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但崔桓玉根本不信,表妹看着弱质纤纤,自小却极有主见,丝毫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柔弱可欺,不可能会轻易被一粗鄙轻浮的屠夫哄骗走。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杜云芝找些借口时常有家不回地跟在他身边,说要帮他一起找,初时崔桓玉颇为感激,杜家的势力遍布大周,若有杜云芝帮忙,找到表妹一定事半功倍。
直到有一次,杜云芝那位恋慕她的表哥王五郎因嫉妒险些害的他失足落水而死,在此之前曾说漏了嘴嘲笑他仇人就在身边却痴傻不知。
他质问王五郎究竟何意,那王五郎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离开。
崔桓玉攥紧了手中画像,眸光沉沉地望着不远处一户府邸门口停着的一辆华丽的油壁马车,半响方道:“不论如何,只怕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画像上寻的都不是女子,而是换了男装的沈漪漪。
他要来赌一把,赌漪漪能不能与他心意相通……
这时,自府邸中走出一众侍卫维护在马车四侧,而后一身着白衣的年轻郎君与头戴幂篱,绿衫红裙的女子牵着手走到马车前。
白衣郎君低头与绿衫女子不知说了什么,绿衫女子偏过头去,白衣郎君冷笑一声,突然将女子拦腰打横抱起,抱入了马车之中。
幂篱掉下,少女窈窕的背影纤弱无助,瑟瑟发抖地僵在男人怀抱中。
崔桓玉手中的画像失手摔在了地上。
“郎君!”
阿年见自家主子不知为何丢了手中的画像与茶盏,疯了一般径直往前跑去,唬了一跳。
……
一上马车,沈漪漪便立时抱着双臂缩在了马车的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个纸片儿钻到车缝儿里,只将一个后背对着他。
魏玹面色阴沉地坐在车厢中央。
这几日晚上都没睡好,只要躺在床上,夜里做梦都是赵麟那双黑漆漆冒着鲜血的眼洞,沈漪漪疲惫至极,离开赵府之后压在心头那千斤重的巨石才去了一半,她阖上眼,昏昏沉沉地将要睡过去。
“漪漪!漪漪!漪漪!”
突然,耳旁隐约传来男子微弱而撕心裂肺的呼唤声。
沈漪漪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作者有话说:
看到“你恶不恶心”这句话的时候,我脑子里自动就配音配上了弯弯腔,“你穿件衣服吧,你自己不恶心吗”。
感觉画风突然就变了X_X
ps:说明一下,本章男主所作所为绝不可取!他以后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作者这么写不代表作者认同!
对于男主这种偏执型人格障碍的患者,小说里作者会安排他改邪归正,但日常生活中姐妹们请有多远跑多远,治不好。
第55章
沈漪漪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漪漪!漪漪!漪漪!”
“你做什么?”
她慌乱地四下张望, 拍打着车壁想要下去, 魏玹皱眉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
沈漪漪杏眼中噙着茫然的泪水,喃喃道:“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有人在叫我……”
“你听错了。”魏玹断然道。
“我听错了?可……”
“没有可是。”魏玹用帕子抹去她眼角泪水, 将她按到怀中。
那声音渐行渐远, 沈漪漪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着颤着, 一滴泪水顺着素白的小脸滴落在魏玹胸口上。
一个月后,长安齐王府。
帘下立了个清瘦的身影。
春杏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主子, 一见面就冲上来抱住她哭得肝肠寸断。
沈漪漪垂下眼帘,眼神温柔了几分。
春杏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发顶,抬眸看看主子尖尖的下颌, 苍白的脸色,心疼地道:“姑娘, 瘦了许多。”
“这些时日, 姑娘究竟去了哪儿?”
沈漪漪目光暗了下来。
背后,世子大步走过来,神色冷峻,春杏忙抹抹眼泪,不好意思地从姑娘怀中出来。
沈漪漪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娥眉微蹙, 没等他, 反而快步掀开软帘走了进去。
春杏只好帮主子将帘拢打起来。
魏玹走进来,看见沈漪漪低着头走到床边, 衣服都没脱便和衣躺了进去, 似乎极为疲倦的模样。
默了片刻, 他负手走了出来,对春杏道:“姑娘醒后,将东西都收拾了,搬到正房。”
春杏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于是,沈漪漪睡了一觉醒后,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
正屋屋后栽种了一丛翠绿的青竹,一脉清溪绕阶缘屋自缭墙下的小沟中款款蜿蜒而来,午后微风徐来,翠色连波随风簌簌而动,碧水青空,小桥流水,温暖的日光不冷不热,从帘后懒洋洋地射入屋内,在人的身上渡上一层浅色的金辉。
沈漪漪拢了拢身上的小薄被,整个人都蜷缩在被衾中,乌黑如云的长发披在身后,快一下午了,她保持着这一个姿势动也不动。
廊庑下,春杏朝着里头看了看,叹了口气低声道:“姑娘自从回来,极少说话,连世子都爱答不理的,问她什么也不说,有时只是笑笑,那笑容我看了心里怪难受的。”
朱樱便问:“你就没去劝劝?”
春杏沮丧道:“劝了!可姑娘不回应,我也不知该如何劝了……朱樱姐,你可知姑娘这些时日去了哪儿啊,世子又是如何寻着姑娘的?怎的这出去一趟,回来两人便成了这样了?”
朱樱心说,我哪里能知道呢,主子近来愈发心情不好,她还想问问春杏呢。
问过纪乾与吉祥,两人一个个讳莫如深的模样,不愿多说,吉祥告诉她,只要人回来就万事大吉,若是人没了,他们才真的应当担心了。
两人感叹一回,悄声离开。
沈漪漪其实没睡着。
在赵府时她夜里总睡不好,时而做噩梦,半夜惊醒,回到王府后魏玹夜里与她同床共枕,两人虽不说话,但她总算睡得踏实了些,只是每日无所事事,浑浑噩噩,不知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轻缓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软绵绵的喵呜声飘了过来,似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漪漪起身,小乖乖踩着案几一跃跳到她的怀中,委屈巴巴摇着小尾巴地在她怀中蹭来蹭去,仿佛是怨怪她回来这些时日都没去找它瞧过一眼,早就将它抛之脑后了。
沈漪漪揉揉它的颈窝,小乖乖便舒服地趴在她的腿上,眯着眼睛伸长脖子享受了起来。
“漪漪,整日闷在屋里,怎么不出去走走?这几日天气都晴好着呢。”兰蕙坐在她身旁,柔声说。
沈漪漪低着头,没说话,只抚摸着小乖乖柔软的毛发,小乖乖乖巧地打着呼噜,两只小爪子圈在一起,湛蓝色的眸子眨巴眨巴看着她,又喵呜一声,十分惹人怜爱。
兰蕙又说道:“小乖乖今年开春生了一窝三只小猫崽,有两只被膳房与库房的仆妇要走了,剩下一只小狸花在阿鸾姑娘那儿养着,你想不想看一看?”
小乖乖,也当娘了啊……
沈漪漪沉默地看着怀中的小乖乖。
这时,小乖乖忽竖起了耳朵来,朝着窗外喵呜了一声,抖抖身子。
兰蕙笑道:“瞧,小狸花这不就来了。”走到窗边摆摆手,一只胖胖小小的小狸花跳到了兰蕙怀里。
兰蕙怀抱着小狸花来逗漪漪,“姑娘快瞧,桃叶今日一定喂多了,把小狸花的肚子都喂得圆滚滚的,再喂下去,小狸花该比娘亲还要圆润了。”
沈漪漪微微一笑,小狸花有些认生,警醒地瞪着沈漪漪,毛发竖起来,小乖乖一爪子拍过去,舔舔小狸花的毛,小狸花嗷呜一声歪了歪身子,乖乖坐在了沈漪漪的手边。
母女两猫旁若无人,开始认真地清洗起爪子来。
“姑娘总不能一直与世子这般冷若冰霜下去,世子对姑娘,算是好性儿的了,眼下还要姑娘搬到正房里来,这哪里是寻常妾侍才有的尊荣?姑娘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若是等到了世子好性儿不耐那一日,遭罪的还不是姑娘自己和……”
兰蕙说到此处却又打止住,“我这是浑说了,姑娘莫放在心上。”
沈漪漪抱着小乖乖的手,紧了紧,疼得小乖乖躲了一下,从她怀里跳了出去。
*
隔日,阿鸾来湛露榭寻沈漪漪,欢喜地拉着她一块儿去蒹葭馆看戏。
也不知是不是魏玹私下叮嘱了她,阿鸾绝口不提她离开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何事,吩咐小厨房做了两碗樱桃煎,里面浇上甜丝丝的牛乳和饴糖,放在井中冰镇着,又命人做了两三碟清香扑鼻的糕点在案几上摆开,两人边看戏边吃。
戏台子上优伶伎人拉着琵琶与红牙板咿咿呀呀,一曲甜糯柔缓的江南小调儿从伎人口中娓娓道来。
咸甜的桂花饼酥脆松韧,入口即化,在舌尖留下一丝回味悠长。
这是……家里的味道。
她怔怔地,无声地落下泪来,吓坏了一旁正看戏看得阿鸾。
阿鸾慌乱地问:“依依,你没事吧?你怎么哭了?是不好吃吗,还是曲子唱得难听?”
一挥手就让众人都散了。
沈漪漪不知怎么的就回到了房间,茫茫然看着雕梁画栋的陈设家具,成串的珠帘熠熠闪光,雕花小翘几上摆着一套琉璃制成的杯盏,而她则依旧是靠着小轩窗,身上披了张缠枝石榴花小毯子坐在美人榻上,小乖乖跳到她的怀里,湛蓝的大眼睛担忧地望着她。
她亲亲小乖乖,将小乖乖揽到自己的胸口。
好累,真的好累。
想着,便阖上眼眸,沉沉睡了去。
*
齐王与宁王在王府花园中对弈。
齐王执着棋子苦思冥想,花园幽静,齐王眼中只有案几上棋盘中玉制的棋子星罗棋布,忽听弟弟宁王“咦”了一声笑道:“皇兄,你府上何时又纳了位美妾?”
齐王抬眸,不悦道:“什么美妾,你专心些。”
宁王下巴朝着栅栏外一抬,齐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身着淡青色襦裙的女子从抄手游廊上被两个婢女一前一后扶着走了下来。
那女子看不清正脸,样貌却似乎十分年轻,云鬟蝉鬓,腰肢纤细,肌肤胜雪,即使隔了这么远,身上只穿了件并不显眼的素衣,亦能令人一眼便看见人群中的她,颇有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
齐王上了年纪后自是没心思再纳什么美妾,定睛一看,大吃一惊。这女子,不是半年多前长子丢的那名婢女吗!
这婢子齐王是见过的,次数是屈指可数,可因那婢子生得太过出挑,难免让人记忆犹新。
尤其在她丢失后,长子为了她竟推掉了与郑家的婚事,还多次动用私卫部曲四处寻觅,甚至向圣人请命去了西州做安抚使,怀疑这女子被突厥人报私仇掳走。
齐王气得险些中风,在病榻上躺了许久,恨不得他从未生过这么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