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蟹钳
待到月上中天,时近子时,何氏道:“今天真痛快,时辰不早,都回去歇了吧。”又问闻予锦:“那包子还有么?给我留一笼啊,给老大、老二和老四也尝尝。老四还在长个子,得多吃几个,长高了,好娶媳妇。”
杨氏忽然沉默,窦氏心下涩然,半晌吸了吸鼻子:“娘,您喝醉了,我扶您回去吧。”
何氏:“我没醉,我就是太想他们了,我的儿啊!”
窦氏:“怎么没醉,三弟妹准备了米露,您偏不要,偏要去喝那些厉害的……”她微微用力,又使眼色给身后的婆子,两人一起将喝醉的何氏送回了惠宁堂。
徐璎小声的问徐珠:“二姐姐,你还记得大伯的样子么?”
徐珠的发上还别着一串木犀花,浑身香气飘飘的,她有些怅然的道:“记得。”爹在的时候,娘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徐璎有些羡慕,爹爹去世的时候,她还太小,已经记不清爹爹的样子了。
只记得家里到处都是白色的魂幡,她不懂那是什么,只会哭。
杨氏冷冷的招呼徐珠:“回去了。”
闻予锦见徐璎一个人呆呆的留在原地,将手里的木犀花塞进她手里:“走,咱们也回去。”
徐璎立即高兴起来:“您送我么?”虽然她身边也有女使和婆子,但和三婶婶是不一样的。
闻予锦点头:“对,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江采苓:那我走?(假动作)
徐叡:不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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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美食出处《东京梦华录》
[2]出自 北宋 张元干《南歌子·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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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昆玉和凝和并不多远,闻予锦送徐璎回去,再绕过小半个花园便是凝和。
月亮这样圆,不光婆母会思念逝去的儿子们,她也想爹娘和祖母。
徐璎拉着她的手:“三婶婶,您怎么会那么多东西呀。”
闻予锦没有谦虚:“是什么都知道一点儿,但又都不精通。”她小时候不定性,今天想学这个明天想学那个,爹爹也宠着她,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了,她有一阵子心血来找甚至还过习武,可惜太苦没坚持下来。
徐璎:“那您会制香么?”
闻予锦:“还是会一点儿。”
实际上,她小时候杂七杂八学了很多,但一直到她八九岁的时候才慢慢确定自己的喜好,比如画画比如烹饪。
画画能让她心绪平静,烹饪则是因为爹爹喜欢美食。
等到再大一些,开始知道有些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你样子做得越好,获得的机会就越多,于是她又把一些不算喜欢也不算厌恶的爱好捡了起来,比如点茶、焚香、插花。
后来,时间久了,倒也能体会到其中的一点意趣,所谓的陶冶情操、感受香味色境之美,大概就是如此吧。
“那您能教我么?韩嬷嬷教过我和二姐姐,可是我总做不好。”
“好啊。等我闲下来,让林檎去请你。”
“太好了,那我就等着了。”
……
两人的对话渐渐几不可闻,通往望月亭的斜径上,一枝木犀花正在遥望月亮。
徐赟本已经醉倒,这会儿忽然道:“那些文绉绉的话怎么说来着?月亮在酒里,花也在酒里,都在酒里,给我喝!”
徐叡知道他说的是“月在杯中,花在杯中”,但并没有理会,而是倒了倒空了了酒壶,确定没有一滴酒了,直接站起来:“回去了。”
清明和惊蛰立即站在他左右,想要扶着他。
徐叡却将人推开,自己晃晃悠悠的走了。
剩下常山把徐赟背到了惠宁堂。
徐叡觉得自己许久没有这么放纵过了。
好像压抑了许久的东西,一下子发泄了出来。
脑子虽然不算清醒,但浑身上下痛快极了。
清明和惊蛰小心的跟着后头,还不能靠前,一靠前世子还会赶人,多亏是在自己家里,这要是在外头,喝成这个样子怕是会误事。
两人跟在他身边久了,看得出来,世子这回是真醉。
徐叡一路摇摇晃晃回了内书房,直接往书房小隔间的榻上一躺:“出去,都出去!”而后便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清明和惊蛰连忙退出来,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惊蛰:“这么晚了,要去三夫人那里禀报一声么?”内书房也在内院,但距离凝和院还有一段距离呢,往常只要世子回府,必然要去三夫人那里的。
清明:“你去吧,要是还没落锁,就说一声。”
于是,两人一个去了凝和,一个留在原地待命。
书房后头还有一间矮一些的耳房,平时都是堆放杂物的,清明想了想,推门进去打算凑合一晚,谁知屋里头还摆着一个囊袋,点灯一看,里头装满了各种果子。
也不知是谁偷偷藏在这里的。
他天黑时候吃的晚饭,现在后半夜早饿了,反正就是一包果子,等明天去厨房找些差不多的再补上便是,于是他随便拿起一个桃花形状的,咬了一口。
一个桃花饼还没吃完,他整个人已经昏睡了过去。
……
夜,静悄悄的。
内书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屋子里充斥着酒气,来人轻手轻脚的关上窗户,又从里头把门锁了。
月光实在清润,这样的光影下,还能看到榻上的人眉目出众、鼻梁高挺。比醒着的时候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丝温润。
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为了他,甘愿付出一切啊。
来人在床脚点上一支香。
待到香气缭绕,和酒气充斥在一起,来人脸颊滚烫,身上也热了起来,她将心一横,用力扯开自己的衣襟。
衣衫滚落一地,她爬上榻,细细端详男人的睡颜。
她的心跳得很快,有紧张,但更多的还是终于要如愿以偿的欢喜。今夜过后,无论如何,徐叡都会给自己一个名分吧?
哪怕是妾室,有表姐在,她怎么说也是个良妾吧?
还是国公府的良妾。
老夫人光说帮她相看,可是每次相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要么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要么是七品开外的主簿,甚至还有一些乡绅?
她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
自从见了徐叡,她的心早就是他的了。
别人都说他冷,可是她不怕,他只是不爱说话罢了,她亲眼看到过他偷偷给镇子上眼瞎的王婆婆送吃的,给受伤的狗治腿,这样的人,就是脸再冷,心也是热的。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呵斥过自己,他一定也是喜欢自己的。
至于闻氏,只不过是太后赐婚过来的冲喜新娘罢了?
哪里比得上自己和徐叡青梅竹马、表哥表妹之间的情谊。
她抬手,抚摸上他的下巴,清晰的下颌线到喉结……到衣襟。
她终于要和他肌肤相亲了。
她欢喜的不能自已,那香烟缕缕升腾,让她热起来又烧起来……
终于等不得了,她的手伸进他的衣襟里。
忽然,前一瞬还发出鼾声的徐叡霍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凤眸飞扬高挑,深如寒潭。
下一瞬,江采苓痛呼一声,徐叡一脚把她踹了下去。
他起身,见自己衣衫完好,抬脚将角落的香碾灭:“既然想对付我,怎么还用这最劣等的催.情香?”这种下三滥的把戏,也太小瞧自己了。
江采苓捂着疼痛的胸口,又去找衣裳披在身上,凄婉的道:“叡表哥,我不是要对付你,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你……”
徐叡把门打开:“滚。”
江采苓爬到他腿边:“阿叡,你不能这么狠心!因为你,我都耽误到十八了,你总不能……不管我吧?”
“我又不是你爹,还要管你嫁不嫁?”是太给你脸了,让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惊蛰去凝和院送了个信儿,又去厨房吃了波小灶,一回来就发现徐叡站在书房门口,浑身冒着冷气儿,这是怎么了?
今天心情不是挺好的么?
徐叡见他回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把里头那个送到惠宁堂,通知大夫人。”敢不让他好好睡觉,今晚,谁都别想睡了。
惊蛰进了书房,一看江采苓的形容就猜到了大半儿。
他小心的问道:“要通知三夫人么?”
“不必。”
……
小半个时辰之后,众人齐聚惠宁堂。
江采苓又羞又气,趴在杨氏身边嘤嘤的哭着:“表姐,你要给我做主啊!”
杨氏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小叔子,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徐赟:“爹,娘,您二位怎么想?”
何氏开始并不讨厌江采苓,一个女娃娃千辛万苦的在战乱中挣扎求生,可想而知多么的不容易,所以当时大儿媳带着她求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过是家里多一双筷子罢了,还养得起。
没想要一晃这么多年,竟养出了这般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