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16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古代言情

杜子勤大为恼怒,“你放屁!那东西分明是她派人送予我的,簪花宴本就是为京中贵族男女相看联姻而办,她赠那样的同心坠,意思难道还不明显?她一个寺卿之女,还想嫁入定北侯府,我嘲弄两句怎么了?怎人人都说是我污蔑她?!”

杜子勤品行不佳,性情也十分暴躁,谢星阑开口就将罪过落在他身上,果然引得他急声白脸地辩驳,看他那狂怒之状并非作假,谢星阑也觉秦缨推测的有理。

他这时才肃然道:“你既觉得冤枉,那便好好说说当日是何情形。”

杜子勤正要开口,却忽然意识到有些古怪,他一边挥退身后武卫,又理着衣襟上前道:“此事已过去两年,你们问这个做什么?我只知道崔家和薛家出了命案,又怎么和傅家扯上了关系?”

杜子勤是打定主意不会配合谢星阑,这时秦缨问:“你说是傅珍派人送给你的,那人叫什么?是傅珍身边的谁?”

面对秦缨,杜子勤不再那般张狂,“我不知那人叫什么,但那人摆明了说是傅珍赠予我的,当日若有相中的,本是赠花即可,我一看她竟赠了玉坠,自然觉得她嫁入侯府心切,至于送玉坠的人,我何必去管?”

秦缨又问:“难道你没有求证那玉坠是否是傅珍所有吗?”

杜子勤扬眉,“那是自然,我当时身侧有几人,她们一眼就认出玉坠是傅珍颇为珍爱之物,我也无需去找她本人求证了吧——”

“你身侧都有谁?”

“几个贵女。”杜子勤说完,忽然蹙眉,“崔婉便是其一,她第一个认出是傅珍的玉坠儿,其他人也与傅珍来往颇多,便也认了出来。”

秦缨和谢星阑面色皆是一沉,簪花宴上那般多人,崔婉怎么好巧不巧就在杜子勤身边?

秦缨又问:“当时薛铭在何处?”

杜子勤略作回想,“这个还真记不起来了,应当没在跟前。”

说完这话,他又面露恼色,“真是邪了门了,那天本来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可后来大家都知道傅珍送我玉坠,便四处起哄,我怕她强赖上我,自然要断了她的念头了,可没一会儿,反倒是她来指责我,笑话,我想娶什么样的名门之女没有,却偏偏要去沾染她?”

无需谢星阑开口,秦缨便将他想问的都问完了,谢星阑一边听杜子勤回忆,一边盯了秦缨两眼,她思维迅捷,敏锐又缜密,不逊于在场任何一个翊卫,那模样,很像是办案熟手,但这怎么可能呢?

话问至此,足以证明是有人做局陷害傅珍,若是傅珍自己丢了玉坠儿,捡到的人要么贪财私藏,要么归还主人,绝没有转手送给他人,还指名道姓是傅珍赠予杜子勤。

秦缨又问:“你能否仔细想想,送你玉坠的人长什么模样?”

杜子勤闻言立刻道:“那人的样子,烧成灰我都认得出来,那日被傅珍反咬一口后,我也想去找那人,却根本没找着,那是个面生的小厮,生的长眉细眼,瘦矮个,比我要矮半个头,还有,他给我递玉坠儿时,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一片淡淡的疤痕,像是幼年受过什么伤留下的……”

秦缨去看谢星阑,谢星阑肃容道:“有此指向,应该不难找。”

秦缨点了点头,又对杜子勤道:“那之后,可还生过什么事端吗?”

杜子勤愤闷道:“能生什么事端?不外乎是被大家嘲笑罢了,对了,就是薛铭,过了几日,这厮当着许多人的面笑着问我,是否要去傅家求亲,我差点与他动起手来!”

闹出簪花宴的事还不够,还要加大流言蜚语的力度,如此好逼迫傅家早些将傅珍送走,秦缨心底沉甸甸的,又道:“我们要问的就是这些,这便告辞了。”

杜子勤还是没明白为何崔薛二家的命案,要和傅家扯上关系,眼看着秦缨和谢星阑带着人要走,他不甘心地喊道:“下次登门,可不会让你这么竖着走出去。”

谢星阑头也未回,倒是谢坚回头笑道:“小公子想打架的话,小人们随时奉陪。”

杜子勤气得发抖,身边小厮哼道:“公子,看来他们不是来寻事的,陛下下旨让谢星阑十日内破案,否则便要罢免他钦察使之职,这眼看着没两天了,他顾不上给咱们找事。”

杜子勤危险地眯起眸子,“十日内破案?”

……

离开定北侯府,谢星阑立刻派人去崔薛两家调查送玉坠的小厮,又对秦缨道:“傅氏的族地远在汾州,眼下只能从傅氏的仆从入手,这两年傅家与老家必定有书信来往,但最为要紧的,还是找到傅灵可能作案的直接证据。”

秦缨点头,“不错,如今傅灵有作案的动机,再加上无故消失的假山图稿,傅灵的嫌疑越来越大了,但若不找到直接证据,其他的推测都只是查案的手段。”

她笃定道:“傅灵当夜必定离开过傅家,而在假山处时,她一定用了什么障眼法,她一共去过假山两次,第一次是和吴舒月一并进去,第二次,则是陪在赵雨眠身旁,因此,她肯定是第一次进洞之时杀的人。”

谢星阑想起傅灵的证词,“她和吴舒月虽然是分开走的,但能听见对方的声音,整个假山前后甚远,她没法子一边与吴舒月说话一边杀人。”

秦缨摇头,“一定有什么法子,只是我们还没想到,黄庭的图稿当真找不见吗?”

谢星阑道:“昨夜查下来,鸿胪寺的主簿是傅仲明一手提拔上来的,若有傅仲明的吩咐,此人撒谎的可能性极大,但傅仲明这几年的官声极好,如今正在和工部一起修建未央池景,为了年末南诏国使臣觐见做准备。”

秦缨道:“官声好,不代表不会为了女儿行差踏错。”

昨日一场秋雨,今晨凉意更甚,秦缨拢了拢身上斗篷,还在想假山中的古怪,如果吴舒月当真算傅灵的证人,那即便找到了动机,他们的推测也是错的。

眼看着时辰不早,谢星阑道:“眼下还不宜上门搜查,若傅灵真是凶手,知道我们的动向也必定早有防备,我先带人去调查薛铭遇害当夜傅家所发生之事。”

秦缨应是,“我去伯府看看。”

二人兵行两路,在百松街外的岔路分开,谢星阑一走,谢坚问秦缨,“县主当真要去忠远伯府?”

秦缨摇头,“先去吴都统府上。”

马车直朝着长兴坊帽儿巷而去,待到了吴府之外,沈珞上前叫门,得了信的吴舒月出来,没想到秦缨今日亲自过来了。

秦缨径直道:“劳烦你跟我去一趟忠远伯府。”

吴舒月有些意外,“为何去伯府?”

秦缨面色微肃,“我想让你跟我重走一遍假山山洞。”

……

因是命案,吴舒月这几日便是想来吊唁崔婉都颇为不便,今日既和秦缨一道来了,便先去朝暮阁给崔婉上香。

今日是贞元帝下旨的第七日,按照时辰,正是崔婉的头七,布置齐整的灵堂内正在做法事,林氏拖着病体,牵着崔涵一起在灵堂边上候着。

事发多日,林氏从让崔涵跪在崔婉灵前起,便是不打算再瞒着他,此刻崔涵红着眼睛,身上一袭月白素袍,好似着孝衣一般,这场面无端令秦缨觉得古怪,崔涵并非林氏亲生,与崔婉也并非亲姐弟,如今崔婉灵堂上,却是母亲拉着庶出弟弟的手为她守灵。

秦缨和吴舒月一起进完香,刚出来,崔晋上前道:“县主可知龙翊卫如今查到哪一步了?可找到谋害婉儿的凶手了?”

秦缨摇头道:“伯爷节哀,尚未找到凶手。”

崔晋虽不比林氏那般悲痛欲绝,可短短七日,也令他生了老态,他看向崔婉停灵的棺椁,“今日是婉儿头七,坊间说头七这日,逝者会回魂,可都这么久了龙翊卫竟然毫无进展,再这样下去,十日内岂能破案?”

秦缨没法子告知崔晋内情,只与吴舒月一道劝慰,崔晋也没法子为难两个姑娘家,只能作罢,没多时,秦缨和吴舒月到了假山之外。

这一次进假山之前,秦缨吩咐谢坚,“去找些笔墨来。”

谢坚微讶,“县主要做什么?”

秦缨沉着若定道:“既然找不到图稿,那我便自己画一张。”

谢坚三人皆露讶色,白鸳惊道:“县主,这可是黄庭造的假山,多少人来此十多回都走不明白,你如何能画出来?”

秦缨叹道:“为了破案,只能如此了,再繁琐也比干等着强。”她去看谢坚,“你不想让你家公子早日破案了?”

谢坚感动不已,“想!小人这就去找笔墨!”

谢坚来回不过一刻钟,待捧了笔墨回来,一行人便进了假山,秦缨先随着吴舒月走当夜走过的那条小道,一边走,一边在每个岔道口标上数字记号,她这绘图之法颇有些新奇,令谢坚和吴舒月几人都不住地去看。

吴舒月边走边道:“那日我们分开绕行,我是能听到傅灵声音的,傅灵也能听见我的,只是声音时大时小,偶尔有几声断了,也多半是走到了犄角之地,但从未消失过半炷香的时辰以上,不管是我还是傅灵要行凶,一来一去怎么都要超过半炷香的功夫。”

秦缨专注地记录路线,但很快,她遇到了麻烦,她用了半晌功夫标注路径和岔道口,但许多路回来绕去,人在其中,根本难辨方向,即便知道通向哪里,却还是难测两条夹道之间的石壁多厚,以及其中的弯道延伸了多长。

吴舒月只知自己那条路,并不知傅灵走在何处,眼看着天色渐晚,吴舒月怕家里担忧先提出了告辞,秦缨自令人将她送出去。

吴舒月一走,谢坚道:“这世上除了黄庭,只怕无人知晓洞内布局,那日小人随着公子进来找您,明明听着声音很近,却还是绕了一大圈……”

秦缨也记得那日在洞内的情形,“我知道,这正是因为许多小道东西回绕,我们看着是顺着声音在走,可其实还是沿着洞内小道在走,绕来绕去,反而绕到了相反的方向,但刚才我们试过了,在假山出口处出声,站远了根本听不到——”

谢坚见她画满了几张纸页,有些动容道:“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待会儿洞内更看不清了,不然您先归家,明日再看?”

秦缨摇了摇头,不想轻易放弃,如今许多矛盾都指向傅灵,她的动机虽不足以致命,却也是嫌疑最大的,而当日吴舒月看不见她的身影,因此两人的不在场证明并不能完全成立,但这中间到底有何缘故,秦缨却怎么也想不通。

又留了半个多时辰,眼看着外头天色黑透,秦缨的收获也只有数页不甚准确的地图,这时,外头忽然响起声响,谢坚仔细一听喜道:“是公子来了!”

秦缨可难生半分喜色,待谢星阑从小道绕进来之时,便看到她愁苦难消的模样,他凝眸,“怎么回事?说你们进来大半天了。”

谢坚给秦缨请功一般得道:“公子您看,这些都是县主画的,如今找不到画稿,县主便说她要自己画一份,从午后到现在,县主一直未曾歇过。”

谢星阑接过两张图来看,只见这两张画稿虽不讲求笔法与意境,却分外直接地将洞内小道标注的十分清晰,而短短三四个时辰,秦缨竟画了二十多张,谢星阑一张张看,能看出她每一次都在核对校准,至最新的两三张时,至少半个假山山腹被她摸索的明明白白。

谢星阑眼底震动一闪而逝,这时谢坚又轻声道:“县主心知您只有十日,怕您来不及破案,硬是不肯早些归家……”

谢坚显然误会了秦缨那话,但秦缨在纸上写画,未曾听见此言。

谢星阑却听得微微一怔,他目泽幽深地看过去,只见秦缨侧颜被灯火映照的莹彩如玉,而她蹙眉投入的模样,更有种为了解开谜题不顾一切之感,他心底有一刹那的鼓动,可很快他剑眉一竖清醒过来,秦缨做这些是为了谁,还需要他深想吗?

他将画纸一收,凉声道:“今夜太晚了,明日再看吧。”

秦缨呼出口气,仍觉不甘,“所有人的证词我都想了,唯一发现异常的薛铭已死,林潜又没有找到动机,也没有任何矛头指向他,唯有傅灵,可我实在无法勘破……”

谢星阑撇开目光不再看她,自顾自道:“今日调查傅家,得知薛铭身死的当夜,曾有两个丫头离开过傅家,去为傅灵请大……”

“嘘——”

谢星阑还未说完,秦缨忽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她看着谢星阑和白鸳几人,“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白鸳只听见几道阴森的风声,这时,她忽然想起今夜是崔婉头七之夜,当下便吓得变了脸色,“县主,难道是崔姑娘回魂了?”

秦缨握住她的手安抚,又侧耳道:“仔细听——”

她这模样有些骇人,白鸳缩在她身边不敢动弹,其他人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就在山洞内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一道闷闷的水流冲刷声终于明晰起来。

秦缨凝神静听,入定一般,某一刻,她晦暗的眼底像燃起了一簇火苗,那火苗越烧越旺,渐渐炽烈而明灿,她骤然看向谢星阑,“我明白了!”

第19章 信佛

谢星阑被她眸色所慑, 忙问她:“明白什么?”

秦缨却顾不得说那么多,她似乎急着验证什么,快速地将最后一张图纸找出来, 一番比对之后,她带着众人转身便走, “跟我来——”

她往山洞深处去,所走的却是白日里走过的一条格外崎岖的下坡小道,待走到小道最底下时, 她对谢星阑几个撂下一句“在这等我”,又吩咐沈珞, “打着灯笼跟我来——”

沈珞连忙应是, 谢星阑下意识想跟上, 可见秦缨只叫了沈珞, 到底站着没动。

白鸳也被留下,又见秦缨和沈珞一转眼没了人影,只得可怜兮兮地站着, 一旁谢坚瞠目道:“县主这是怎么了?她要去做什么?”

谢星阑没说话,他眼眸沉暗,只往身边石壁看去, 那目光犹如利刃, 好似要将石壁穿透一般,而那沉闷的水流声, 似乎就在石壁后回响。

这时,秦缨和沈珞说话的声音不知怎么传了回来, 偶尔两道“喂喂”之声, 像故意喊给他们听得,白鸳听见她的声音, 顿觉心安不少。

谢坚眼露恍然:“县主在试声音能喊多远,刚才县主已这般试过了,可这小道之间石壁颇厚,路也弯弯绕绕的,几丈就听不见了。”

谢星阑眼神晦暗莫测的,耳畔秦缨的声音间断而来,始终在山洞出口的方向,而她的声音虽传了回来,却沉闷模糊,叫人听不清字词。

谢星阑心绪莫名有些焦躁。

又等了片刻,谢坚忽然蹙眉,“怎么没县主的声儿了?”

白鸳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仔细一听,果真没秦缨的动静了,她担忧道:“我们县主不会出事吧?”

谢坚干脆问:“公子,可否去看看?”

谢星阑剑眉微拧,但想到秦缨离开时的交代,他稳住心神,“再等等。”

白鸳听得瞪眸,她不敢明着说什么,只悄悄剜了一眼谢星阑,想自己去寻秦缨,却又想到今日是崔婉的头七,迟疑一瞬,只得在原地喊起来,“县主——”

颤颤巍巍的声音顺着洞底小道传出去,又在石壁上撞出几道回音,但回音都散了,依旧没听见秦缨半分回应,白鸳憋着一口气,又剜了一眼巍然不动的谢星阑,嘀咕道:“真不知县主这般劳累是为了什么,陛下也没给她下旨啊……”

“这山洞里这样黑,就算有沈珞跟着,可县主自小怕鬼,今日还是崔姑娘的头七,若灯笼熄了,县主会不会掉进石缝里去啊……”

上一篇:逐鸾

下一篇:金枝藏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