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蟹钳
曹氏一噎,嘴巴果然还是又硬又臭,怎么忤逆怎么来。
“你如今能成为朝廷命妇,享受着荣华富贵,你大伯可没少出力。”没道理你得了富贵,却忘了家里人,岂不是不知恩图报么?
一阵风吹来,帘子发出轻微的响动,闻予锦往外看了一眼,才道:“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伯父伯母了?难不成,大伯父早算准了世子会醒过来啊?可惜妹妹才五岁,要不然大伯再问卜一卦,说不定小妹也能得个靠冲喜冲好的乘龙快婿。”
“你!”曹氏怒极。
闻予锦脸上始终挂着得宜的笑意:“我如何?大伯母不会以为我会感恩戴德的帮家里的堂兄堂弟们安排差事吧?就算能安排,又怎么安排呢?便是吏部的官员肯了,也还得官家首肯才行,您不会觉得我有这么大能耐把?”
曹氏平复心绪,到底是有求于她,不好把话说得太过分,于是她也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她看了看花厅的精致雕花和价值不菲的陈设:“棽棽何必东拉西扯,舍近求远呢?”
闻予锦:“恕侄女愚钝,不懂大伯母的意思。”
你不懂才怪了,曹氏压低了声音:“满京城都知道世子对你的好,你在世子身上使使劲,容易的很吧?况且,一大家子过日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笔写不出两个闻字,你的哥哥弟弟们出息了,将来受益的还不是你?你好歹拉扯拉扯家里,总不能一人享福,任由家里的至亲们吃糠吧?”
闻予锦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就那几个堂兄堂弟,斗鸡走狗的还好,他们要是真出息了,那怕是作奸犯科无恶不作了,她可不敢应承。
她冷声道:“既然您都说到这里了,我也劝您一句,约束好了家里的哥哥弟弟们,少借着国公府的名头在外面狐假虎威。打从你们逼着我嫁进来冲喜的那一天开始,我早就和侯府一刀两断了。”
见曹氏又诧异又惊怒的看着她,闻予锦直接道“送客”。
她不是不懂迂回,但是对待闻家,还是算了吧。
如果不表明态度,真给他们一些甜头的话,怕是要蹬鼻子上脸,越来越不可收拾,不如现在直接卡死,不给他们机会。
曹氏气得仪态都顾不得了,骂骂咧咧了几句才肯走。
菘蓝有些担心:“夫人,若是她回去编排您可如何是好?”
闻予锦不甚在意:“也就是世子好了,她才以为功劳大了,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儿打量谁不知道啊?别人也不是傻子,稍微有点见识自然会判断,剩下那些信她的,要么是判断力有问题要么是有求于她,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况且,这京城的风向一天一变,徐叡天天被人骂,不也是活得好好的。
担心这担心那的,一天天的该有多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北周·庾信《徵调曲》:“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本来想用直接用“饮水思源”,然后查了查发现是清朝才出现的成语。感谢在2022-04-29 18:12:45~2022-04-30 18:1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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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菘蓝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笑道:“确实是奴婢多虑了。”
因为曹氏是笑着来的骂着走的,何氏不明缘由还特意把闻予锦叫过去问了一嘴。
闻予锦早想说了,这次借着机会把前后因果全部说了一回,结亲确实是结两家之好,姻亲关系非比寻常,瞒又能瞒多久?
总不至于为了自己的面子就要无限度的替娘家遮掩,最主要的是她不是原主,再努力也努力不出来和闻家的休戚与共感。像是闻家这样的婚前都指望不上,更何况婚后呢?
而且,曹氏和闻崇要的可不是遮羞,而是要谋取更多的好处了。
钱财还不够,还想要高官厚禄……凭什么呢?
她和徐叡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自己可没有那个脸让他徇私舞弊,如果人人都如此,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还有那些边陲拼杀的战士,又是为的那般?
退一万步,如果曹氏和闻崇对自己这个侄女哪怕还有一丝关爱,或者那些堂兄堂弟还有值得拉一把的,她不介意出些钱给他们请名师,甚至把誊抄给周少珩的笔记给他们一份儿,但实际却是,他们连一分努力都不想付出。
只想回报又不肯付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有的忙能帮,有的口子却不能开。
而且,说完之后婆母也不用准备礼物给闻家了,省下来给她一点儿不好么?
何氏听了连连摇头,嗟叹道:“真真看不出来。”
儿媳妇竟然没长歪?歹竹出了好笋?
但想到议亲时候的曹氏,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闻予锦知道她会想些别的,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几个女人敢真的不要娘家的助力,但总归是日久见人心:“其实哪家过日子都有污糟,只不过都要个体面罢了。主要是儿媳一介女流,哪里敢应承外头男人们的前程,传出去,咱们一家都要受牵连。”
确实是她的心境变了。
如果换做之前她还是江淮棽的时候,必然不会轻易和亲戚撕破脸,如果实在逼得烦了,也会想其他周全的法子让对方知难而退,那才是上策。
但重生一回,她不想了。
该直接的时候就不要迂回,人生短短数十年,每一天的光阴都珍贵,何必为了保持跟别人的和气,煞费苦心、绞尽脑汁、用尽关系呢?
不值当的。
最重要的一点,她将来是预备远走高飞的,压根就不打算指望闻家。
何氏点头:“你能如此想,很不错。”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不提,何氏开始夸赞起她送的美肤膏来:“这两天天气转凉,我这脸都紧绷绷的,用了你那个美肤膏,一下子就好了,第二天醒来摸着也软和的。”
用户反馈不错,闻予锦很高兴:“这才是刚开始呢,后面还有好多功效的没捯饬出来,等制好了,娘都帮我掌掌眼。”
何氏高兴道:“行。庄子上送来了几筐肥蟹,你想怎么吃,回头跟厨房说上一句,让他们准备,别浪费了。”
这下闻予锦又高兴了起来,膏满黄肥的大螃蟹谁不爱呢!
她便就这螃蟹说了好几种吃法,直把何氏馋得不行,才告辞离开。
何氏瞅着她的背影道:“这孩子,又不给我做,还勾我的馋虫。”
只是,她不知道,闻予锦离开后先去了厨房。
……
夜里徐叡回来,闻予锦也与他说了曹氏来过的事情。
徐叡语气随意:“我倒是不在乎名声更臭。”只是没想到她能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他夸赞了一句:“做得不错。”
闻予锦点头:“那是,我现在家族都不顾了,可是全心全意的仰仗着您,您给我开工钱的时候可别吝啬。”人都靠不住,还是手里有钱更踏实些。
徐叡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来。
却没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的话已然多了起来,而且两人的相处也越来越自然。
洗漱后,徐叡要回外间的时候,她还嘱咐道:“明天我要睡懒觉,您晚上早点回来。”八月十五官员们休假一日,但徐叡不分哪天都是要去衙门的,她才特意嘱咐一声。
果然,徐叡没懂。
闻予锦解释道:“十六咱们都要进宫,但八月十五的正日子咱们可以在家过,我准备整治一桌席面,咱们一家人庆贺一番。”这可是力气活,所以早上多睡一会儿补足精神。
原本她是想去街上看灯的,只是大嫂二嫂不出门,大嫂还不让珠姐儿出门,她自己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在府里头乐呵乐呵。
徐叡微微一愣,咱们一家人么?
他回味了半晌,点点头。
闻予锦心情不错:“那您好眠。”
徐叡再度点头:“好眠。”
……
第二天徐叡起来的时候,发现闻予锦果然还在睡。
她睡着的时候和醒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醒着的时候,仪态端庄淑丽无可挑剔,但睡着的时候简直像个作乱的贼子,床就是她的战场。
这会儿,她整个人趴在被子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直着,手臂分散在两边,简直像只爬墙的壁虎,就是没有尾巴。
徐叡觉得非礼勿视,但他不经意间又已经看到了,想起那天山洞里的高热,他还是给她盖了盖被子,免得生病了再折腾自己。闻予锦梦中嘀咕道:“好吃。”
徐叡莞尔,心情忽然变得不错。
……
因为节庆,一整天家里都喜气洋洋。
天还没黑透,家里就亮堂了起来,四处都点了灯。
徐璎提议将桌子摆在水榭,窦氏作势要教训她,闻予锦却觉得好,几人便又去问何氏,徐璎去拉何氏的手:“祖母,外头月亮又大又圆,还有桂花香,我们边吃边赏月,多好呀!”
何氏最宠孩子,她看了一眼徐珠:“珠儿觉得呢?”
徐珠第一怕她娘,第二怕三叔,但是祖母她不怕,她眼睛亮晶晶的道:“我也觉得好,原来咱们也在天井里吃过饭呢。”
总归比徐璎大上几岁,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一些。
何氏高兴道:“好,我的宝贝孙女说在外头那咱们就在外头。”
闻予锦便吩咐婆子们先去水榭布置。
水榭一端架在岸上,另一端通向水里,夏天是观景纳凉的好去处,这个时候却有些寒凉了,加上四面透风会影响灯笼,所以至少三面都要用竹篾帘子遮挡起来,只留下一面通行赏月便可。
除了这个之外,还得驱散蚊蝇和秋日里还有的其他小虫,然后才是各种家什的布置。
布置的差不多之后,她又回了厨房。
家宴也有家宴的讲究,她一个人当然承担不了这么多,她拟了菜色单子,自己亲自做了八道,其余的则交给了鲁师傅,等到蟹黄包子出锅的时候,她还分出去两笼屉,加上刚烤出来的月团[1],另外装了食盒,让连婆子交给在安民巷的周少珩。
中秋是团圆节,二表哥一个人在京中备考,身边就两个小厮,怕是会有些思念家中亲人吧?她不便请二表哥过来,但是送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
徐叡踩着最后一点残阳回来的时候,徐赟也恰好从京郊大营回来,父子两个大门口遇上,徐叡手里还提着两盏灯笼。
两只月兔,扎得精巧可爱,一想就知道女孩们会喜欢。
看破不说破,徐赟笑眯眯的跟儿子点了点头。
徐叡面无表情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人一起到了惠宁堂,结果听女使说,桌子摆在了云芨水榭,父子两个便各自回房换衣服,收拾好了之后,天也黑透了。
云芨水榭灯火通明,连通往水榭的小路上都留了灯笼,灯火照亮夜色,灯影都恍在水中,水波被风吹皱,灯影也随波跳动,加上徐璎的笑声,好像好多东西一下子就鲜活热烈了起来。
徐叡有些恍惚,好像自从大哥战死之后,家里就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徐赟也在岸边停了停,怕是父子两个此时怀着同样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