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起初,秦鸾只当是二殿下自己折腾的神来之笔,后来再想想,应是有人因势利导。
而能这么做、会这么做的,自然只有知晓全部计划的林繁。
“正巧有那么个机会……”林繁承认了,却没有细说,只道,“倒是老侯爷说厥就厥,让我颇为意外。都说老侯爷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这回是有勇有谋。”
提起祖父那一厥,秦鸾笑得眼睛都弯了:“祖父说,他这是头一次……”
话出口了,秦鸾突然意识到不对了。
林翰、林宣,两位定国公,林繁名义上的祖父、父亲,都是被抬灵回京的。
笑容一凝,很快,秦鸾就调整回来,顺着往下说:“他是头一次见皇上被气得连骂都不想骂了。”
林繁呵的笑了声。
浓浓夜色之中,饶是面对面的交谈,秦鸾也很难看清,林繁的这一笑之中,有多少笑意。
转念想想,也正是因着夜色,她那不甚高明地扭转话头,或许也不会被林繁察觉。
没有再说自家事情,秦鸾深吸了一口气,道:“请国公爷过来,除了道谢,还有你交托我的事情,我问过祖父了。”
林繁定了定神,示意秦鸾继续说。
秦鸾道:“祖父没有明确说出答案,但他是知情人。”
闻言,林繁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没有想到,永宁侯竟然会承认知情。
“他,”林繁的喉头滚了滚,“老侯爷是怎么说的?”
“他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时机未至,什么结果都不是好结果,”秦鸾道,“祖父让你千万谨慎,莫要再透口风,皇上近几年多疑,这会刺激到他。”
林繁抿住了唇,半晌,道:“不止是皇上,还有皇太后吧……”
那年年幼,但很多细节,他都一直记在脑海里,这些年反反复复回忆、琢磨。
当时抛出话头的是皇太后,皇上只随口搭话,笑容和煦。
当过御前侍卫,如今也在御前行走,林繁对皇上还算了解。
起疑的是皇太后,皇上当时并未上心。
而现在嘛。
永宁侯说得对,皇上近几年多疑,当年不上心的,换作近两年,就未必了。
“我的身世,会让皇太后和皇上忌讳,”林繁顿了顿,复又道,“我前回说过,毕竟是陈年旧事,过去了二十年了,我并不急于求一个答案,那就照老侯爷说的,谨慎些,待时机成熟时,老侯爷会开口说出来的。”
秦鸾颔首。
眼下最要不得的,就是林繁自以为得了个突破口,坚持向祖父要一个答案。
秦鸾会把祖父的话如实告知林繁,是相信他不会那么冲动。
虽然,她和林繁的交情只有这么寥寥几次,但秦鸾看得出来,林繁行事理智、有分寸。
事情都说完了,林繁示意秦鸾先行。
秦鸾起身,走出这厢角落。
无了遮挡的半面墙,寒风直直吹过来,让秦鸾不由打了个寒噤。
钱儿没有忍住,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闻声,林繁往院子这侧看了眼。
暮秋时节,再不久就要入冬了,京城的天冷起来很快,不知道哪天就会落雪。
他一个男儿,气血旺,偶尔穿少了,在寒风里都会觉得冷,那姑娘家家的,定是更不耐寒。
西四胡同这地方,安静、无人,入夜之后更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缺点也很明显:冷。
以后,若有什么进展,他寻秦鸾也好,秦鸾寻他也罢,总不能还在这里。
一来寒冷,没得冻出病来,二来,也不好叫姑娘家回回夜里翻墙进出。
“秦姑娘。”思及此处,林繁忙开口,唤了声。
秦鸾转过声来:“国公爷还有旁的事儿要交代?”
林繁走过来,问道:“刚才忘了问了,你既不方便借大公子的人手,往后传消息,岂不是还要再像这次似的,借辆马车,到了近处再使符灵?”
像他这般警觉的,突然间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胡同里,就会多关注些。
胡同里其他的几家,也都是簪缨贵胄,遇上了,亦会多心。
“偶一次也就罢了,”林繁道,“不是长久之策。”
第51章 家大业大
秦鸾叹笑。
就这法子,还是她今儿下午想出来的。
说实话,很不方便。
想到今儿在胡同里等了半个时辰,秦鸾自己都颇为无奈。
亏得那马车还宽敞,她和钱儿两人也算自在。
当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没有事先约定,也就只有如此守株待兔了。
秦鸾便问:“那国公爷的意思是?”
林繁不由沉思。
他也是刚刚想到的,根本没有现成的主意。
急中生智,林繁灵光一闪,道:“城南如意坊常玉大街,有一家做笔墨生意的,叫‘生花阁’。”
秦鸾不知,便以眼神询问钱儿。
钱儿道:“奴婢听说过,是家小铺子。”
因着秦鸾采买,府中嬷嬷们把京中各大铺子都打听了一遍。
小铺子也罗列了部分,离得近的就详细些,如意坊离得远,那生花阁卖的纸笔听说都是常见的,便没有去过。
“下一次,秦姑娘若要寻我,就与生花阁的东家说一声。”林繁道。
秦鸾颇为意外:“那是国公爷的铺子?”
“我姑母的。”林繁答道。
秦鸾了然。
各家各府,京中均有置产,有些是明面上的,有些则在背后,前头请个人做名义上的东家。
那间能听到贵香楼雅间对话的药铺,不就是黄逸祖母娘家那儿的产业嘛。
而文定乡君有封号在,手中银子弄几个铺面,也不稀奇。
“下次若有状况,便去那里,”秦鸾应下,又想了想,道,“若国公爷寻我,就将字条绑在重物上,从西墙外丢进来吧。”
“西墙?”林繁略一回想,问,“上回你翻的那面墙?”
秦鸾笑道:“是,我那院子就在墙下。从墙上落东西下来,符灵会感觉到的。”
两人商量好了,秦鸾先行离开。
林繁多站了会儿,才出了宅子,从胡同另一头离开。
方天坐在街对头的一家摊子上吃面,抬眼见到林繁,赶忙把最后两口汤喝了。
抹了嘴、扔下铜钱,方天急匆匆赶上前。
林繁一面走,一面道:“如意坊那家生花阁,知道吧?”
方天答道:“知道,就在老夫人最喜欢的点心铺子的隔壁,爷经常让小的去买绿豆糕。”
“明儿一早,你去把生花阁盘下来。”林繁交代着。
方天一愣:“啊?”
这哪跟哪儿,怎么就要买铺子了?
他是面汤喝急了,汤水漫了脑袋,才没有跟上爷的思路吗?
他们爷这漫不经心地口气,哪是要买铺子,听着就跟随随便便去铺子里买点儿东西似的。
买铺面,得弄明白原主背景、进货出货、客流状况,等等等等!
什么都不知道,张口就买,谁家这么家大业……
哦。
是他们定国公府。
是国公爷。
就是这么家大业大。
方天总算把脑袋里的汤水晃荡明白了,小跑着追上林繁。
“爷,”方天壮着胆子,道,“您这算不算强买强卖?”
“我隐约记得,那铺子中秋就想出手了,”林繁睨了方天一眼,“还是你买绿豆糕时听说,回来和偃月提了。”
方天认真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林繁道:“买了记在乔管家名下。”
“乡君那儿的乔管家?”方天问。
“对,”林繁道,“就说是给姑母的生辰礼。”
这下,方天彻底明白了:“您真周到!”
下月中就是乡君生辰了,还是他们爷记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