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难逃 第72章

作者:云闲风轻 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为了一个低贱的婢女,他连名声、婚姻都不要了,原以为他爱惜羽毛,是个济世救民的好官,没想到因为儿女私情便方寸大乱,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亲兄弟!

  小儿子的确是好色了些,他身为兄长正应耳提面命将弟弟引入正途,却为了泄恨生生将亲弟弟推入万劫不复之境。

  张氏被幽禁佛堂,琏儿至今都在岭南苟且偷生,若不是他派过去的人护着,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惨遭这逆子的毒手!

  齐王无比庆幸,二儿子魏琅早早离开了长安,否则这逆子必定要让他断子绝孙才肯罢休!

  这祸水如今回来了,只怕日后少不得还要在齐王府中兴风作浪,齐王胸臆间的愤怒之意一时犹如排江倒海滚滚而来,一掌打落了面前的棋盘,提了侍卫手中的刀便大步走出园子,直奔湛露榭而去。

  宁王挑眉望着兄长走远。

  湛露榭。

  齐王提着刀就气势汹汹地过来要人,吉祥唬了一跳,赶紧拦着道:“王爷息怒,依依姑娘的确回来了,但她……眼下不在院中,约莫是陪着阿鸾姑娘出去游玩了。”

  齐王虎目一瞪,“放屁!本王适才便看到那贱婢回了湛露榭,你滚开!”

  吉祥抱着齐王的大腿哭道:“王爷,您就算给奴婢一百个脑袋奴婢也不敢撒谎那,依依姑娘当真不在里头,她是刚刚随阿鸾姑娘离开的!”

  齐王怒极,一脚踢在吉祥的心窝子上,吉祥胖圆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好几滚,眼看着齐王提着把明晃晃的大刀一条腿已迈进去了,心想完了完了,他有预感,倘若沈漪漪今日死在齐王刀下,只怕齐王府此后将永无宁日!

  “父王这是要去做什么?”一人在身后冷声问道。

  齐王倏然扭头,面色铁青地用刀指着来人:“畜生,你休要拦我!否则别怪我刀剑无眼!”

  魏玹说道:“你今日若要取她性命,便先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

  他上前一步,握住齐王指来的刀刃,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了魏玹的掌心,鲜血自手背蜿蜒而下,染红了一尘不染的白袍,滴落了满地猩红,简直是触目惊心。

  齐王不敢置信,“你,你……”

  魏玹仿佛没有痛感,面无表情地道:“父王曾说过,日后我的事情与你一概无关,一言既出,你堂堂齐王,难道想言而无信,食言而肥?”

  “你”齐王痛心道:“在你眼里,可曾把我当过你的亲生父亲,可曾把这个王府当做过你的家?你的至亲血亲,难道都比不上屋里这个粗鄙卑贱的婢女?”

  “只要你让我进去杀了她,从前的事情,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可笑。

  魏玹讥诮道:“那父王可曾认过我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你都将我视作耻辱,甚至从未抱过我一次,什么至亲血亲,魏琏与张氏也配?与郑三娘退婚,那是因她心术不正,你不分青红皂白,以为杀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能万事大吉,父王啊,枉你这一辈子自诩嫉恶如仇,不过是自私自利,虚伪至极!我能有今日,全都是拜你所赐!”

  他每说一句,便逼近一步,且句句铿锵有力,振聋发聩。

  齐王大惊失色,手中的刀跟着掉落了下去。

  魏玹冷冷扫了齐王身侧的小厮一眼,小厮腿一软,便听世子淡声吩咐道:“父王累了,将王爷扶回院中暂歇!”

  ……

  吉祥为魏玹包扎好了伤口,心疼地道:“世子何必要去握那刀,总归是亲父子,王爷总不能忍心伤您……”

  魏玹没说什么,活动了下手腕,挑帘走到屏风后。

  春杏就在门下候着,对适才外头发生的事情犹心有余悸,低声回话道:“姑娘原先在阿鸾姑娘院中看戏,后来约莫有些累了,瞧着心绪不佳,掉了眼泪,奴婢便与兰蕙姐扶着姑娘回来略睡了会儿,现在还没醒呢。”

  魏玹走到床边,皱眉看着她潮红的睡颜,外头动静那么大都没吵醒,用没伤到的那只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阿娘,姨母……”漪漪唇瓣动了动,哼哼唧唧地抱着怀里的小乖乖不肯放,在小东西怀里蹭啊蹭,蹭了一身的毛发。

  睡梦中,她梦呓的都是家人的名字。

  魏玹垂眸,按在了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上。

  血又流了出来。

  ……

  在房中闷了十几日,这日春杏照常伺候着沈漪漪起床梳洗,用过膳后沈漪漪问她要针线,春杏听了惊喜地差点平地跳起来,忙给她取过来。

  漪漪便在窗下倚着做了会儿针线,揉揉眼睛觉得有些累时,春杏顺势说今日天高云淡,不如去听雨阁走走赏赏景,正巧能散散心。

  沈漪漪依旧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园中一处凉亭歇脚,亭周围植了一片丰茂的花草,十分怡人。

  春杏被兰蕙叫去一回,沈漪漪便一人坐在亭中弹瑟,正沉浸在其中时,身后忽有人轻轻击掌,笑吟吟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

  沈漪漪抬眸望去,只见一容貌美艳的贵妇人朝她笑着走来,那贵妇人虽衣着素净,细看却件件皆是上好的绫罗锦缎,笑容妩媚热络,径自在她对面坐下道:“若我没猜错,你便是世子房里的依依吧?”

  上下打量着她的脸蛋儿与纤细的腰肢,抚着她一双细白的柔荑不住赞道:“瞧瞧这通身的气派,竟像个大家闺秀,连我看着都喜欢得紧,怪不得云卿一直都念念不忘!”

  这人,似乎是魏玹的长辈。

  但漪漪不喜欢她说话的做派,冷淡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来。

  这妇人似也不尴尬,拨了拨漪漪的瑟,轻声叹道:“适才听阿冯说,你这是与云卿闹别扭呢?可怜见的,小姑娘人不言不语的,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如说给我听听,待会儿我去给你说道说道?”

  见沈漪漪仍旧不答话,只低头把玩着腰间的一只扣合如意堆绣荷包,贵妇人柳眉微蹙,凝视了她片刻,又谈笑风生地就着她手中这只荷包夸赞了起来。

  直到冯侧妃寻过来,见两人和和气气都好好地坐在哪儿,这才松了口气道:“原来你在此处,我还道你是回去了。”

  瞅瞅亭中安静坐着的沈漪漪,顿觉头疼,怎的就遇上了她,这位世子的宝贝疙瘩,上次在蒹葭馆哭了一回,吓得她第二日见到世子都战战兢兢的,实是有些怕了。

  听着冯侧妃介绍,沈漪漪才知原来眼前这贵妇人是宁王的侧妃杜氏,杜氏与冯侧妃素来交好,今次与宁王一道登门拜访齐王。

  杜侧妃笑道:“我是瞧着此处景致不错,便自个儿进来,没成想碰见位美人儿。”

  两人又说了一盏茶的功夫,沈漪漪听得有些厌烦,因冯侧妃是阿鸾的母亲,她不想太过冷淡,便对两人施了个礼,与春杏一道离开了。

  走到阁楼门口时,正与一年长俊朗的紫袍男子迎面相遇。

  沈漪漪低着头想事情,那男子却是率先看着了她,她未说话,他亦未言语,稳步走来,两人眼看就要撞上,春杏忙一拉沈漪漪躲开,低声道:“姑娘!是宁王殿下!”

  沈漪漪一个踉跄,身侧多了双手护住她。

  头顶响起男子低沉淳厚的声音,“姑娘小心。”

  沈漪漪诧异地抬起头。

  宁王含笑望着她,温声问:“小姑娘,没事罢,走路小心些。”

  沈漪漪在魏玹书房中见过宁王。

  她微一颔首,挺翘的睫毛垂下,轻唤了声王爷便垂眸与春杏匆匆离开了,并未因他是皇叔便多给几分薄面。

  宁王望着少女窈窕纤细的背影走远。

  听雨阁中,杜氏与冯侧妃一道走出来,见到王爷亲自过来接她,不由羞涩道:“王爷怎来了,妾身要王爷久等了。”

  宁王笑道:“未曾,我也刚来。”

  冯侧妃羡慕地看着杜氏与宁王一言一语,宁王妃是宁王的结发妻子,侧妃杜氏则是宁王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宁王与宁王妃举案齐眉,十分尊敬,待杜氏却极是宠爱。

  从齐王府中出来后,马车上杜氏一直同宁王抱怨沈漪漪,再没了适才人前的爽朗大方。

  “……不过就是个通房罢了,还一副清高不爱搭理人的模样,向我摆什么谱呢?哼,连个妾都算不上,待齐王世子娶妻之后,看她这样子能猖狂多久!”求着宁王道:“王爷,为何要我同一个小辈的妾来往呀,下次我不去了好不好?”

  她捉住宁王的袖子不放,甜腻的嗓音娇声唤着王爷,宁王往日里会纵容她这般撒娇卖痴,觉得她可爱娇俏,今日却不知为何烦躁得紧,冷冷斜了一眼杜氏喝道:“闭嘴!不该你管的少管!”

  杜氏立时噤若寒蝉,一缩身子,不敢再言语半句。

  *

  却说沈漪漪回了湛露榭,重新坐回小轩窗下做着手中针线。

  小乖乖与小狸花母女二人在她身旁用肉乎乎的小爪子来回玩着线团,乐得嗷嗷叫,沈漪漪只好把线团从两人口中夺回来,告诉小狸花线团不可以玩。

  小狸花喵呜一声,在她裙子上急切地蹭来蹭去,想要线团,沈漪漪举着线团不给她够到,小狸花生气了,一摇尾巴,朝沈漪漪哈了两口气,闷闷不乐地跳出窗跑了。

  沈漪漪失笑。

  小乖乖爱干净,她喜欢黏着漪漪,便在她手边趴下,靠着她的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毛。

  沈漪漪摸摸小乖乖的小脑袋,忽无意发现窗下摆了一只古朴的雕花大漆箱,箱身因掉了漆而显得有些破旧,与这雕梁画栋、堆金积玉的房屋显得格格不入。

  这漆箱她走时还没有,是谁摆在此处的?

  沈漪漪放下针线,颤抖着手掀开那漆箱。

  箱中平平整整地放了五六套女孩儿穿的衣衫,有时下流行的火红团花纹石榴裙,也有她惯爱着的白绫背子,淡绿色的小衫儿,杏子黄的夹裙……

  不是上好的绫罗锦缎,腰身臀臂却异常的合身,手指抚上去,细密的针脚,蹙金的缠枝桃花栩栩如生,足以想象年迈的老妇人虽眼睛看不清,却不听嬷嬷的劝阻在夜里灯下熬油,揉着酸疼的眼睛替远在长安爱美的外甥女赶制她最爱穿的裙衫,希望她能在那些世家贵女面前也能穿上丝毫不逊色的漂亮裙子……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砸落在艳红的石榴裙上,沈漪漪捧着姨母亲手为她缝制的裙衫,一时心痛至极,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她委屈,无助,想家想得要发疯,终日无所事事,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偌大的齐王府却无一人能诉说心中的悒郁烦闷。

  身旁空有成群的奴仆,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不过魏玹豢养的一只金丝雀,被强行折断了双翼之后锁入金子铸造的囚笼中,只允许她婉转清丽的歌喉为他一人展露。

  他剥夺了她平静安稳的生活与翱翔蓝天的自由,可每个人却都在嘲笑她不识抬举,劝她回心转意,放下身段挽回魏玹的心,才能护住自己的家人。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富贵非我愿,她只是不愿委身做妾,想做一个自由却有尊严的人,与家人朝夕相处,平平淡淡地过着一个普通人该过的日子。

  难道这也有错吗?这也是奢望吗?

  可是为什么啊,她真的想不明白……

  清浅的冷梅香缓缓飘来,那人停在她的身后,慢慢拥住她,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轻抚着她头顶秀发。

  将她抱在怀里的这个男人,沈漪漪恨他,恨之入骨,是他害她有家不能回,失去了自由,整日只能躲躲藏藏,艰难谋生。

  在定襄的日子她的确很狼狈,却狼狈得有尊严,依靠着自己亲手挣来的钱,每一分一厘都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是他的出现残忍地打破了这一切。

  如今他还要逼她屈服,屈服在他强硬残忍的羽翼之下,让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做他笼中雀儿……

  沈漪漪抬眸,泪眼朦胧望着眼前的男人,心力交瘁。不明白他家世门第这般好,又生就了一副霁月光风的好样貌,为何心肠如此冷硬无情?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为何偏偏就是不肯放过她?

  她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债,这辈子才要付出一生来偿还。

  “让我回家好不好?”她哽咽着,哀求着,声泪俱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让我回家,我就看一眼,求求你,我没有办法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会死的,魏玹……”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先和好吧,不过是暂时的,先让狗子再嚣张一会儿,我再给他扎刀子

第56章

  “好。”

  这一次, 魏玹没有再拒绝她。摩挲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细腻脸庞, 哑声道:“过些时日,我若有闲暇,便带你回苏州。”

  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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