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我选暴君 第64章

作者:三月蜜糖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但见圣人双眸通红,熬得眼底乌青憔悴,只一眼便觉得形如槁木,令人生寒。

  “陛下,您吃口饭,否则身子可怎么受得了。”他是当真心疼。

  枯涸的眼睛阖上,遮住赤红的血丝,周瑄摆摆手,嗓音沙哑沉厚:“宫门处可有异常?”

  “并未有异常。”

  继而便是死寂般的静谧

  “她肯定逃了。”周瑄鼻孔翕动,“即日起放松宫门守卫,别叫她做出极端的事来。”

  她有孩子了,他不敢逼她过盛。

  承禄知道,圣人到现在都不肯承认谢娘子死去。

  饶是找到一具烧的面目全非只剩骨头的尸体,他还是不认。

  “陛下,尚衣局的女官已经将嫁衣送去,王家二姑娘业已准备妥当,西凉使臣今日便要启程折返,依着礼法,您得去丹凤门城楼亲送。”

  “囚/禁舅舅的别院,加派人手戍卫,他向来思虑周全,别让他看到丁点指望。”周瑄摩挲着手指,音调死沉。

  “更衣,梳发,朕去城楼送别表妹。”

  出宫时,着实费了不少周折。

  尽管艰险,到底平安无恙。

  谢瑛揪着袖口,看见城门在身后愈行愈远,提在半空的心慢慢沉落。

  原定送亲官员选染疾,故而何琼之临时受命,将要随军队护送王毓前往西凉,此事利于出行,他便趁机将谢瑛藏匿于其中。

  谢瑛抬头,王毓神情冷漠,似心凉如水,半点波折也无。

  “你不必谢我,我没那么好心救你。”王毓吐出这句话,又毫不掩饰的说道:“我只是想看看,表兄求而不得的样子,他痛苦一分,我便好受一日。”

  要去西凉嫁给一个足以当爹的男人,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恶心,何况出身名门,端庄娴静的王家姑娘。

  她妆容精致,眉心点着花钿,纯金凤首步摇随着马车行进荡开浅浅涟漪,交叠在膝上的手,指甲抠着帕子。

  饶她做足了准备,启程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想逃。

  可她是王家嫡女,肩上挑着王家的荣耀,阿耶已然被囚,从前交往甚密的官员皆避他们如洪水猛兽,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个中滋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与半死不活的撑着,不如闯出一番天地。

  她去西凉,至少能为王家争得喘息残存的机会。

  不管陛下如何防卫,他终究要看在她是西凉王妃的份上,厚待王家,厚待她的阿娘和几个弟弟妹妹。

  陛下终究念在血亲的份上,没有对王家赶尽杀绝,她早该想到,自王家重返京城那日起,便已然成为陛下眼中钉,肉中刺,若能在伊始懂得收敛锋芒,不至于落得如今的田地。

  自然,这都是后话。

  她便是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马车驶出宫城,行走了半个时辰后拐上官道。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搭手帮我。”谢瑛看到接应的马车,遂整理好衣裳,拿好贴身金银细软。

  王毓抬起眼皮,颇为不解:“我不知你到底折腾什么,换做旁人有你这般恩宠,高兴都来不及,偏还一门心思想要逃。

  我没喜欢过人,可看到表兄对你用的心思,便也知道他心里在意你,喜欢你。

  他生的龙章凤姿,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好相貌,又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不信还有人会比他更好。你能嫁给云六郎,缘何看不上表兄?”

  这疑问困扰王毓许久,眼见离别,再也闷不住。

  “我不是看不上他,是不敢看他。”谢瑛挑帘看了眼四下,小声说道:“不是谁比谁更好,我便要非他不可,两人相处,总要互相体谅,互相成全。

  想来你也了解他的脾性,他肯为谁服软,为谁改变?不可能的。”

  王毓忍不住笑,眼眸凉凉:“你们两人倒是极配。”

  谢瑛咦了声,听她分析:“都是自以为是的性子,你说他不服软,你问过还是试过。

  我从不知道表兄会为了你一味忍让,你是嫁过人的,他毫不介意,迎你入宫,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

  单是我知道意欲与他结亲的官员,便不在少数,御史台的,禁军里的,六部尚书不是没有适龄小姑娘子,他从来都是循规蹈矩,克制守礼之人。

  幼时我们开玩笑,说他日后一定会娶个京城最端庄,规矩最好的姑娘,为此族中按照他的喜好培养我,所有人都觉得我会是皇后。

  偏偏他只看重你...”

  “十一娘,能得到他的喜欢,你知道有多难吗?”王毓眼圈发红,回想许多年来为了与他匹配,付出的艰辛,到头来只感动自己,于他而言只是看客。

  有那么一瞬,谢瑛觉得王毓是谢蓉。

  家族的重压令她失去自我,而一旦完不成嘱托,便会陷入自责内疚中,浑然忘了活着是为自己而活。

  “其实你不是非去西凉不可。”谢瑛沉默半晌,径直打断她的抽泣。

  周瑄只让王瑾入狱,对于王家其他人没有痛下杀手,最差不过再也不能起势,不能像从前那般风光。

  “但既然你选择过去,便要去之,安之,不生怨怼,否则后半生漫长,岂不都是煎熬。”

  王毓抹了下眼尾,嗤道:“不妨事,但凡我知道他跟我一样难受,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我便能每日多吃两碗饭。”

  分别前,何琼之特意不动声色观察着,见马车安然无恙驶离,朝着紫霄观方向疾走后,他才稍微安心。

  这个时候,是不宜离开京城的,风险太大,而在紫霄观中,随便换身行头充作道姑,在那蛰伏一段时日,待风头过去再往城外走,是最合适不过的安排。

  何琼之事先跟谢蓉打过招呼,她会处理好一切。

  谢瑛看到紫霄观的观门,就像大雪初歇看到太阳,心情爽朗轻快,恨不能一下跳到谢蓉面前。

  她不敢声张,只盼着时间赶紧过去,

  然就在此时,马蹄声响起,越逼越近,直到鸣响靠近车帷,能感受到骏马嘶鸣喷出的火热气息。

  谢瑛心口腾的一跳。

  眼前骤然照进光来,她眨了下眼,逆光看去。

  深棕色高头大马上,有一身穿锗色锦服,罩禁军银甲的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挑着车帷,歪下有恃无恐的头,正往车内不断打量。

  谢瑛往后退,沉稳着呼吸强装镇定,看此人相貌举止,甚是轻浮,不大像来捉她的官兵。

  他咧唇笑,一双桃花眼无限风流。

  此人正是平宁郡主之子,顾九章,打小便是个混在姑娘堆里的纨绔,不务正业,招猫逗狗,平宁郡主托人找关系,好歹给他谋了个北衙禁军参军的职位,他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不时便要消失几回,每每不是病了便是身子不痛快,从来都能在教坊司戏楼子等风/月场所将人找到。

  平宁郡主对他没有过大指望,只盼他安生安稳,别惹出什么乱子,故而也不大约束,这才养成这么个肆意妄为的性子。

  今儿是大年初一,他从北衙官署听训回来,溜达着看西凉送亲使团,又见着何琼之,便一路尾随,巴巴跟到出城。

  他跟何琼之,可谓亦敌亦友。

  渊源得从穿开裆裤开始说,两人年纪相仿,又常走动,他混脂粉堆,何琼之混刀/枪阵,两家人总爱拿他们比较,比来比去无非只有一个结论。

  他顾九章是个废物,何琼之是少年英才。

  如今何琼之跟着圣人自边境回来,更是一路官运亨通,直把他比的掉窟窿里。

  吃饭睡觉,他爹娘总爱念叨,那何琼之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久而久之,顾九章便十分厌恶何琼之,他本来好好的纨绔日子,非得被这么个玩意儿破坏,放谁身上,都跟虫子咬。

  方才他可真是太兴奋了,因为他看见何琼之那厮眼睛悄咪咪盯着这辆马车,虽然装着不在意,可怎能逃过她的眼睛。

  分明就是心中有鬼。

  一想到能抓住何琼之的小辫子,顾九章便分外激动,忍不住有些摩拳擦掌。

  马车内果然是个小娘子!

  顾九章的桃花眼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只见这位小娘子穿着宫女的衣裳,两条细白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抬眸时满目清澈水灵,看着乖巧可人,但那眼睛猛地蓄起警惕,又活脱脱像只会咬人的小狼。

  有趣,有趣!

  他掀着车帷,越看越欢喜,狭长的桃花眼流光溢彩,一想到拿捏住何琼之,看他恼羞成怒,便觉心口火烧火燎,一阵激荡。

  谢瑛咬着唇,跟他对视。

  她不认得此人,但看他衣着华贵,神色轻浮,便往京里那些个出了名的登徒子身上猜。

  “小娘子,去道观修仙?”

  话虽这么说,言外之意却藏着狎戏。

  在顾九章看来,男人都有三条腿,第三条腿无非藏着掖着,轻易不露在人前,但私底下如何虎/狼凶狠,只有帐内人得知。

  看着何琼之一本正经,不成想还能做出道观里偷/情的放浪举动。

  谢瑛去扯车帷,急声与车夫吩咐:“咱们走,不理他。”

  声音透着鄙薄,顾九章当然听得分明,故而给前头人使了个眼色,伺候他的那些小厮一哄而上,堵了车夫的路。

  与此同时,顾九章一把攥住谢瑛的手腕,拇指触到滑腻的皮肤,暗道:何琼之那厮从哪找的姑娘,竟比教坊司那些还要勾人。

  相貌,身段,神色,无一不长在他的审美。

  他怔愣间,便觉一道黑影闪过,左脸啪的一下,硬生生被这小娘子打了!

  顾九章瞪着大眼,手指收拢。

  谢瑛眸眼浮起愤怒,抬手又欲打去,却被他轻易避开。

  顾九章反手抹了把脸,难以置信道:“小娘子,你可真野啊!”

  白净俊俏的脸上,登时浮出五个指印,谢瑛气鼓鼓的瞪着他,啐了声:“放手,别逼我喊人。”

  “喊人,你喊啊,你喊破嗓子都没人救你。”顾九章哈哈大笑,活脱脱浪子模样。

  前头那几个小厮跟着笑起来,谢瑛愈发惶恐,深知此人不会善罢甘休,她今岁流年不利,以为看到生路又在尽头被人半道截胡。

  她未免丧气,只恨不能三刀六个洞,将此人对穿过去。

  “跟着何琼之有什么乐头,不如索性从了小爷,叫你尝尝何谓快活,何谓自在,他那皮糙肉厚的手,不定把你怎么磋磨了。”

  谢瑛简直快被他的无耻气绝,挣了下,反被捏的更紧,她不得不压低嗓音求饶:“郎君行行好,我来紫霄观寻亲,不是为了别的事儿。”

  顾九章眯起眼睛,显然不信。

  “我瞧着何琼之看你来着。”

  谢瑛这才明白过来,原是辗转曲折,因何琼之惹上了祸,她脑中猜测的几个纨绔瞬间排除多人,而有一个跃然浮出。

  再加上比照年龄举动,应是平宁郡主之子,顾家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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