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蟹钳
孩子们裁了新衣,也格外的欢喜,范月宁涨了些肉之后,漂亮的像是画画娃娃,可人的很。
除夕这天,徐赟夫妻带着儿子儿媳先进宫朝拜,欣赏完“大傩仪”一类的舞蹈以及其他节目,再回家守岁。
厨房定下来的菜色是早都拟好了的。
闻予锦接过何氏的账本之后,也逐渐开始掌家,目前拿主意的虽然还是何氏,但她的权柄也不小。连身边跟着伺候的半夏,都水涨船高起来。
当然,在这种宴席上,她就没出过错。
年夜饭吃的热闹舒服,抬头望,烟花已经照亮了半边天空。
第二天早晨,空气里还弥漫着鞭炮烟火留下来的火药味。
不过孩子们可高兴了。
徐璎徐珠,连同徐珍在内都领到了大红包,范月宁的最大。何氏还给三个儿媳妇另外发了红包。
窦氏接了红包刚想说几句俏皮话,外头来拜年的已经到了。
女眷们避到内室,徐赟却道:“那边有架屏风,珍儿去那边看看。”
窦氏和闻予锦对视一眼,公爹这是要做媒?再去看徐珍,自然也领会到祖父的意思了,整个人脸已经红透了。
国公爷一发话,何氏也是一愣。
大孙女才刚回来,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孙女的婚事不该这么急的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事情别着急慢慢来,就能办得圆满。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徐赟,这老东西也不跟自己商量商量。
里头,窦氏和闻予锦一听,也不走了,杨氏更加要留下来看一看,于是,五六个女眷挤挤挨挨的躲在屏风后头,差点给屏风挤倒了。
徐珍红着一张脸,又不敢说长辈们。
她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不多时并肩进来两个青年,年长的那个约莫二十岁出头,一身福色襕袍,目光炯炯有神,见了徐赟口称“将军”。
这边是徐赟的麾下之人了。
“耀之,季礼,不必多礼,坐。”
岁旦共有七天假,但对面重要的尊长上官,必然要在初一去拜年,徐赟这边接连接待了不少下属和同僚,最后还有住在隔壁院子的另外两房,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躲在屏风另一侧的女眷早都回去了。
到了夜里,何氏忍不住问徐赟:“你几个意思?珍儿才刚回来,见男人都像是豺狼虎豹一般,你不是要着急给她嫁出去吧?”
屋里的炭盆摆的太足,徐赟拿手当扇子:“我的孙女还愁嫁?”
“不愁嫁,你今天干嘛多此一举?”
徐赟哑然,似乎有些无奈:“我不是没办法么?”
何氏凑过来:“怎么说?”
“我和三郎许是要出征。”
若不是这样,怎么会急着给孙女相看?
何氏倒吸一口冷气:“都去?不能吧?”官家向来信重他们父子,要不然也不会一个守宫门一个就在京郊大营驻扎,她心里跳个不停:“就没人可用了么?”
“穆家在西南还能勉强支撑着,但西北可是连吃了三四场场败仗了,你没见昨天夜里,官家就没有笑模样,连大庆都省了。”
“可……也不能把你们父子都派出去吧?”
她会使菜刀,但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才踏实。
徐赟做到床沿儿,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位置,示意何氏别走来晃去的,过来安安稳稳的坐下:“想必官家心里也犹豫,我和三儿至少得出去一个,或者都出去。所以我才想,叫你们几个都相看相看,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真有个好歹,至少孙女们的亲事都定了下来……”
何氏连忙阻拦住他的话头:“呸呸呸,说你是老不死就是老不死,定亲可以,嫁人却不着急,明天我亲自问问珍儿。”
徐赟点头,干脆躺在床上:“如果官家非要我这把老骨头上战场,倒是没什么不好,就是三儿好不容易找到个可心的,孩子都还每没一个,可别被派遣出去了。”
“老东西,不会说话就别说了,睡觉!你们两个都好好的在京城,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徐叡让人从库房取来去年中秋买的月兔灯,一手一盏,好像走起路来都怪异了几分。
闻予锦捂着嘴笑。
徐叡把灯分她一盏,又给她一个眼色,闻予锦便乖乖的挽住他的手。他的手上带着薄薄厚厚的茧,还有刀疤,但是,她觉得安心极了。
边境战事不顺,但并没有影响京城百姓欢度上元佳节。
街道上,火舞游龙、满树银花,仍旧是一排热闹太平。
闻予锦挤进人群去猜灯谜,一不小心还得了个魁首,获得一盏麒麟灯,而后与徐叡献宝:“店家说,只此一盏,独一无二,送你。”
徐叡爱极了同心爱之人相处的每一刻每一瞬,见闻予锦把彩头送给他,他也不客气,只把她从人群中拉到身侧:“我想这一天,已经许多年了。”
他的眼睛饱含情谊,像深不见底的海。
灯如昼,车如龙。
周围明明那么喧闹,闻予锦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眼中只有他。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徐叡拉着她走到一侧,是舞龙的队伍来了。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锣鼓喧天,吞刀、履火、角氐、幻术、杂技不一而足,两人看了个遍,最后来到一家小摊子坐下。
“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都可以么?娘子请客?”
闻予锦飞了他一眼,含娇带嗔,徐叡的眸子不知不觉间又深沉了些。
有意思的是,钟亦澄和孔玉笙在随后也走近了这家小摊子。
上个月两人终于完婚,孔玉笙成了钟三夫人,一时间羡煞京中无数贵女,她本来就是个不服输的人,像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她打扮的极为用心,作势要让那些贵女们见见,她和钟亦澄是多么登对。
但是见钟亦澄竟然进了这种小摊子,脸上不免带出些不高兴来。
“官人,这店子又小又破,万一吃坏了肚子……”
钟亦澄笑道:“不会,之前来过几次,吃不坏。”
他熟门熟路的要了几样小吃,似乎没有察觉到孔玉笙的不满。
孔玉笙还想和他白头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羡慕死别人,自然不好发作出来,便也只能忍着了。
小摊位在京城十几年了,确实有些名号,陆陆续续的就坐满了人。
见人多了,孔玉笙愈发的高傲起来,小吃还没端上来,她漫无目的的左右扫了一眼,忽然发现一对俊男美女。
那男子一张脸棱角分明,尤其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着,竟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而他对面的女人更是难得一见的丽色,尤其一双桃花眸,仿佛揽进了汴河的水,波光潋滟的,碎碎点点,其中似有星河。
孔玉笙自认是容貌不俗的,于钟亦澄在一起也是般配,但此刻见了那女子却有些相形见绌,她看着看着,发现那男人忽然笑了。
第60章
冷淡疏离的男人笑了。
仿佛是积雪不化的山巅,开出了几支春花。
昙花一现般的短暂,又过目难忘的俊美。
店家上来他们点的小吃,孔玉笙才回神,却总是时不时的瞟向那边,原来是女子脸颊站了一粒米,男人竟然笑着给她擦了去,还顺势摸了摸女人的头。
孔玉笙惊呆了,他们是夫妻么?
不知怎么,忽然就觉得羡慕。
男人还在给女的喂吃的,女的吃的腮帮子够鼓了起来,眼睛笑成一道月牙。
她看的目光太专注,钟亦澄终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而后,只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涩然渐渐从胸口蔓延到周身。
棽棽还记得这小摊子呀?
孔玉笙不认识徐叡二人,他是认识的:“那是梁国公府的徐世子和他的夫人。”
“啊?”孔玉笙脸都白了,原来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徐叡长这个样子?不像啊!不应该的。
钟亦澄拉着她去拜见,徐叡却摆摆手:“不必,又不是上朝。”
而钟亦澄的脸忽然就烧了起来,他还没有官身呢……哪里有机会上朝。
但见徐叡不在乎的模样,他一时又分不清这位徐大人是有心还是无意。
徐叡早发现那道打量的目光了,只是不想坏了棽棽的心情才没有发作。如今这小摊子的特色也吃得差不多了,该换一家了。
他带着闻予锦到了另外一家熟悉的摊位,介绍道:“这家的小黄鱼和八宝饭不错,棽棽可要尝尝?”
闻予锦点头:“好呀!还想吃炒凉粉。”
徐叡又笑了:“好。”
闻予锦欢喜起来。
她胃口不大,但又馋,所以每样都尝两口,剩下的都到了他的肚子。所以说,有个比自己大许多的郎子,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这家的小黄鱼,怎么闻着不太对劲……
她自己就会做饭,新鲜的小黄鱼处理好了,根本不会很腥,但眼前这一小碟腥的让她想吐,偏偏徐叡还先夹了一条到她的小碟子里,她不免问道:“味道对么?”
徐叡尝了一口,点头:“对啊,怎么了,不合口味?”
“没有。”闻予锦笑笑:“可能是吃别的吃多了,有些吃不下了。”
“无妨,吃不完带回去也一样,不要强撑。”
“嗯。”
小黄鱼又叫小鲜,这整个摊子就是专门做小黄鱼的,她即便不吃,周围也全是小黄鱼和其他一些河鲜的味道。
徐叡正吩咐人来打包,再回头,那边闻予锦竟然在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