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蟹钳
院子里静悄悄的,好像格外的冷清。
……
清晨,白霜铺地。
巷子里拐出来一辆马车,赶在城门打开的时候,最先出了城,很快的便远离了人烟。
马车上,云珂默不作声,菘蓝欲言又止:“姑娘,咱们就这么走了啊?不等世子回来么?”
她隐约的拼凑出一些经过,但又不知完全的真相。
“不了。见了他,我怕是就舍不得走了。”
闻予锦翻账本的手一抖,铺子已经在盈利了,就这般草草的关了,她也舍不得。她捏了捏菘蓝的脸:“京城规矩太大,咱们换个更好的地方。”
离开京城,她就可以做回江淮棽了。
前头傅母正在等着她,魏叔叔也把沿途所需都安排好了。
菘蓝不懂,哪里还有比京城更好的地方啊?
不过姑娘愿意带上她,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如果现在自己还留在国公府,怕是第一个会被问罪吧。
……
徐叡进了凝和,心理忽然有些慌乱。
他快步到后堂,丹若和林檎见他回来了连忙行礼。
徐叡:“夫人呢?”
丹若:“去铺子了。”
“这么早?”
“对,夫人说今天有批新货要到,约定的时间早一些。”
徐叡已经进了寝室。
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异样,这间屋子仿佛还是他离开时候的样子,难道是习惯了,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她都在?
他摇摇头,暗道自己越来越患得患失了。
正预备去洗漱换衣,却见闻予锦惯用的小桌上干干净净的。
往常,上面铺满了稳予锦的画纸和账本,再早之前,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子,但现在竟然干干净净的只剩下一张纸。
不对,上面的玉佩!
徐叡快步走过来,玉佩是他曾经送给闻予锦的,还有师父后来给她的见面礼玉锁,现在都安安静静的躺在桌上。
他呼吸已经重了几分,终于将被玉佩压着的纸拿出来,是闻予锦的字迹:“我不会做人和人的替身,即便我喜欢你。”
后面还有一些关于两人契约到期,她自我检讨尸位素餐、无颜在待下去的废话,他已经没心情看了。
……
远山近树光秃秃的,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闻予锦在云珂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山路曲折,但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跪到亲爹坟前,磕了三个头,又拿出一个小罐子,装满了坟前的土。
一阵风吹来,她的肩膀抖了抖:“爹,女儿要离开京城了,以后怕是不能常来看您了,我带走一把土,等到了益州再给您立个衣冠冢,爹爹可不要怪女儿呀。”
她抱着罐子,又去看了看自己的坟茔。
在推与不推之间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放任不推了。
下山的时候,又看到那个湖,湖面不曾结冰,微微的日光照耀下,湖面像是破碎的镜。
镜碎了,心也碎了。
阴影处的白霜还没化,她将小罐子交给云珂,忍不住搓了挫手。
太冷了。
还没下雪,却已经到了冬天的样子。
她快步靠近马车,想上去暖和暖和。
这时,一行十数骑快马冲了过来,打头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寿康郡王魏景昭。
作者有话要说:
机器人开始工作啦!
第57章
他生得好,骑马的时候连阴柔之气都敛了去,远远的看上一眼,便知道是个英俊不凡的青年了。
闻予锦戴上帷帽,像没看见一般,抬脚登车。
这人来,准没好事!
“等一下!我有话要问。”
他一说话,闻予锦的速度更快了。
然而,下一刹,一根冷箭照着闻予锦的后心,直直而去。
这箭来的太快,太突然,毫无预兆,好像算准了她会从此处经过一般,几乎一发必中。
躲着的人,露出一双讶异且满意的眼睛。
“姑娘!”云珂大喊,想要去拉,但闻予锦已经从马车上掉了下来,马车又临着水,她从马背上滚了一道,直接跌进冰冷的湖里。
湖水掀起一个不小的水花,闻予锦只感受到透彻骨髓的冷。
她清晰的感受到,她在下坠,越来越喘不过气,周围都是红色的,是她的血。
她知道,她又要死了。
可是实在有些厌烦这种死法,两次了。
徐叡你个王八蛋啊,这回又是你惹的吧?
好像心里骂他一句,因为溺水带来的憋闷感和疼痛感就会少一些。
还有,从小学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没有学凫水呢?
太失策了!
挣扎了一会儿,原先刺骨的冷已经感受不到了,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爹,娘,我来陪你们了。
手脚越来越重,挣扎不动了。
应该很快了。
下一瞬,她被一股力量拉住,再而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回到了国公府熟悉的床上。
“您醒了!”菘蓝放下铜盆,快步走了过来,再一开口差点哭出来:“姑娘,你可吓死我了!你流了好多血,湖水都染红了,呜呜……”
闻予锦揉揉胀痛的头,紧接着后背就扯着一阵一阵的疼,只不过刚坐起来,身上就出了一层汗。
“我又回来了?救我的是谁?”
菘蓝吸吸鼻子又打湿帕子给她擦脸:“是世子危急关头赶过来了。”
“我睡了多久了?”
“今天是第四天。”
“世子呢?”
“出去了,不过晚上肯定回来,这几天他每天都回来。”
“那什么郡王呢?暗中放箭的又是谁?”
“郡王被打成了猪头,世子去找人算账了。”
……
窗外开始落雪,是京城的第一场雪。
闻予锦落水的那个湖边,徐叡正在和一人对峙。
对方身材娇小,做男装打扮,头发束成利落的马尾,一双眼睛桀骜凌厉。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会主动找我?”韩娇娘的嘴边甚至噙着一抹笑:“拔剑吧。”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韩娇娘耸耸肩,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你不爱我,我早就生不如死。”
徐叡怒火炽烧:“所以你就去杀棽棽?”
“呵,呵呵。”韩娇娘忽然笑了:“瞧瞧,你可是喜怒都不露声色的徐叡呀,我都记不得你多少年没露出这样的目光了。看来还真是上心了,那我这一箭也不冤。”
只是到郊外打个猎,谁知回来的时候,会碰上闻予锦。
她当时正背着箭囊,里面还有十来支箭矢,不用总觉得可惜了。
徐叡冷笑:“你认就好,拔剑吧。”
“拔剑就拔剑,你以为我不敢么?”韩娇娘利落的挽了个剑花,率先出招。
两人系出同门,招式路数都是一样的,韩娇娘喜欢和他比斗的时刻,那时候,他们亲昵没有嫌隙。
剑气带动雪花坠落的方向,韩娇娘还以为和之前一般,努力一下能打个平手,谁知十来招之下,她的剑就落在了地上。
虎口处被震得一阵痛麻,她苦笑:“原来,之前都是你让着我?那你为什么先变了?”
雪越下越大,簌簌的抖落下来,落在徐叡的发顶和张扬的眉梢:“我没变,变的是你。”
“不。”韩娇娘反驳:“若你一直喜欢那个死了的,我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动气,那一箭,不会致命,最多让她吃吃苦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