃。”
正说着,丹若提着食盒来了。
有着一桌子菜做铺垫,一屋子人对食盒都期待了起来。
丹若将两碗面端了出来,单看面倒是寻常的手擀面,上面摆着满满的四方肉块儿,又点缀了几朵芫荽,很是可人。
待到一口牛肉入口,徐赟的眼睛都亮了,牛肉炖的刚刚好,还带着一点儿嚼劲儿:“得劲儿!”
面条劲道,汤头爽口,何氏已经端着碗喝起汤来了。
丹若又端出来两碗汤。
“这又是什么?”
丹若解释道:“三夫人把国公爷和老夫人吃多了不好克化,特意熬了消食汤。”
何氏放下面碗,说了一句与吃食毫不相干的话:“三郎要是醒过来,锦娘便是我儿媳妇;老三要是醒不过来,锦娘便是我闺女。”
就算是奉旨嫁进来的,但这一桌菜确实是用了心的。
徐赟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行。”又问:“你们夫人辛苦,且叫她回去歇歇吧。”
丹若回禀道:“三夫人和奴婢是前后脚出发的,她去给世子送补汤去了,用了三年的老母鸡,足足熬了一个多时辰呢。”做了这么多吃食,怎么能少得了世子的?
何氏更加满意:“本该如此。”
徐赟却被呛到了。
坏了,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出去散散!”
作者有话要说:
护卫:我让你去试探虚实,你就做了一章的饭?
闻予锦:那晚饭你别吃了。
护卫:……
第10章
闻予锦并不知道蕙宁堂对她的厨艺评价这么高,她这么做只是想一会儿送汤更顺利些。若是连一桌子像样的菜都做不出来,世子那边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拒绝她送汤……
会清堂还在内院范围,但出门走两步就到外院了,可见与内院距离之远,便是距离厨房也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四个女使都在蕙宁堂,这当前是小丫头半夏在前头掌灯,厨房的刘婆子带路,闻予锦亲自提着食盒往前走。
四下无人,一牙新月悬在半空,路上有些黑,脚步声便显得格外的清晰。
假山亭柳影影绰绰,小丫头半夏有些腿抖,好在穿过一个月洞门,沿途渐渐开阔疏朗起来,再过了一小片松柏之后,就看到了亮着灯的会清堂。
闻予锦落后两步扫了一眼会清堂的布置,难怪选了个这么偏远的院子,还没进院子里头,就已经守卫重重了,守卫哪能进内宅?这徐家到底搞什么名堂?
有人要刺杀一个将死之人不成?
刘婆子同护卫说明来意,护卫冷着一张脸:“国公有令,旁人不得入内。”国公爷的原话是“闲杂人等”,又强调老夫人也不能进……但看着小心提着食盒,鼻尖儿沁出了一层薄汗的三夫人,他到底改了改措辞。
闻予锦脸上的期待霎时变成了低落,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么?这次若被打发了,短期内又该找什么由头再来?三天可已经过去了一天。
她咬牙:“这汤熬了两个时辰,两位大人都称赞的,就让我……”
“怎么说话的?榆木脑袋!旁人不能进,三夫人难道也是旁人么?”这时,打里头出来个长随。他穿着府里统一的鹊羽色短褂,圆脸一笑身体略一前倾,露出十分的殷勤来:“三夫人快请进。”
后头半夏和刘婆子也想跟着,却被那护卫阻了。
会清堂不大,耳房里头亮着灯,正堂反而暗淡些,穿过正堂即将迈进寝室的时候,那长随忽然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小人唤作清明,夫人里边请。”
闻予锦看似稳若泰山却竖起耳朵倾听里头的动静,他这是给谁通风报信儿呢?
既然叫请了,她也不客气,直接穿过正堂进了后头的寝室。
里头近身侍候的还有两个长随,年纪都不大,两人给闻予锦行礼,一个叫谷雨一个叫惊蛰,三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给世子熬了鸡汤,国公爷都说好的,平时世子都是什么饮食?能喝鸡汤么?”闻予锦放下食盒,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屋内的陈设。毕竟住着阖府上下的少主人,这院子虽然偏僻但布置的极为用心,只是有些违和。
宽敞本该和明亮相互作用,这屋子宽敞是宽敞,就是过于阴暗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久不开窗的关系,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和药味交织在一起,总之就是十分的……难闻。
清明答道:“能的,平日里也是些鱼汤肉汤米汤。”
闻予锦又问:“便溺可还正常?”人要喘气儿就得吃饭,就有吃喝就有拉撒。
谷雨和惊蛰脸都红了,清明清了清嗓子正要作答,闻予锦已经趁机掀开了床边的帘子,搞得这么神秘,她都想看看了。
谁知清明大惊:“三夫人不可!”
然而,闻予锦已经看到了床上的人:昏黄暗淡的光线下,他面色蜡黄,隐隐透出一股灰白来,唇色更是一点血色也无,浑身瘦骨嶙峋,如同秋日里的枯枝……
确实是差一口气儿就要归西的样子。
清明忙道:“世子久治不愈,当前形容着实不算好,之前是怕吓到三夫人……”
确实有些吓人,闻予锦从食盒里拿出瓷碗,盛出一碗撇干净浮油的鸡汤来:“惊蛰、谷雨、清明,怎么才三人?”古怪是十分古怪,但又说不清哪里古怪。
三人心里一紧,惊蛰和谷雨看清明,清明又开始清嗓子:“回禀三夫人,春分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世子,已经挪到外头的院子了。”
“哦……竟是如此。”闻予锦点点头,端起鸡汤:“平时都怎么喂?直接灌么?可有工具?”
“您是要给世子喂汤?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我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给世子喂补汤,有何使不得?”
“不是……夫人您千金之躯,怎么亲自动手操劳?”
“这汤都是我熬的,费了不少功夫呢,就最后这下子算不得操劳。”
这下,那三个可急坏了,要不是顾忌着主仆天堑、男女有别,他们都想上来拉住闻予锦。
眼看着世子夫人又要走到床边,惊蛰先一步堵在了床前:“夫人且慢,世子……”
闻予锦挑眉:“世子怎么了?”
惊蛰将心一横,大有豁出去的架势:“世子他……他好像便溺了……请您移步正堂,容我等给世子清理。”
这就……尿了?
所以屋子里的怪味是因为这个?
闻予锦到底面皮薄,无论前世今生,也没有跟哪个男子坦诚相待过,她来是想探明虚实,要她明晃晃的看着陌生人更衣是万万做不到的,于是,她摸着有些热的面颊快步退了出去。
余下四个同时松了一口气,惊蛰还冲着清明挑了挑眉毛,那意思是关键时刻还得我出马。
清明也回敬给他一个眼神,换衣加更换床单也快得很,一会儿三夫人还是要回来的。
他们觉得自己应对的不错,殊不知,暗格里的男人在听到“便溺”等字眼的时候,手臂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
闻予锦刚回到正堂不久,徐赟就来了,她连忙站起来让出主位:“父亲大人怎么来了。”
徐赟摸了摸胡子:“吃多了,出来消食儿,你这手艺着实不错,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闻予锦点头:“世子他……”
徐赟叹气:“万般皆是命,三郎如今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好,你娘见一回哭一回,我便不让她见了。先前也是怕你太过伤怀,如今既已见过,心意便也到了,不用你近身侍候。”
闻予锦想想里头那个瘦到脱形的男人:“可是……”
“没什么可是,三郎若是醒着,必不愿意叫人知道他如今的模样。”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闻予锦便起身福了福:“那儿媳告退了。”
回来的路上,主仆三个一路无言,刘婆子还当是她害怕,便笑着道:“咱们这内院,夜里也有守夜巡夜的婆子的,外头护卫更多,三夫人且安心,能在府里头行走的都是自家人,不必害怕。”
闻予锦点头。
偌大的国公府,仆人以百数计,皇后娘娘能派遣跟前得用的人来国公府,太后娘娘想安插个人进来简直轻而易举,但她仍旧要自己探明白徐叡的情况,只能说明徐睿身边还没有安插进去人。
自己刚来没多久,国公竟也跟着来了,要说没有问题,打死她都不信,但究竟是什么问题呢?
索性三日之期未到,见到了徐叡应该也能交差,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鸟儿啼叫了两声,闻予锦摸了摸肚子,忙到现在,自己还没吃饭呢。
途径厨房,她去提之前留好的饭菜,恰好遇到鲁大能带着关平在品鉴她做的那道红烧肉:“肉质滑嫩、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啊!这么多年竟不知猪肉能做出这般味道,简直白活了!”
他正夸着,没成想被正主撞了个正着,鲁大能一下子站了起来:“三夫人。”
闻予锦点了点头,让半夏去提食盒。
见主仆二人渐渐走远,鲁大能松了一口气:“臭小子,你挤眉弄眼的干什么?眼睛里进沙子了?”
关平无奈:“师父,您嘴角的油没擦。”三夫人肯定看到了。
鲁大能:……
……
第二天,阖府上下都知道闻予锦有一手了不得的厨艺了。
徐璎来找徐珠:“二姐姐,我们去看三婶婶好不好?”三婶婶好漂亮,说不定还有好吃的。
徐珠眼中露出渴望,抬起头扫了一眼正在做针线的杨氏:“娘,我想去凝和院。”
杨氏收了针:“你三婶新婚,哪有功夫招待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