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风送
“这不是梦,穗儿,你这么好,是值得有这样好的郎君如此善待于你的。你也不要怕,不说他这样品性的人日后会不会变心,退一步说,就算他变心了,咱们也赌得起。家里爹爹娘亲,你哥哥你兄弟,我们都会为你撑腰的。所以,你若是也真心喜欢他,就应了他,叫他赶紧回去说服他家里人吧。”
秋穗仍抱着母亲手臂不肯撒手,闻声羞怯着笑道:“我已经答应他了,他说他会请了侯府里老夫人亲自登门来提亲。我挺踌躇的,也有些害怕,怕曾经对我好的人,因为这件事,而改变了对我的看法。我也怕,就算最后我如愿以偿嫁给了他做正头娘子,日后也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是待我好的,但侯府里其他人的态度也很重要。毕竟若他不在家中时,还是我同老太太相处的时间更多。”
“你是怕老太太会因此憎恨上你?”余乔氏问。
秋穗心里最大的担忧其实就是老太太,旁人的看法她倒无所谓的,本来在侯府里时,那几位夫人同她也未曾有过什么交情。
只是老太太对她太好了,她怕会叫她老人家失望。她怕她老人家会误会是她处心积虑,勾得了她的儿子偏要娶她做正头娘子。
因为在乎,所以害怕。
余乔氏让女儿靠在她肩上,然后她一下一下慢慢抚摸着女儿的鬓发。耐心听完女儿诉说的担忧后,她则温柔又耐心的劝解着道:“我虽没见过侯府的那位老太太,但却常听你和梁夫人提起。听你们的描述,总觉得她是个极温厚又慈爱的夫人,我想她既真喜欢你,便就不会那样曲解你。那傅郎君也不是好哄的楞头小子,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会为你所迷惑呢?或许她老人家初听得这个消息时会震惊,甚至是愤怒,但待她冷静下来细思一番后,便会理解的。”
秋穗认真听着,心里不免也觉得母亲说的实在在理。
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她在她老人家身边呆了那么久,难道还不了解吗?
何况,傅郎君的终身大事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若如今心病能除,她老人家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吧?
傅灼就算再忙,也会为了此事忙里偷闲,抽点时间回京。
他一回了侯府,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便直奔了老太太的闲安堂去。如今已是五月,今年眼瞅着就要过去一半了,可小儿子的终身大事仍半点头绪都无,老太太不免跟着心焦。只是他一直奉命出差在外,总不见回来,老太太就是心里头再着急,瞧不见他人,急也是白急。
这回见他人好不易回来一趟了,老人家立即抓住机会就催促道:“你这差事得要办到什么时候?这样总不着家,怎么去相看那些女郎啊。原春日宴上,你是有大把的机会去相看、结识那些女郎的,偏你人没在京中,白白的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你啊你,真是叫为娘操碎了心,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傅灼好笑道:“儿子久未回家,您觉得儿子是否黑了点?”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这些,然后细细的好一番打量后,又心疼说:“定是吃了不少苦吧?不但黑了点,人也清瘦了不少。”老人家心疼。
傅灼却又突然严肃起来,他望了望老太太的左右,然后意有所指的道:“母亲,儿子有话要说。”
老夫人怔了下,然后忙挥手说:“你们都先退下去。”
待屋中一应侍奉的嬷嬷婢女都退了出去后,老人家这才急急问:“这么严肃,可是出了什么事?”
“您别急,是好事。”傅灼怕老人家担心宫里,忙宽了她心道,“不是贵妃娘娘的事,是儿子有件喜事要同母亲说。”
老太太一听说是喜事,眼睛都亮了,忙问:“可是遇着了心仪的女郎?哪家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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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傅灼突然笑了, 也就是默认。
见儿子笑着默认了,老太太心里就更高兴了。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是无法抑制的,她老人家忍不住的呵呵呵笑出一串清脆的声音来。
有句话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 说的, 大概就是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吧。小儿子的终身大事她盘绕在心头多年了,简直都要成了心病, 如今却突然什么都好了。
“哪家的娘子啊?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老太太弯腰凑近儿子来, 就这样还嫌离得太远, 她索性招手, 叫儿子挨她身边坐去, 坐她脚榻边上说话。
母子二人从未这般谈过心,见老人家心情好,傅灼便也听话的挪了身子挨过去。母子两个默契的小声悄悄说着秘密, 生怕叫旁人听了去。
傅灼没一口就把人说出来, 只是慢慢的引导母亲去猜, 循循善诱。
“那个人……母亲您也认识。儿子不是第一眼就喜欢她,是后来慢慢相处中, 觉得她实在品质可贵, 这才动了心。起初……还曾冤枉过她有私心, 把她往坏处想过, 如今细细思来,只觉惭愧。幸而她是个大度且不计前嫌的女子, 不然儿子今日也不能回来同母亲说这事儿。”
儿子说了这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老太太想了很久都没能猜到是谁, 她心里实在着急, 便忙又问。
“你们相识挺久了?而且我也认识?”老太太又急又兴奋, 打从方才听儿子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后,她脸上笑意都未曾消下去过半分,她也很配合,非常认真的去猜,“可这会是谁呢?你自幼便不喜欢往女儿堆里扎,身边也更是没听说过有什么红颜知己、青梅竹马。那个人……你确定娘是认识的?”
“您不但认识,您还很喜欢她。”越说越接近答案,而这个时候,傅灼不敢错过母亲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他自己心里猜的是母亲应该不会阻拦此事,但毕竟尚未尘埃落定,因为十分在意,所以心里紧张也是有的。
老太太狐疑着瞥了儿子一眼,心里隐隐有了那么个人选,但她却没敢说,只是又问:“她……不是京里的?”
傅灼细看着母亲脸上神色,觉得她心里应该也是有答案了。既如此,傅灼也就没再卖关子的绕来绕去,他直接说出了秋穗的名字来。
老人家虽已有心理准备,但真听儿子报出这个名字来时,她还是惊讶得倒吸了一口气。
“真是秋穗?”老人家这会儿没有愤怒,也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
五郎说的是真的吗?他不会是为了敷衍她,特意托了秋穗来演戏给她看的吧?
“嗯,是秋穗。”因说起了正经又严肃的事,傅灼神色也严肃起来,“儿子想聘她过门当正头娘子,要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这这这……”老太太仍觉得不可思议,又再确认一遍,问,“你们两个确定没有联手做戏,只为哄我?”
傅灼笑了,有些无奈,他说:“娘,我们真没有。”
老太太仍是那句念叨:“可怎么会是秋穗呢?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些。”又絮叨起从前的事来,说,“娘之前送她到你那儿的时候,你不是还把人给送还回来了吗?后来你也没露出半点对她有情意的意思来,我还以为你留下她侍奉只是因为她做事利落,不叫人操心,是个好管家呢。然后我就叫她赎了身,让她回家去了。后来同你说,你也没个反应啊?”
傅灼心想,怎么会没有反应?只是没叫你老人家看出来而已。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傅灼只说:“她是好人家的姑娘,又怎能委屈她做妾?何况,儿子这辈子也没有纳妾的想法。只想得个一心一意的人,娶为正妻,然后白头偕老。”
如今再回想起往事,老太太也会反思自己当时做得不好的地方。当时她太想留秋穗在身边了,所以折腾来折腾去,怎么都不肯放她走。
后来还是出了她哥哥和梁家姑娘那事儿,她怕会因此黄了人家的一门好姻缘,所以才忍痛割爱还了秋穗的卖身契,让她去做了良民。如今细细思来,亏得自己当初没有糊涂太过,没有为了一己私利,继续强留秋穗在身边为奴。
老太太也感慨:“是啊,她原就是秀才之女,若非迫不得已,也不会把自己给卖了。我也喜欢她,也心疼她,更舍不得她。可她毕竟不是我的女儿啊,她是人家的闺女,有疼爱她的父母。不过看来我同她还是有些缘分的,兜兜转转的,这不,又要到咱们家来了吗?”
傅灼说:“儿子就知道,您老人家若知道是秋穗,定也会很高兴。”
老太太心里的确觉得还是挺好的,她并不觉得秋穗从前在府上当过家奴这有什么。何况,人家一家都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家里哥哥弟弟也都还联了那样的两门姻亲,既如此,那他们家又如何不能娶余家娘子呢?
余家如今的门第是不高,但好歹也是清白人家,旁人也置喙不了什么。
不过,老太太心里也知道,此事想成,也没那么简单。如今是大郎夫妇当家,虽说她是母亲,但丈夫不在了,她也早不管家宅之事,一应都挪交到大郎媳妇手上去了。
大郎夫妇是长兄和长嫂,长兄嫂犹如父母,他们又年长五郎那么多,对五郎的事,定然十分上心。
若不好好的想点法子的话,怕他们夫妇那一关不好过。
而为了五郎的事,若真叫他们兄弟就此离了心,肯定也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老太太问:“你兄长那里,你打算怎么去说?虽说我是你阿娘,可如今毕竟是你兄嫂当家。很多事,他们也会有他们自己的顾虑在。你看晴娘同余家大郎定亲,你嫂嫂就一直耿耿于怀,觉得不般配,但碍于毕竟是人家的姑娘,人家爹娘愿意,她不好插手,也就作罢。如今是你议亲,他们有权利插手了,必然不会轻易松口。你……你可别为了此事,最后闹得兄弟不愉快啊。”
傅灼忙安抚:“娘且宽心,儿子不会的。”又说,“儿子早有准备,会让兄嫂心甘情愿答应下来。”
“真的?”老太太半信半疑,最后却笑了,“你自幼便是个让人省心的,你若说你有法子,那娘信你。”又问,“你那是个什么法子?”
傅灼却卖了个关子,并不告诉她老人家,只是叮嘱说:“儿子不想瞒着母亲,所以今日亲口同母亲说了这些。但这件事情,也请母亲暂帮儿子保密,在事成之前,母亲不要告诉任何人。”其实傅灼本来可以连母亲也暂瞒着的,只是顾念到她年事已高,之后一旦“东窗事发”,若没提前知会她一声,也怕她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所以,好一番深思熟虑后,傅灼决定不瞒着母亲。但不瞒母亲,也不能叫母亲坏了自己的事,所以傅灼才会如此镇定的严肃叮嘱,望她老人家先帮忙保密。
老太太却越发好奇了:“怎么神神叨叨的?还卖上关子了。”不过虽然好奇,但儿子从来没让她操心过,办事也极稳妥的,她也实在放心,于是就索性不去操这个心了,只叫他自己忙去,“那娘等你的好消息,等一切妥当了,娘亲自去给你提亲去。”想到儿子很快就要娶媳妇了,老太太又高兴起来。
傅灼又再提醒:“您老人家就当没听过儿子今日说的这些,平时该为儿子的婚事发愁,还是得愁,免得叫人看出破绽来。”又玩笑说,“若因您老人家一时之失,而害得儿子最终没能娶得上媳妇,那儿子就只能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了。”
老太太吓到了,连忙保证:“娘做事,你还不放心?若这点能耐都没有,当年也不会叫你爹对我服服帖帖。”
傅灼笑着从她老人家脚榻边上起身,然后朝她抱手深深作揖:“那儿子就先恭谢母亲了。”
老太太果然是有些演技在身上的,儿子一走后,她老人家立马恢复了之前的愁眉苦脸和唉声叹气。既答应了儿子帮他保守这个秘密,便真的半点不敢拖后腿,她连身边最信任的庄嬷嬷和春禾婆媳都瞒着,只字未提。
傅灼如今的终身大事,成了傅侯府阖府最关心在意的一个事。尤其是年将过半,亲事却仍未有丝毫头绪,侯夫人吴氏这个长嫂也跟着着急。
这不,傅灼一回府,吴氏立即就得到了消息。然后傅灼才从老太太闲安堂出去,吴氏就也匆匆往修竹园这边赶来了。
叔嫂二人恰好在修竹园门外碰上。
吴氏见总算是逮着他了,忙脚下莲步更是生风,几步便走到了傅灼跟前。她端和笑着,语气颇有些急切的打着招呼:“五郎回来了啊。”
傅灼心知肚明她是做什么来的,但却丝毫不显在面上,只忙抱手作揖:“见过嫂嫂。”
吴氏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人,见他黑了些,也瘦了些,言语间也不乏关怀疼爱之意,她叹息道:“怎生这段日子这么辛劳?从前虽忙,可好歹是一直在京中办案,如今却是一直不着家,天天都在外面。我瞧你……这都瘦了,想来外边的吃食吃不惯吧?”
面对长嫂的关怀,傅灼始终淡笑着,说自己不辛苦,在外面一切都挺好,他也问吴氏:“嫂嫂这会儿来,可是找我有什么事?”
吴氏就笑了:“自然是有事的,而且还是大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不若进去我好好同你说。”又问,“你这会儿忙吗?不会才回来,就又要走吧?”
傅灼微颔首说:“既嫂嫂有要事找我,暂时在家歇一会儿也无碍。嫂嫂请。”
见他这样说,吴氏也就不客气了。她自己直接往院子里去的同时,也抬手示意身后抱着画轴的两个婢女跟上。
傅灼目光扫到了,也大概能猜到她们二人手中抱着的是什么,但却没管,只是仍请着吴氏入园。
如今傅灼作以吃饭歇息的书房内,仍是只有一个九儿侍奉。吴氏一进门来,见就九儿一个女婢候着,便觉得这院子里实在不像话了些。
虽小叔素来洁身自好,从不曾传出过什么不好的事来。但内院伺候的人仍是男人居多,这就不太合适了。如今主母还没进门,只他一个主家,倒还好些,但日后主母进门了呢?
内院里的,贴身侍奉的,肯定还是女婢好些。
女子心细,又体贴,这样的人才能侍奉好主家。
九儿奉了茶退下去后,吴氏盯着她背影瞧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收回目光来,问坐另一边的小叔道:“你素日里就是在这儿歇息的?”
傅灼回:“正是。”又解释说,“因我如今尚未有妻室,寻常又忙,不常回家来,所以便没另拾院子来以作歇息之用。这里很好,既能办公,又能睡觉,很方便。”
吴氏说:“方便是方便,但也的确冷清了些。尤其是你身边伺候的这些人,怎么就只这一个婢女?”
傅灼却笑着说:“嫂嫂有所不知,女婢伺候有婢女伺候的好,男奴也有男奴的好。我自幼便不喜女子近身,如今留下这一个,也是充作待客用的。不然依我的意思,全换成男奴才好。”
吴氏觉得不太对劲,但又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她只能附和着干笑了两声。然后也不答他的话,只是表明了自己此番的来意。
她朝自己带的那两个婢女招了招手,示意她们上前,然后对傅灼说:“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该上上心了。这上半年都快过去,事情竟还没个眉目。你总不在家,只能我和母亲来代为操心。这里是几张画像,你先看一看,若有看中的,我回头请媒人登门说和。”
说罢,便将画幅一张张展开铺在案上,让傅灼细看细选。
傅灼只淡淡扫过去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明显是看都没看一下,毫无兴致的样子。
“此事叫嫂嫂操心了,实在是我的错。只是婚姻乃大事,不能急在这一时。下半年可能不会这么忙,到时候,再好好说议此事不迟。”
吴氏说:“你连看都没看一眼,怎么就知道不会看得上呢?”
傅灼却道:“在我看来,这些女郎都是一个样的,看也看不出什么。”然后突然起身,抱手朝吴氏深深作揖,“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多留嫂嫂了。”
被明确的下了逐客令,吴氏也不好再赖着不走,只能退一步道:“既小叔忙,那今日便不说此事了。你先忙,此事改日再议。”
“我送嫂嫂出去。”傅灼亲自送了吴氏到院子门口。直到目送了她身影走远,傅灼才问身边跟着的常拓:“槐花巷那边,可一切都准备妥当?”
那事是常拓亲手去办的,隐秘又周全,非常的妥当,于是常拓忙回:“回郎主,一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