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从天牢出来,陈述白负手走在幽静的甬道上,除了冯连宽,没再让其他宫侍跟随,看着如残烛的兄弟,心中隐约发堵。
到底是何病因,让他们很早之前就备受煎熬?
停在一片腊梅前,他幽幽地问:“可有谢绍辰的消息了?”
冯连宽汗颜,“还未寻到谢世子。”
“加大人力。”
“陛下......为何想要救狱中的人?”
陈述白弯腰捡起地上刚刚掉落的腊梅,放在枝头,指尖松开时,那朵腊梅被风卷走了。
“手下败将而已,犹如落花,还能再掀起什么波澜。”
留下一句话,他迈开步子,大步离去。
落花虽掀不起波澜,但能滋养土地,陈述白其实真正想说的是,陈斯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与枝头那些生来金贵的世家子没有区别,可惜命运不济,被先帝摧残,落入泥潭。
不过,自己也不是善人,没打算主动捞他,真想回头,那就在病情能够好转的前提下,做些令人敬佩的事来挽尊。
之所以想要找到谢绍辰,一来为自己治病,顺带着便宜了陈斯年,二来,也想确认他们的病因到底源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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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内,久不露面的庞诺儿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早点铺的匾额,犹豫着没有下车。
“算了,回去吧。”
怪尴尬的。
车夫摇摇头,“小姐,你都来七八次了,再不进去,年都过了。”
庞诺儿看了看一车厢的年货,哼道:“不去不去,改日再说吧。”
因向朝廷提供了陈斯年的行踪从而立功,抵消了逃婚的惩罚,她现在谨遵父亲教诲,夹着尾巴低调做人,可该报的恩还是要报,只是抹不开脸面,几次路过店铺也未进去。
这时巷子对面驶来一辆装饰极为讲究的马车,庞诺儿探出脖子,与对面马车的几人视线相碰。
是她曾经的几个闺友,如今的陌路仇人。
哼,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在她没落后就冷嘲热讽,讨厌讨厌!
甩下帘子,她正欲叫车夫驶走,却意识到不对,那几个人都在选秀的名单里,为何偏偏来到栾记面点铺?
再次掀开帘子,她扬扬下巴,“你们来干嘛?”
几人显然没想到会遇见庞诺儿,其中一人步下脚踏,抱臂走过来,嘴角噙着笑,“诺儿姐姐呢,也是来瞧迷惑陛下的狐狸精长什么样子?可你又不能参加选秀,何必来多此一举?”
几人为选秀蓄势待发,可朝廷迟迟不公布初选日期,心急如焚。几人从家里长辈那里探听到,陛下曾因为面点铺里的女人,差点取消选秀,她们都想来看看能迷住天子的狐狸精到底长什么模样。
“你们见过她,不必见了。再说,她不是已经离开宫中,与陛下再无瓜葛,你们来这里有意思?”
见过?
几人对视,方想起庞诺儿指的是谁。
“上次在首饰铺里遇见的那个宫婢?”一人掩口轻笑,“因为她,诺儿姐姐还被陛下禁足两个月不准出府呢。”
庞诺儿嗤了嗤,“别在我面前冷嘲热讽,有本事去御前迷惑陛下啊,若陛下被你们中的哪个迷惑住,我管你们每人叫一声姑奶奶。平平姿色,快回去照照镜子,别丢人现眼了。你们的对手,该是镇国公府的嫡女骆岚雯,不是殊丽。”
论嘴皮子,几人是怼不过庞诺儿,但庞家如今失宠,几人又都是达官显贵家的嫡女,才不怕她。
不过,她们不愿降低身份,跟一个失势的女子争论,于是越过她直接进了店铺。
“老板,有哪些招牌菜?”
晚娘不知她们的目的,赔笑道:“不好意思各位娘子,小店还未开张。”
几人皱眉,没了停留的借口,却刚巧瞧见后堂的帘子被人掀开,一抹倩影走了出来。
几人认出她就是上次跟庞诺儿起冲突的女子,还在一次节前预定不到雅间。
“呦,果然是天姿国色,难怪陛下不想选秀了。”
“狐媚子能不漂亮?”
“还以为多特别,瞧她那寒碜的打扮。”
“你们别忘了,她是被陛下抛弃的人,还能光鲜到哪儿去!”
几人唧唧喳喳个不停,显然是来找不痛快的。
殊丽认出她们中的一人,了然她们来的目的,直白道:“我已离宫,各位还是高抬贵手,就此散去,否则,咱们两方都不好看。”
一名贵女冷笑,“当自己是谁啊?还两方都不好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殊丽实在不愿与她们拌嘴,直接下了逐客令:“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便。”
另一名贵女拍出银锭子,“听说这店的老板另有其人,我就不信,店主不欢迎我们。”
晚娘扯扯嘴角,冷了语调:“老娘是店主,不稀罕你们的银子,有多远滚多远,别仗着人多卖泼。”
“你!”
“你什么你,叫你们滚啊。”
贵女们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如今狐媚子已经失宠,她们不过就是来瞧瞧她的姿色,没任何顾虑,还能纵着她们出言不逊?
最先挑事的贵女走到门口,叫了自己府中的几个跟班,“你们过来。”
虽未直接点明,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几人撸起袖子上前,将几位小姐请了出去,抡起桌椅板凳开始乱砸。
晚娘气不打一处来,合计各府的纨绔子和刁蛮女都是这么欺负人的?
谁知,还没等她操起家伙,一道低沉的声音炸开在深巷中。
“朕倒要看看,谁在这里仗势欺人?!”
几人闻声看去,见巷子口走来一道身影,清隽疏冷,气场强大。
几人见过天子几面,纷纷跪地请安,瑟瑟不安,哪会想到,天子会亲临。
不是说殊丽失宠了,怎么还与......
陈述白习惯到达巷子口,再在轿中易容,今日刚刚抵达,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巨响,想也没想,大步走了进来。
而他的身后,跟着两排带刀侍卫,都是御前的禁军。
陈述白越过闹事的贵女,走进店里,来到殊丽面前,柔了语气:“可有吓到?”
殊丽淡淡道:“她们几个,还不足以吓到我。”
陈述白没说什么,低头看向她护在肚子上的手,微微扬下嘴角,竟当着众人的面蹲下来,替殊丽掸了掸鞋面上的尘土。
其实,鞋面很干净,没有尘土,不过是陈述白为了抬高殊丽而故意弯下了腰。
见状,几个贵女连同跟班们傻了眼,悔恨不已。
站起身时,陈述白揽住殊丽的肩,转眸看向那些人,眸光一凛,迸发出狠厉,“来人,将他们带下去,再将他们的父亲请到司礼监,谈谈他们女儿的去处。”
那个“请”字,表面客气,可谁都知道其中深意。
其中一人直接吓晕了过去,其余人开始哭哭啼啼,乞求天子网开一面。
除了殊丽,陈述白对谁都没有耐心,揽着殊丽走向后堂,撂下了棉帘子。
视线变得昏暗,殊丽推开他的手,退开一步,“准备上药吧。”
陈述白上前,再次揽住她,“我在附近安插了暗卫,是来保护你的安危,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现身,现在我将他们交给你,听由你指令,这样一来,无人敢来店里撒野。”
“陛下费心了,但只要陛下不来招惹我,无人会来挑事的。”
陈述白知道这话不差,却无法阻止自己靠近她,“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今日之事发生。”
殊丽默不作声,拿出药膏,示意他上药。
药膏冰冰凉凉,陈述白盯着她的脸,很怕她因为厌烦外面的人事物而厌烦他。
“丽丽,跟我说句话……有点疼,你轻些。”
殊丽重重叹口气,尾调却略微上挑,多少带了点调侃,“陛下连受刀伤时都没喊疼,又怎会怕这点疼痛?”
说完,又觉得是在夸他,懊恼地抿起唇。
谁知,陈述白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是为了让你心疼我。”
作者有话说:
大宝儿:爹爹真是够够的了。
陈述白:小孩子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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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除夕前一日, 宫墙内外喜庆欢腾,人们脸上挂着笑靥,热热闹闹筹备着年货。
殊丽从医馆出来,手里拎着几包药材, 有自己的安胎药, 也有陈述白的药。
有了上次的阴差阳错, 殊丽在煎药时小心翼翼,恬静的脸映在炉火中, 忽明忽暗,看不出情绪。
等熬完汤药, 她的鼻尖沁出汗珠, 人也开始乏力。
自打怀了孩子, 精力大不如前,稍微累些就困倦。
盛放好汤药, 她叮嘱木桃看紧些, 自己回到里屋小憩。
木桃谨遵殊丽的话, 一边看着汤药一边练习敲算盘, 为以后开绣坊副掌柜做准备,全然没注意到突然出现在灶房门口的煜王。
十六岁的小郎君脱去道袍,披上银铠, 少了清隽出尘,多了疏朗阳刚, 迥然一个少年将军的模样。
木桃抬眸时,指尖刚好打起一颗算珠, 正对煜王方向。
“呃......殿下怎么来了?”
她放下算盘, 将汤药护在身后, 生怕被煜王打翻。
久不出宫, 赶着除夕临近有了闲暇,煜王这才有空来店里瞧瞧,“今儿出宫给太皇太后买些小玩意,顺道过来一趟,最近忙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