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蟹钳
现在这种形如过街老鼠的样子,他恨不得立时死了。
要不是担心他娘受不住,他早就自尽了。
现在正好,这个徐世子不是嚣张跋扈么?那自己便再送他一份儿大礼吧!纵马行凶,撞死一车妇孺,官家还能包庇继续你不成?
他堵上了亲娘和车上亲妹妹的性命,打算一起结伴去地下,却低估了徐家护卫的能力。
早在他要发作之前,护卫们就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裴靖川纵马上前,徐家的护卫直接斩断了马前蹄。
“噗呲”一声,血溅了出来,在半空中扬起一道不算短的痕迹。
裴家的马车向着侧前方倒去,一车人全部摔倒在地。
马儿发出一声吃痛的嘶鸣,扬尘满天。
徐叡抬手掩住口鼻,一脸厌恶:“脏了,收拾一下再往前。”
仿佛这些人在他眼里真的如同蝼蚁一般,还要反过来嫌弃蝼蚁脏。
裴靖川摔得最狠,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声嘶力竭:“你简直目无法纪、草菅人命!我跟你拼了!”
他早就抱了必死之心,之前远远的便看到一袭马车队伍,便直接纵马撞了过来,撞死一个是一个,能拉一个垫背的也好。
只是没想到,这队马车是梁国公府上的,车上打头坐着的还是那位阴狠的徐世子。
他不甘心!
但刚才驾着马车都没能成事,现在自己一瘸一拐又怎么能成事呢?
他很快被徐家的护卫架了起来。
徐叡平静道:“带他去京兆尹,看看究竟是谁目无法纪,放他出来的。”
裴靖川还在咆哮:“狗贼!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我跟你拼了!”
“我是杀人不眨眼,但你却不配我动手。”见裴靖川怒目圆睁的瞪着他,他云愈发的云淡风轻:“我嫌脏手。”
更因为,你的报应还远远不够。
沾染的血迹清理的差不多了,马车前壁的帘子拆下来要换新的。
就是这个空隙,闻予锦毫无遮挡的、冷冷的看着裴靖川。
本来还在暴跳咆哮的裴靖川忽然愣住了。
一股冰寒之气从脚底爬上来,慢慢的游走到他的心脏。
这位妙龄女郎是谁?
他确定没有见过她,但为何又让他觉得熟悉……她看自己的眼神,竟让他无法站立……明明无冤无仇,自己为何会心虚,会害怕?
惶恐不安之间,他竟然想起了被他推下水的前妻。
他的呼吸不由一窒,思绪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场哗变。
难道今天的一切,都是冥冥中的报应么?
帘子很快换好了,厚重的布幔换成了轻薄的笭帘。
有了车莲的遮挡,马车上的人很快看不见,但裴靖川还是觉得冷,无端的无法克制的浑身打颤。
恍惚间,像是江氏从池水中爬了出来,要找他索命。
出事之后,表妹弃他而去,他其实是后悔的,后悔亲手杀了江氏,如果江氏还在,无论遇到什么,她一定不会不管他,如果江氏还在,她家里也不会突然冒出来一群人要抢到手的嫁妆。
他闭上眼睛,想起自己为了和表妹再续前缘,一直冷落江氏,想起过去种种……
终究是,回不去了。
裴家马车上所有的人都被押解起来,裴靖川呆呆的,任由护卫们施为,连李氏和亲妹妹喊他,都听不见。
马车再度行驶起来,后头的何氏本来想凑个热闹又缩回去了,杨氏和窦氏更是不敢,这才是老三本来的样子,这个时候,千万别上去惹他。
闻予锦还沉浸在之前的情绪当中。
好不容易才把他送进去,他竟然又跑了出来,想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凭什么?人渣也配?
“在气什么?”徐叡问。
闻予锦:“气那人亲口雌黄,明明是他故意驾车撞上来,还反过来推倒我们身上,什么瓷都敢碰。”
徐叡慢悠悠的道:“我还以为你看上他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瞎!”说完,差一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曾经的自己,可不是瞎么?
这么一闹,她紧绷的情绪略微缓和。
徐叡丢给她一本前朝药王所著的《千金方》[1]来。
“这……”我为什么要看这个?我都背下来了好么?虽然不敢下药开方,但是药方还是看得懂一点的,爹说了,这叫基础素养,什么都会都懂一点儿,别人就不敢蒙骗你。
徐叡:“我的意思是,只要你不看那些奇怪的话本子,看什么都行。”
明明是沉静端庄的淑女典范,怎么会看这种无脑的话本子?
闻予锦觉得他误会了。
可是,她也没必要解释,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女孩,会被话本子上的故事吸引进去,想这想那的,她只是被里面的奇怪逻辑逼得想吐槽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1]药王孙思邈的《千金方》
第31章
因为这一番“偶遇”,一众人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
各回各院,闻予锦跟着徐叡回了凝和。
在小院子住久了,一回来就觉出国公府院子的开阔了,见他们回来,立时有婆子女使迎上来,伺候二人沐浴洗尘。
闻予锦没推辞,黄土路面的扬尘可不小呢,不用想也知道是灰头土脸的,何况还出了一身汗。
两个人不用谁等谁,直接各洗各的。
洗完之后,闻予锦用了一小碗瓠叶羹,就抱着砂糖冰雪小元子不松手了。
徐叡估计去了书房,她这边自在的很,吃饱又凉快过来之后,甚至还睡了一觉。
待到晚膳时候,徐叡踩着点儿到了。
许是主家两个月才回来,厨房的大师傅也牟足了劲儿要表现一番,晚上的菜色特别丰富,两个人安静的用了晚膳。
徐叡道:“明天一早,你和我一起进宫。”
闻予锦点头,难为太后的那道口谕里头还带着她,她当然不能不识抬举。
徐叡又道:“另外,府里人多眼杂,今晚我宿在你这里。”
“……”本来松懈着的闻予锦一下子紧绷起来,不是应该各自睡各自的大床么?这里屋子可多了,但还是点点头:“好。”
是让她是小弟呢?当然是大哥的房子,他想住那里住哪里了。
菘蓝几个听了,笑眯眯的退了出去,还体贴的给他们关上了门。
因为世子不喜欢人太多,她们便也不靠前,如今更好了,她们也不用在小榻上了。当然守夜还是要守的,万一里头要水呢,不过说来也怪,世子和夫人好像没要过水?
半夏见到菘蓝回来很高兴,跟着姐姐长姐姐短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临了忽然发现蝉衣姐姐没有跟着回来。
菘蓝示意她禁声,离得远了些才给她其中的道理。
半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不能学蝉衣姐姐,要不然就会被丢在庄子上流放,呜呜呜,太可怕了。
……
四下的灯渐渐熄灭一些,周围景物变得暗淡,好在一轮缺月悬在天上,渐渐要圆满起来,闻予锦这才想起来马上就八月十五了,果然也该回来了。
白日里的燥热已然退去,细小的虫鸣声喁喁切切,好像在催人入眠。
这间寝室要比庄上的大上许多,还分里外间,虽说是敞开无门的结构,却好歹有墙隔着。
徐叡熄了烛火:“安置吧。”而后便主动去睡了外间的小榻。
闻予锦“嗯”了一声,却鬼使身材的问了句:“脚能伸开么?”她想起庄子上的那张小榻来,那时候他连腿都伸不开:“嗯……我是担心您睡不好,明天再没精神。”明天可得惊醒着些。
徐叡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到:“能。”
多年的征战习惯,与他而言,能不能睡好不是环境的恶劣与否,而是潜在的危险距离。
这府里的钉子不少,动又是不好动的,他要与闻予锦扮演恩爱夫妻,少不得要给当她几日的守夜丫头了。
闻予锦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呼吸声渐渐规律均匀。
徐叡自嘲的勾了勾唇,而后也进入睡梦之中。
……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各自穿戴起来。
闻予锦穿好大袖衫,转过来看徐叡,因为尚在病中还不能当值,所以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穿了一身甘石色的圆领袍,配上玉带单靴,消减了三分锐气,倒有些像是文人雅士,但闻予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大着胆子走到徐叡跟前,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徐叡不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闻予锦:“您有没有觉得,您现在的脸色过于红润了呢?”这可是在病中啊,就算演戏也得做得真一点吧?之前瘦成一根麻杆,现在就骨肉匀称面色红润了?
徐叡:“孙茗去营里头了。”之前要易个容什么的,都是他来操持。
闻予锦毛遂自荐:“世子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试一试。”
徐叡刚要答应,就见闻予锦笑眯眯的道:“不贵,只要十两银子,用好了,您下回再来。”但下回可不是这个价儿了。
徐叡:……真有你的。
“没记错的话,京中最好的喜娘妆娘也就是二到三两银子,你这是在敲诈。”
他面色无波,闻予锦属实看不出来他生气与否,只解释道:“这不是她们都不在么?就算在,她们有我这么可信么?再说了,贵有贵的道理,一分价钱一分货,您试试就知道了。”
徐叡鼻子哼出个音:“动作快点。”
这就是同意了,闻予锦喜笑颜开:“您就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