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金安 第20章

作者:荷风送 标签: 爽文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梁晴芳觉得这怕是自己活到十七岁做得最大胆的一个决定了,可一旦这个念头升起, 她便只想争取一回, 从未犹豫过是否要放弃。

  “一般的婢女, 若能得这样的机会,偷着乐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如你一样,只想着如何往外推。所以……秋穗,肯定是你父母待你极好,家中兄弟姐妹也相处和睦,所以你才这般执着着要赎身回家的吧?”

  家里的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何况她同梁娘子也算是有些交情了。既她这会儿提起了,秋穗便也就把家里的事说了。

  秋穗告诉她自己当年为什么卖身为奴,也说了如今家里情况好转,父母兄弟都想她回去团聚。

  梁晴芳听后,双眼清亮,像是打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一样,有些激动地问:“所以……其实你们家出了两个秀才,是吗?”

  “对。”秋穗应了声,但却惊诧于梁晴芳的反应,不免蹙眉看着她。

  梁晴芳忽然很高兴,眉眼间有怎么都散不去的笑意,她解释说:“我是真没想到,原来秋穗你们家竟出了父子两个秀才,那也就是清白的读书人家了。那你的确是该赎身回去,日后等你父亲或是兄弟中了进士入了仕,你也是官家小姐了,的确是比在这里做什么良妾要好。”

  不免也替余家惋惜:“若不是当年你父亲突然遭了难,说不定你如今都是官家女了。”

  秋穗却不会去怨天尤人,抱怨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既然是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对过去的所有她都是接受的。

  秋穗说:“其实上天也是待我们家不薄的,虽然爹爹壮年时遭了难,家中境况急转直下,但好在爹爹是保住了命。我跟兄长虽有所牺牲,但好在如今都熬过来了。家里爹爹身子也日渐好转,弟弟学业有成、未来可期,真的再没什么比这样更好的了。”

  二人这会儿在秋穗屋里闲聊,梁晴芳挨着案几,双手环叠搁在案上,她歪头枕着手臂,不无遗憾说:“就是可惜了你兄长,他是为了你们这个家,才放弃的读书吧?听你方才说,他天资其实是最好的。”

  提起兄长,秋穗脸上的笑不免也凉了下来。

  正如梁晴芳所言,兄长是可惜的。她虽为了家卖身为奴,但所幸遇到的主家都很好,她也有赎身脱奴籍的机会。但兄长呢,原可以一直读书考取功名的,但却为了家里十岁时便放弃了读书。如今提起他们余家一门两个秀才,谁不道一句了不得?可只有她知道,兄长怕是心中不好受。

  他说他是认命了,可说一句认命容易,背后又有多少辛酸是为人知道的呢?

  许是前一天同梁晴芳聊起过这些,所以次日再见到兄长时,秋穗忍不住便鼻子泛酸。尤其这会儿余丰年才从停尸间忙完出来,一身的狼狈不说,身上还有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其实能好好做一个仵作也很不错,但只要想到兄长本来是可以有更高的前程的,秋穗就忍不住心酸。

  余丰年可能心思还在公务上,有些心不在焉,自然一时也没在意到妹妹的异样。等他察觉到时,秋穗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但余丰年还是瞧见了她眼眶的微红,不免担心地问:“怎么了?”

  秋穗想了想,还是劝哥哥说:“凭阿兄的才学,远不该止步于此,你还是回去继续读书吧。你也才二十二岁,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见又是提这事儿,余丰年却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考功名走仕途虽好,但仵作这一职务,也是衙门里审案断案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些日子我跟在傅提刑身后,大大小小也破了几桩案子,我觉得自己活得很有意义。秋穗,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我委屈,所以你想我能回到我原本的路上去走完这一生。但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样的路又是我们本来该走的路呢?既是我走上了如今这条路,就说明这条路是我该走的,我该好好继续走下去。”

  “那阿兄的意思是说,我如今做了女奴,也该认命一直卖身做人家的婢女,不该起赎身回家的心思是吗?”秋穗那日都敢挤兑她的主家,今儿气极,在她兄长面前,自然不会嘴下留情。

  所以,其实秋穗也并非什么软和性子、好欺负,她还是有脾气的。只是寄人篱下时知道收敛,懂得看形势,不会轻易耍小脾气。

  而这会儿悄声隐身在门边的人,听到这里后,不免黑眸朝屋里探了过来,落在了那抹纤柔又倔强的身影上。

  余丰年被妹妹挤兑得一时半会说不上话来,又见她气鼓鼓的,实在不知道生的哪门子气,余丰年不免笑了。

  “这怎么能一样?”余丰年耐着性子好好同她解释,“仵作是自由之身,且还是吃皇粮的,没那么不好。而且主要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了,习惯了这一行,且也有经验,若贸贸然转行,实在可惜。但你不一样,卖身给了别人家,身契攥在人家手里,你这样的情况活的不自在。”

  秋穗像是同他杠上了一样,仍是气鼓鼓挤兑他,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兄长不是不知道,我们老太太调我去郎主身边侍奉,就是想我给郎主做通房女婢的。老太太也说过,待日后主母进了门,她会把我的身契还给我,到时候我就是良妾了。所以,兄长是不是觉得,我就这样在侯门府邸做个良妾也极好,是吗?”

  余丰年错愕,他万没想到妹妹此番激愤之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本就有这个担忧在的余丰年,这会儿越发怕妹妹会一步走错,最终一辈子都留在侯府做人家的妾了。

  “这怎么一样!”余丰年严肃了脸,摆出了长兄的架子来,“你是必须要赎身回家的,万不可有这个念头。”

  良妾也是妾,又如何能同正妻相提并论?这是万万不可的。

  其实余丰年想的是,如今家中小弟读书好,日后必然能高中走上仕途。到时候等小弟入了仕,妹妹大小也是官家女了。她这样的身份,不说嫁个当官的老爷,但嫁去一户稍稍体面些的人家做正妻,还是不难的。

  有正妻做,又何必去吃那顿夹生饭?

  侯府又怎么样?皇亲国戚又如何?左右他们家也不想靠卖女儿攀附富贵。

  见兄长担心了,秋穗便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口舌之快。但心里的气显然没消,这会儿要她低头也是没可能。

  所以秋穗仍气着道:“主家是这个意思,但我不愿,还在极力争取。”不免又要挤兑两句,“我一女子都知道与命运做抗争,阿兄怎么就认命了呢?如今你连我都不如,你早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兄了。”说罢秋穗丢下食盒,自己扭脸就走了。

  余丰年还有许多话想问清楚,奈何秋穗走得极快,几步就跨去了门外。

  秋穗走后,方才一直悄声立在门边的傅灼这才现身到大堂来。余丰年见到他,忙抱手躬行道:“傅提刑。”

  傅灼自己坐下后,示意他也坐。秋穗之前过来会把二人的饭食都摆好,然后等他们吃完后,再把食盒收走。今日显然是气了,没给他们摆好食物,也没等他们吃完再走。所以呢,这会儿只能两个男人自己动手摆菜布菜。

  余丰年这会儿没胃口,心里还一直想着妹妹方才说的那些话。几次想开口问身边的上峰,但欲言又止,最终又放弃。

  傅灼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慢条斯理摆好菜后,这才看向余丰年说:“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既是听到,且上峰又开了这个头,余丰年就没什么不能接着说下去的了,他起身抱手说:“家里父母一直盼着妹妹能回去,想在家附近给她觅个夫婿,日后就嫁在家门口,时常能见着。”

  傅灼抬眸看他,黑眸幽幽,深不见底。余丰年只看他一眼,触到目光后,便迅速收回,但仍垂着头,执着的等着他给答复。

  作者有话说:

  继续掉30个红包~

  下一章在明天早上9点~

  感谢在2022-04-30 17:47:56~2022-04-30 21:1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575137 2瓶;如何蹲蘑菇养猪、淡淡兰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傅灼拿公筷给他夹了菜在碗头, 心下有过一番踌躇和思量后,这才答他话道:“你说的这些,你妹妹早在之前就同我说过了。你们家的情况我了解, 所以你们想要阖家欢聚的心, 我自然也能理解一二。”

  “那提刑的意思是……”余丰年平素很是温和的一个人, 不怕苦累,也不抱怨多干了活, 像是个任人欺负的面团性子。但在他在意之事上, 却是异常的坚持, 似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这一点, 兄妹二人倒是挺像。

  傅灼说:“你妹妹既不愿, 我自不会勉强……她方才说那些话不过是故意气你。她想你继续读书,考功名走仕途,不愿你一辈子只干仵作这一行。”

  得了准确答复, 余丰年这才定下心来。在傅灼敲了敲桌案, 示意他坐下后, 他便顺势落座。

  再次坐下后,余丰年这才同傅灼道:“不瞒提刑大人, 草民之前或还心有抱憾, 觉得自己此生没能科考没能入仕很是可惜。但这些日子跟在大人身后忙了几桩案子, 草民心里的那点缺憾再没有了。科考入仕, 原也是为了能做些实事的,既如今草民做的就是实事, 又何必再在意是不是走了科举呢?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傅灼对余丰年倒更有几分刮目相看了,古往今来, 能如他这般只做实事, 却不较功名的, 实在不多。

  对他所言傅灼心中自有评判,但傅灼却没说,只又提到了秋穗去,他道:“但你妹妹似乎对此很是执着,方才还发了脾气。”他一边慢条斯理夹了块鱼肉送入口中,一边说,“我还是头一回见她发脾气。”

  那日见过她狡黠的一面,但却从没见过她动气。

  傅灼心中不免会想,原来她那样性子的人,在自己最亲的亲人面前,也是会彻底卸下伪装,露出自己本来最真实的一面的。有些脾气未尝不好,人非木石,是该有喜怒的。

  余丰年却怕妹妹方才那模样会让眼前的上峰心生不满,于是忙替自己妹妹致歉说:“秋穗是我们家的独女,幼时父母常宠着她,所以她脾气时常也有些娇纵。今日是我气着她了,不然她不会如此,还望提刑大人别同她一般计较。”

  傅灼道:“她是冲你发的脾气,又不是冲我,我计较什么?放心吧。”

  不过听了余丰年这些话,傅灼心里也难免会想,原来她也是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若不是家中遭难,迫不得已卖身为奴,她或许也会如所有得宠的千金小姐一样,有个明媚的幼年和少女时期。

  那边秋穗其实心里也挺难过和不安的,虽说了那些话后自己当时解了气,但回来的路上她就后悔了。

  兄长本就受了委屈,她还那样说他,戳他脊梁骨……她为什么当时就不能忍一忍呢?

  在侯府当女奴这么多年了,她早修得一副温和的好脾气。也不知怎的,今日竟然没能控制得住。

  许是昨儿同梁娘子闲聊时聊起了兄长,她心里便更为兄长不平和惋惜的缘故吧?

  一整个下午秋穗都躁郁不安,好不易捱到了晚上傅灼回来。她得知郎主已经回了修竹园后,立即做了厨房的收尾工作,将今日的夕食装进食盒内,然后提着食盒往书房去。

  若是最开始刚调过来,秋穗自然会谨言慎行,不敢提一句同伺候郎主无关的事。但如今她在郎主身边侍奉也有些时日了,二人相处不再似最开始那般生疏,所以秋穗即便知道或许不该提,也还是提了。

  “郎主,不知奴婢的兄长……今日心情可佳?”秋穗一边伺候他洗手,一边小心翼翼问。

  傅灼心知肚明她想打探什么,但却装着并不知情的样子,只是一边安静洗手,一边明知故问:“打探这个做什么?”接过干巾子来擦了手后,递回去,然后抬起黑眸望着面前之人。

  秋穗服侍完主家洗完手后,就把盆和布巾递给了一旁的小婢,她则继续奉了茶递过去给他,而后才犹豫着说:“也没什么,奴婢就是问问。”自然不愿将午间同兄长的争吵告诉他。

  但还是抓心挠肺想探知到兄长的情况,于是秋穗不依不饶道:“午食郎主和兄长可用得好?”

  傅灼已经转身坐去一旁炕沿歇下了,他闻声说:“提起这个我正有话问你,怎么午间都没瞧见你人,你就走了?”

  秋穗有一瞬的语塞,一时没能想好怎么答他的话。而傅灼呢,捕捉到她脸上的迟疑后,眼底现出了些笑意,便低头吹了吹茶盏里的茶沫,也不追问,也不转了话再问别的,只是安安静静等着听她怎么糊弄自己。

  哪知,她竟说:“那日奴婢回来的晚,被郎主训斥了一顿,之后奴婢便一直记在了心中。这几日想着,左右饭食送到了就行,也无需奴婢一直候在那里等你们吃完……故而便先回了。”

  傅灼“哦”了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道:“你说的也对,路上一来一回,也得耽搁半个时辰的功夫,再加上午间你留在提刑司衙门的半个时辰,如此算来一个时辰就没了。这样吧……”傅灼搁下茶盏,抬眸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人,认真道,“明日起,你做好饭食后叫底下的人送去就行。又或者,让外面的小厮送,他们外头风吹日晒惯了的,也不怕劳累。你呢,午间多做了一顿饭食,也着实是累,正好趁这个空好好休息休息。”

  “郎主!”秋穗显然急了,她腆脸笑着道:“奴婢并不觉得累,何况这本就是奴婢的分内事。饭食是奴婢亲手做的,奴婢必须亲眼瞧见郎主吃到口中才放心,若假了他人之手,奴婢就算闲在家里,也必不能心安。”

  傅灼原也只是逗一逗她,并未真想断了她同自己兄长的往来。既她已经厚着脸皮自己挽回了,傅灼自然也不再继续为难下去。

  傅灼说:“既如此,那还是一切照旧吧。”

  “是,奴婢遵命。”秋穗立即蹲身应下,生怕晚了一瞬,郎主就会又改变主意一般。

  傅灼略歇了会儿便起身往桌边去坐下,到底还记得她心里记挂的事,见她跟过来布菜,傅灼望她一眼后,便漫不经心道:“你哥哥没有心情不好,一起用午食时,他还说你如今做的菜越发好吃了。”

  秋穗不疑有他,听后便宽了心。

  饭后傅灼被老太太打发来的人叫去了闲安堂说话,老太太这些日子都极高兴,眼下寻了幼子来,也没拐弯抹角藏着掖着,直接就说了:“我同你兄嫂都想替你说和梁家的嫡幼女,那姑娘你是见过的,就是不知你意下如何?”然后未等傅灼开口,她又兀自道,“我和你兄嫂瞧着都觉得十分不错,模样好,性情好,还是个才女,家世也很清白。你嫂嫂去探过梁大人和梁夫人的口风了,他们夫妇对你也是极满意的。你若觉得可以,我们即刻便定个日子登门相看,然后赶紧将这事儿定下来。”

  又严肃着威胁说:“近些日子来,那登梁家门想迎娶梁娘子的人家可不少,你若迟一步,怕是就要错失这个机会了。”

  傅灼听后心中毫无波澜,近些日子“梁娘子”这个称呼他没少从很多人口中听到。秋穗日常见缝插针念叨,前几日府上遇到长嫂,她也有意无意提了一嘴。甚至,散朝后,兄长也会寻到他身边,然后趁着一道出宫的机会,同他提了梁大人,“顺便”提了梁大人有这样一个幼女。

  傅灼每每都充耳不闻,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直到这会儿,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开始挑明了说。

  老太太既挑明了说,傅灼也就挑明了拒绝道:“那梁娘子,儿子那日是见过的,可却不曾有什么印象,儿子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中。既是要结为夫妻,自然是要过一辈子,若无眼缘,想之后的漫漫人生过起来也是煎熬。儿子知道母亲心急,但再急母亲也是想儿子过得好不是吗?儿子请母亲再容儿子些时日,等到时机成熟了,儿子自会迎娶娇妻进门。”

  傅灼是不容再商量的语气和态度,所以撂下这一番话后,直接起了身作别。

  “儿子改日再来探望母亲,先告退。”

  老太太想喊住他,但傅灼腿长,且脚下步速也快,很快就踏去了门外,然后消失在了秋季的黑夜中。

  老太太揉着心口叹气:“也不知道随了谁,真是一头犟驴,油盐不进。”

  庄嬷嬷忙安抚她老人家:“五老爷说的也对,毕竟是日后要做夫妻几十年的。若婚前就瞧不对眼,日后岂不是一对怨偶?但既老太太您喜欢那梁娘子,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左右您这边急,那梁家或许更急,且等等人家那边的消息。”

  “或者,等那梁娘子再登门来,您同她好好说一说咱们五老爷。梁娘子若是个有心的,她怕也不介意主动些。若常能在咱们五老爷跟前晃悠,时间久了,一来二去的,或许就能对上眼了。”又举了秋穗的例子,“您瞧秋穗,起初还被送还回来过呢,如今不是也很得五老爷的信任吗?听说如今夜夜都是秋穗呆五老爷房中守夜,五老爷还准她进内书房去看书,二人常常一处呆着,一呆就到深更半夜。虽说还没收房,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收房也是迟早的事儿。那修竹园的常二管事,原是他帮五老爷打理内宅的,如今有了秋穗后,常二管事就被五老爷调去了外院做事。如今内院,一应都是秋穗打理。”

  “这叫什么?这就叫日久生了情。”

  作者有话说:

  晚上18点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2-04-30 21:15:43~2022-05-01 17:2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成为高冷仙女 1个;

上一篇:太后

下一篇:怎敌她软玉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