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蜜糖
谢瑛不得不撑着身子爬起来,谁知道亲口喂完又是何等情形,保不齐又来一次,周瑄体格太好,精力也太过旺盛。
这夜她无论如何受不住他的逗弄了。
承禄走在周瑄身后,今儿难得晴天,屋檐的冰凌子开始融化。
周瑄揉着太阳穴,缓缓开口:“清思殿案上的旨意,她都看到了,却还是不肯同朕讲。”
他故意摆了两道圣旨,一道迎娶,一道和亲。
承禄叹了声,躬身道:“陛下难道真要让谢娘子去和亲?”
“为何不可?”周瑄乜了眼,“事到如今,朕倦了。”
谢瑛白日又去紫宸殿转了圈,好巧不巧,撞到西凉公主。
她弯着腰,跟周瑄不知在聊什么,浓眉大眼,颇具异域风情的脸上满是笑意,看向周瑄时的目光,荡漾炽热。
公主也不避讳,见谢瑛打量自己,便也回看过去,咧唇惊叹:“陛下,这是你的宫妃?”
周瑄迟迟没有开口,谢瑛觉得空气焦灼,宛若凌迟,她只得主动解释:“公主错认了,陛下洁身自好至今后宫无人。”
她福礼作揖,态度恭敬谦卑。
公主眉一挑,问:“那你是谁?”
“朕送给西凉王的礼物”
饶是知道,可从他嘴里亲口说出,谢瑛终究不是滋味。
周瑄笑盈盈的走上前,抬起手来捏住她的下颌,像观赏一个物件,“公主以为如何?”
“父亲看见一定爱不释手。”
夜里,谢瑛站在清思殿门外。
周瑄自内掀帘出来,看她只穿了件秋香色袄裙,连氅衣都没穿,因为冷,面色更白,只那双眼睛明亮,灼灼看向自己。
他蹙眉,想看她究竟要作甚。
他想着,只要她服个软,把自己整个儿从内到外交给他,他愿意破例,那圣旨终归是假的。
他已经不信什么情谊,真心,唯独在此刻仍愿意给她机会。
最后一次。
可谢瑛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失望。
“你送我的生辰贺礼,我很喜欢。”
她眨了下眼睛,澄澈的眸子满是星光。
“扯平了,往后你便没什么说辞,说我对不住你了。”
深夜,周瑄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谢瑛喊他“明允”,他高兴上前,被她捅了一把刀子。
外头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他掀开帘帷,赤脚下地:“承禄,何处走水!”
承禄跑来,慌张回他:“陛下,离咱们很近,像是珠镜殿。”
谢瑛穿着宫婢的衣裳,黑暗中循着记忆往前穿梭。
不断有人惊叫声响起,她摸着柱子不敢停步。
比起在途中死遁,今夜好像契机更合适,也更能让周瑄相信,她是怀了必死的决心,被伤透了,自尊全无,一气之下引火自焚。
她是忽然想到这个办法的,又兴奋又激动,全盘细想下来没有破绽,这才去了趟清思殿,假意让他看见自己绝望,伤心。
救火的黄门和侍卫,一桶桶的水抬过去,浇到火上,又噌的窜出更高的火焰。
谢瑛在屋里撒了很多油,能用的都用了,连擦头发的桂花油都不放过,故而那火点起来后,很快蔓延呈不可遏制之势熊熊燃烧。
等潜火队赶来,大火便把该烧的都烧完了。
为防连累白露和寒露,她从内插上门栓,关闭所有楹窗,只留下一扇角落里极不起眼的小窗,猫腰从那跳了出去。
谢瑛摸着门框,刚敲了下,院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她紧张地往后看。
腕上一紧,谢瑛被带进门内,听见咔哒一声,门在身后从内合上。
何琼之脑子发热,今夜真是豁出去了。
谢瑛小声:“外面侍卫正在四处巡查,像是要找纵火的。”她往桌上看了眼,“你得装醉,不然他们会搜出我去。”
她搬来一坛酒,打开后到处撒了一遍,又沾着手指甩到何琼之身上,满屋子都是酒气。
何琼之见状,提起坛子,把剩下一般仰头喝完。
“去床上。”
话音刚落,有人叩门。
何琼之抱她腰翻身滚进帐内,掀开被子,将她从头到脚裹得严密,自己顺势躺下,挡在她身前。
“何大将军?”
有人推门进来,目光四处查看,后面跟着的几个黄门赶紧进来翻找,领头那位嗅到酒味,随后看见鼾声响亮的何琼之,一边帘帷掀开,一边垂落。
他侧躺着朝外,脸很红,嘴巴不断嘟囔哼唧。
“什么人在那吵闹!”
黄门登时客气:“何大将军,有人纵火,陛下命我们搜宫,一处都不能放过。”
何琼之低声骂骂咧咧,鼾声更大。
黄门挥手,赔笑道:“您睡吧,一会儿帮您把门关上。”
谢瑛几乎贴着何琼之侧躺,幸她瘦些,不到一寸的距离,加上何琼之壮硕,故而从外看去,倒像一个人躺在那里。
黄门找不到人,退出门后继续往前搜寻。
谢瑛绷紧的身体骤然松懈,何琼之扭头,看见她如烟似雾的水眸眨了眨,他哑声说道:“他们都走了。”
谢瑛爬起来,坐到床尾。
何琼之醉意全无,“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这几日你便住在此处,使臣后日离京,到时我会趁机将你混出宫去。”
“好。”谢瑛点头。
何琼之披上外衣,听见院里不断有人奔走相告,从房里往外看,半边天色染得通红,,大火迟迟没有扑灭。
“十一娘,你若现在反悔,还能回去,我总觉得陛下不会那般对你,或许他有别的意图...”
“不管是真是假,皆与我无关,我实在不明白他要什么,可能他要的东西,我这辈子都给不了。
与其相互怀疑,相互折磨,不如退一步,何必溺死在泥汤里。”
谢瑛态度坚决,没有因何琼之的劝说而动摇半分。
她有些晕,浑身直冒冷汗,何琼之帮忙扶住,见她小脸苍白,眉头紧蹙,似难受极了。
她呕了几下,哇的吐出来。
何琼之惊:“十一娘,你会不会..你不会有喜了吧。”
谢瑛笑,摇头:“怎么可能,被烟熏得。”
有些事,她不想告诉何琼之,知道的越少,他越安全。
珠镜殿外,周瑄直冲内殿而去,他手持长剑,看见任何阻拦径直砍上。
楠木雕花大门推不开,周瑄奋力砍着门栓,赤红着眼睛疯了一样。
他手发抖,几乎站不住。
就在方才,陆奉御前来禀他。
“娘子似乎有孕,只是月份小,诊不清楚,再有半月微臣可再诊一次。”
“那药,断断不能用了。”
“调理经血的,本身就含多味活血化瘀,散郁开结的药材。”
周瑄扶着木门,指甲抠破,他声音沙哑,似央求一般。
“谢瑛,开门!”
第49章 倒不如跟了我◎
周瑄浑身僵直, 眸光尽被火光充斥。
他踉跄了下,嘈杂救火声仿若全无,他像被扔进深海,漫天灌来的海水让他听不清任何声音, 犹如隔进层层棺椁, 他用力睁眼睛,咬牙, 耳畔时而清晰, 时而模糊。
一道翁鸣骤然炸响,脑中轰隆裂开。
兵荒马乱中, 周瑄直挺挺仰了过去。
“陛下!陛下!”
“快,去请陆奉御!”
“来人, 将陛下抬回清思殿, 来人呐!”
承禄疯了一样, 跪下去抱起周瑄, 炽热的烘烤隔着殿门渡进皮肤,烧的他脸皮皱疼, 他挡住火光,看见鲜血沿着周瑄的唇角淌下。
他是看着当今一点点长起来了,从年少老成的六皇子, 他克己复礼,端庄持重,天底下他要什么有什么, 先帝打心底里喜欢,恨不能收拾利索了江山, 拱手捧到他面前, 王皇后只他一子, 自幼悉心养护,珍视万千。
他本该前程坦荡,一生无忧,却偏偏在感情上折了。
周瑄睁开眼,手指指向雕花大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承禄不知是何滋味。
“关宫门,自即日起出行马车严格盘查。”
“是。”
清思殿
周瑄躺尸一样,甫一合眼便冷不防吓醒,承禄进来送膳食,瞥到食案冷透的汤羹,不由暗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