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蜜糖
美丽,却又明媚。
让人忍不住想要据为私有。
他曾想过,如果他是裴楚玉,或许他也会这般强势掠夺。
但他不是,他甚至比不过任何人。
因为他只是个连真实姓名都不敢对外张扬的前朝余孽。
他有很多事要做,途中不该逗留。
“你能不能送我出去?”邵明姮担心裴楚玉还在外面等着。
萧昱应声,将人护送着从后院离开,又送到邵家门前。
落日的余晖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金光,她的脸庞柔美极了,沁出来的笑像含着蜜,冲他福了福礼,道:“多谢。”
萧昱回礼,离开。
途中果然碰上裴楚玉,那人骑着马,却不曾下来。
见到他,拧眉打量了许久,随后才慢慢跳下来。
拱手一抱:“殿下。”
“我说过,叫我昱先生就好。”
如今的“殿下”,更像是一种讽刺,提醒他国破人亡,只他独自苟且。
裴楚玉笑,不动声色的开口:“昱先生很喜欢姮姑娘。”
萧昱淡淡拎唇:“见过姮姑娘的人都会喜欢她——”
话音一落,裴楚玉面上闪过一丝森寒。
萧昱又道:“包括书堂中的娃娃们。”
如此,便又摆明了立场。
“我很喜欢她,想娶她做娘子。”裴楚玉直至开口,眼神逼视过去,“裴家流放的时候,我娘告诉我,日后娶妻娶贤,姮姑娘很符合我娘说的女子。
好看,聪明,善良可爱。”
萧昱不说话。
裴楚玉望着他,粗犷的笑声响起:“谁敢跟我抢,我就杀了谁。”
作者有话说:
顾维璟:....
扶我起来,你杀我,来!
第93章
◎你心中有了人选?◎
入夜, 天微微阴沉,月亮被乌云彻底掩埋。
邵明姮正在窗前的小几上埋头整理教案,只觉一阵凉风, 她打了个喷嚏,手中笔一歪,在纸上留下乌黑一团墨渍。
她忙搁下笔,将纸单独拎出。
屋檐下碾下惊雷,轰隆隆似要将屋顶劈成两半,她咳了声,拢好衣裳往外看。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落,溅起浅浅的泥土腥味, 院中的花草随风浮荡,铜盆被雨点砸击,发出当当的响声。
她托着腮, 索性半边身子靠在窗沿, 静静地听了会儿下雨声, 神思也逐渐明朗起来。
顾云庭这两日都在忙着挑选宅院,发现邵家周遭的院子悉数都有着落, 最近的也要步行一刻钟, 太远。
他便叫人使了银子, 想方设法周旋。
好容易得了消息, 道其中一家松口,但那院子太小,一进一出, 他也不介意, 命人赶紧敲定买下, 之后便是修葺, 重装,将原先有的家具物件悉数换新,忙的昏天黑地。
今儿刚搬进去,煮上热茶,喝了口,关山来报。
“郎君,书堂那边有动静。”
顾云庭眉心一蹙,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久之前,他曾特意打探过裴楚玉。
彼时只为朝政,当时范阳诸县起乱,各地节度使纷纷抢夺地盘,争取权力,一时间局面大乱,周遭城池跟着受影响。
顾辅成曾有发兵的意图,但考虑过国库和综合兵力之后,不得不暂时搁浅计划。
裴楚玉便是在那段时间迅速扩大阵营,吞并数县之后逐步有了今日的势力。
此人心思缜密,且极有长远眼光。
顾云庭觉得头疼,若裴楚玉只是盘踞扩展,于自己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但裴楚玉竟然打邵明姮的主意,这便是万万不能容忍了。
晌午之后,又下起雨来。
院中的石砖缝隙开始冒青苔,一簇簇的绿意,伴随浅水中的蛙鸣,楹窗半开,顾云庭双手叠在脑后,仔细揣摩接下里的章程。
思来想去,他都认为裴楚玉没有半分胜算。
裴楚玉虽然握有兵权,人高马大,力壮如牛,虽然号令几万雄兵,对将士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邵小娘子决计不会喜欢他。
顾云庭甚至把理由都想好了。
其一,裴楚玉长相不符合邵小娘子的审美。
其二,裴楚玉为人粗犷,虽通文墨但也只是浅尝辄止,与邵小娘子完全合不来。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迄今为止,邵小娘子都不可能找到另外一张比自己还要像宋三郎的脸,她既对宋三郎爱之深切,便不会放着这么一个相像的人不要,退而求其次。
综合来看,他才是最接近邵小娘子喜欢的人选。
如此,他忽然扯开一抹笑,很是笃定从容的戳了口茶。
献殷勤如裴楚玉,必然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关山。”他淡淡开口,长腿交叠搭在榻沿儿,往外瞥了眼,关山急急进门。
“带来的字画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妥当了。”
“还有那两方澄泥砚,益州麻纸...”
“都已经按照郎君吩咐,装好箱笼了。”关山如是答道。
顾云庭想了想,起身,拉开床头小柜,取出一个精致的匣子,“把这枚簪子也放进去。”
“是。”
....
邵明姮领着孩子们坐在堂中,面朝院子,画初夏雨景。
邵怀安从后急急走来,站在门外招了招手,她忙出去。
“怎么了,哥哥?”
邵怀安凛眉:“你下学后到我这儿来一下,又有人送你东西。”
邵明姮心里咯噔一跳:“不是裴楚玉吧?”
“我打开看了眼,不像是裴楚玉的手笔。大约是..罢了,你下学自己过来看。”
邵明姮在他说出这话时,便隐约猜出是谁。
一个时辰左右,萧昱抱着书本进来,见她还在收拾,便上前帮忙。
下了雨,皮纸都有些发涩,画出来的画却更有意境。
“这是你前几日画的几幅山水写意,我自作主张补了诗文,装裱起来,那片墙空着,正好可以装饰。”萧昱状若无意的开口。
邵明姮打开画卷,看到上面的诗词,忍不住叹道:“跟我哥哥写的一样好。”
萧昱抿了抿唇,淡声道:“邵大人的文笔在朝中很是出众。”
“嗯,我哥哥确实很厉害。”她毫不遮掩的自豪。
说完,便抱着几卷画走到空墙处。
熟稔的从墙边柜中取出工具,当当当几下,便举着画卷挂好。
另一侧位置稍高,她便将条案推过去,站在上面垫起脚来,广袖拂落,层层叠叠坠到肩部,雪白如藕段似的手臂莹润滑腻,腕上不着一物,往上看,细嫩的颈子微微仰起,无法盘成单髻,只插着一枚缠枝石榴纹花簪,简约却很秀气。
人跳下来,拍了拍手,朝他看来。
萧昱别开视线,听见一声夸赞:“昱先生的诗文定是从了大家,字里行间舒散却又形聚,是令人舒适额笔法。”
“父皇是我的启蒙恩师,他的字词比我好上千百倍,之后才着太傅等人教习与我。”
萧昱难得开口与人谈论家事,只是语气依旧淡淡的,含着愁绪。
邵明姮了然。
先帝重文重情,为人和善且施行仁政,是个好皇帝,但却没有为子孙长远谋划,以至于放任顾辅成迅速扩张,在朝中地位稳固后,权倾朝野,炽手可热。
相权重于皇权,架空了本属于皇家的权力和威严,先帝都已然震慑不住,更何况是他羽翼未成的儿子。
萧云成了顾辅成铲除剩余绊脚石的青云路,若非顾云庭施以援手,萧昱同样不会有好下场。
“在青州时,顾辅成也曾当过我师父,教我读经史子集,教我为人臣为人子之道理。”他侧过脸来,嘲讽的一笑。
“姮姑娘,你是不是恨我推他下马车。”
邵明姮没有回答,萧昱却轻轻嗤笑。
“我却恨自己不够狠心,他们顾家之于我们萧家而言,是不共戴天的仇家,我应该杀了他的。”
“他不是坏人。”邵明姮忍不住替顾云庭开口。
“那是因为你和他站在同一角度看问题,你的心和态度不约而然的偏向他,倾向他,而没有抽离出来坦诚的剖析,他其实也是助纣为虐的一个,没有他,顾辅成不会做的如此顺当稳妥,只凭顾云慕,他不敢这么快便上位。”
萧昱平静的说着,大雨哗哗而下,屋檐被浸泡在清亮的光泽中,树木愈发浓绿茂盛,庭中的花儿摇摇摆摆,承不住风雨,猝然倒下。
“也不单单如此。”邵明姮摇头,“或许我说的话伤你自尊,但这是事实,先帝撂下的烂摊子,你和萧云没有能力整顿,也只有顾辅成可以,他是篡权夺位,但他也在努力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