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嫂子!”木氏垮下脸,又冲小姑子说:“别理我嫂子,我没这意思。”
杨柳笑笑,抱起侄女玩笑:“我们偏爱侄女,换成侄儿就两身衣裳打发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晚了几分钟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了这一出冷场戏, 晌午饭吃完没坐多久,木氏的大嫂就催着要归家。
“正是天热的时候,我收拾两间房出来, 你们歇歇等日头没那么烈了再回去。”杨母留客,她指着大儿子跟亲家母说:“凉快点了让你女婿赶牛车送你们。”
但木氏的大嫂已经站起来往出走了, 李婆子脸上有些挂不住, 就是不想走也只得改口说家里有事急着回去。
“娘,你们等等,我去堰里牵牛回来, 套车送你们回去。”杨老大随手从墙上取下草帽,大步往外走。
程石见状也大步跟出去, 站枣树下跟大舅兄说:“我回去把带顶的木板车拉来,免得没遮没挡的坐上面晒人。”
“成。”杨老大点头, “我直接把牛赶你家去,也不用把车拉过来。”他回头让门口站的丈母娘一家先进屋坐坐,“我把牛车赶来了你们再出来,外面太热了。”
木氏老娘不好意思折腾这一遭, 摆手说:“不妨事, 都是庄稼人, 不怕晒。”
杨絮闻言忍不住撇嘴, 她抱着睡着的闺女站在廊下,风里夹带的热浪差点要把她掀倒,她懒得陪这些瞎折腾的人挨晒,抱着孩子进屋坐着。
杨母不知道金银一事,还在笑着问脸色不对劲的亲家大嫂:“她舅娘, 到屋里歇会儿再走, 难得来一次, 哪能吃了饭就走。别说屋里有事,这大热的天,就是割麦子都不敢顶着大日头下地,能有啥急事。”
木氏的脸色也不大好,嫌娘家不给她做脸,也就没开口解围。
杨柳更不好开口,免得被人误以为是有意撵客,她靠在墙根躲在老爹的影子里纳凉,盼着她大哥赶紧赶牛车过来。
“我姐夫赶牛车过来了。”木氏的小弟喊。
“那我们就不留了,早点回去,到家了也凉快了,到时候正好挑担水浇菜园子,菜园里的菜都快干死了。”李婆子圆住话头,跟亲家母作别,“别送了,外面热,你们今天也忙了半天,我们走了你们也好好歇歇。”
牛车出了村头,杨家的几个人才回身往进走,杨母不忘喊上外孙,“席哥儿快进来,枣子还没熟,不甜。”
杨絮这才又出来,解释道:“芸姐儿睡了,我抱着她不好去送客。”
“没事,”木氏摆手,她还有些难为情,接过话说:“床已经铺好了,把芸姐儿放到床上睡?”
杨絮看向杨柳,问妹妹什么时候回去,“莺姐儿从生到现在我还没见过,我带俩孩子过去看看,等凉快点了也要回去。”
杨柳本想帮她娘收拾下灶屋里堆的油碗油碟,闻言只好领她回家,走前交代她娘先回屋睡一会儿,“睡醒了凉快了再洗碗洗盘,锅里的火还没熄,屋里热的很,你别热出病了。”
走出院子像是进了蒸笼,干裂板结的路面似乎散发着烙铁的热气,村里人都钻在屋里没人出来,路上没人,杨絮说话也没了顾忌,直言道:“小婉她娘家人咋是这个德行,眼皮子浅,气性小,做派还大。”
“你累不累?我帮你抱会儿娃?”杨柳不接话。
“累倒是不累,就是挺热。”话头岔开,眼瞅着到了村尾,杨絮也不再说,还没进屋先闻到沁人的栀子花香,她让席哥儿去掐两朵别衣襟上。
“屋里的房间也是收拾干净的,把芸姐儿放床上睡?”杨柳问。
杨絮没说二话,点头道:“行,抱着她我热她也热。”
雷婶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她端起院里晒的水,开了间空屋的门,拿布沾水把竹席擦一遍,看着杨柳问:“厨房有热水,我打盆水来给小少爷擦擦洗洗,脱了外衣到床上睡?”
“姐,你也洗个脸睡一会儿,现在莺姐儿也睡了,等她醒了我再抱来给你看。”杨柳问。
“行。”杨絮放下孩子坐椅子上捶胳膊,目光扫视一圈,扫过打开的木窗,廊下的穿堂风伴着栀子花香涌进来,她浑身一松,“你家凉快多了。”
“离山离水又近了一些。”外面响起脚步声,杨柳见雷婶端水进来,她避出门说:“姐你洗了就歇着,有事就喊雷婶。雷婶,这儿就劳你多看顾着些了。”
“行,你也回屋洗洗睡一会儿。”雷婶放下盆子也出来,往后院指指,“吃饭那阵闹了,阿石回来的时候姐儿还在哼唧,他给抱回屋哄了。”
杨柳去偏院提了半桶水洗洗脸擦擦脖子,冲了脚换双草鞋,回后院时见后院安安静静的,她放轻了步子。推门进去绕过外间,就见程石侧躺在床沿,面朝里,脚搭在床边上,鞋还没脱。
“哄睡了?”她轻声问。
“睡了。”程石抽开袖子,缓慢起身,“我去冲个凉,你先睡。”
“我姐带着俩孩子在前院歇着,你洗澡避着点。”
“那你去给我守着。”程石把床里侧的薄被卷成长筒堵在床边,拉着杨柳出门,说:“她怎么没在家歇着?”这个家自然指的是杨家。
“想来看看莺姐儿。”
程石不轻不重哼了声。
杨柳拐了他一肘子,白眼翻他警告他。
走过垂花门,前院的说话声隐约可闻,程石闭紧了嘴没吭声。进了偏院,他从井里提了两桶水进封了顶的洗澡间,水珠砸在青石砖上的啪啪声能含糊说话声,仗着杨柳不会在这时候冲进来打他,程石朗声说:“我早就发现你姐她没你们杨家人特有的淳朴。”
“赶紧洗你的,热死了。”杨柳懒得搭理他。
“哦!”程石恍然大悟,“原来你也知道?”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他继续说:“我还以为是我心坏把人想错了,前两年她不是还带胡大庆回娘家帮忙插秧收稻割菜籽来着?还挺着肚子回娘家帮忙做饭,怎么都不像嫌弃陋室的人。”
“你再信口雌黄你信不信我进去撕你的嘴?”杨柳环视一周,在地上捡了两个碎瓦片打上屋顶,“又不是跟你家的,要你操心?”
啧啧啧,真护短,程石撇嘴,他拎起桶把水沿着脖子倒下去,胡乱擦了擦,套上裤子披上衣裳就推门出来。走到杨柳身边,伸手拧了下她那张绷住的臭脸,“合着我还是外人了?真伤我的心。”
啪的一巴掌拍开微凉的手指,杨柳指了指他,“嘴要挨打?”
程石“嘁”了声,先一步往出走。
烈日当空,两进宅子都陷入了安静,只有不绝的知了叫此起彼伏,而此时的山林闯进了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在山脚的杂树丛里躲荫的大鹅突然嘎了两声,他贴着树蹲下,等鹅群安静了又一点点往前挪,匆忙在地上捡了大半筐鸡蛋,爬起来就跑。
“嘎嘎嘎——”
鹅群察觉出不对劲,拧起脖子朝林中跑,惊起鸡群又引来赵勾子,他拎着棍子到处转一圈,看看猪又去看看羊,没发现不对劲,他把还在发癫狂叫的鹅骂了一通。
……
日头西斜,屋脊在院中落下一片阴影,杨柳搬了凳子坐在廊下,拢了芸姐儿在怀里,问她妹妹可不可爱。
芸姐儿点头,探头瞅着她娘怀里抱的娃娃,奶声奶气说:“妹妹回家。”
“这儿就是妹妹的家。”杨柳说。
杨絮已经笑开了,“芸姐儿的意思是要把妹妹抱回我们家,是不是?”
“嗯嗯。”芸姐儿点头。
“你娘把妹妹抱走了,你就要留我家给小姨当女儿。”杨柳摸摸芸姐儿的发顶,“行不行?你今天别走了,留下给我当闺女。”
“那她可有福了,就是她姨父不肯。”杨絮脸上的笑收敛了些,问在院中给狗喂卤肉的儿子,“席哥儿,你跟妹妹可要在小姨家住几天?你外婆外公和舅舅也在村里,想在哪家住就在哪家住。”
“好。”席哥儿爱玩,他没意见,至于芸姐儿,她也傻乎乎跟着点头。
但在杨絮要回镇上时,两个孩子又巴巴跟上想跟她走,说什么都舍不得娘。
“晚上让你姨父领你去堰里洗澡,明早我送你回去。”杨柳跟在后面诱惑,指着西堰说:“你在堰里洗过澡吗?待会儿让你姨父带你去,你大舅也去。”
席哥儿犹豫了,脚步慢了,但他肯了芸姐儿不肯,抱着她娘的腿哭得满脸眼泪。
“走走走,”杨絮把她抱上马车,这丫头哭得她头都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在卖娃子,你这丫头不识好赖。”
席哥儿见他娘跟他妹妹都坐上马车要走,他也不肯留了,自己跟着踩着凳爬上车。
见状,杨母只得进屋把两个包袱拎出来塞车里,“这俩孩子越发小性了,大丫头你可注意点家里,你家做买卖生意的,孩子的性子别养成闷不吭声的了,越大越不好扭过来。”
“可能大点就好了,还小,黏娘也正常。”杨柳坐上马车,陪程石去送她姐,“坐好了,走了啊。”
走到路上,她听她姐在说席哥儿不听话,杨柳插话说:“之前你公婆不是把俩孩子都带到铺子里去了,你忙不开就让你公爹带席哥儿跟芸姐儿去铺子看人做买卖,或是在镇上到处逛逛,别把孩子困家里。”
“你说的也是,我都把他忘了。”杨絮拍了下头,想起娘家的侄女和外甥女,说:“再等一两年,等莺姐儿和豆姐儿能跑会说了,有伴了,芸姐儿过来住就不想着回去了。”
“对,到时候我找木匠打个大床,让她们姐妹三个一起睡。”程石说,他对姨姐有点微词,但对胡家的两个孩子没意见,他自己几乎是在舅家长大的。别说俩孩子只是过来住住,就是放他家养大他都不会摇头。
到了镇上,程石直接把马车赶到胡家门口,下马车把俩孩子抱下地就准备走。
“都到家门口了,进来喝口水。”杨絮留客。
“不了,我们还有事。”程石拒绝。
“你们又有啥事?”杨絮看向杨柳,意思是可别跟她闹晌午那一出。
“真有事,要去悦来食馆走一趟。”杨柳含糊一句,“走了,得闲了去我家吃饭。”
“你咋不到我家吃饭?”
杨柳摆了摆手,装作没听见。马车走出巷子绕上大道,去悦来食馆要经过八方酒楼,不巧遇到黄传宗从酒楼出来,他瞧见马车车辕上的俩人,不屑地嗤了一声。
程石:“……”
“发什么癫?”杨柳嘀咕,想起后齐村的事,她冲黄传宗笑了一下。
马车路过扬起一阵灰,黄传宗掩面呸了口唾沫,朝身后的人吩咐:“提几桶水把门前面的路浇湿压压灰。”随后哼着小曲抖肩往相反的方向走,他乐得几乎要飘起来,这财运啊,来了撵都撵不走。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临近傍晚, 悦来食馆正是忙的时候,进进出出都是搬菜洗菜的伙计,后厨方向砍肉剁骨弄的梆梆响。马车在门口停下, 迎客的伙计躬身迎过来,刚要问声好, 先认出了从车上下来的两人。
“呦, 贵客到,您二位里边请,我去找我们东家过来。”头包灰布巾的年轻小伙子声脆音亮, 腿脚倒腾的欢快,在前引路说:“这两天东家一直盼着您来, 反复交代小的亮着眼招子可瞅准了。东家在楼上,您二位随我来。”
已经另有人去通知了, 等程石跟杨柳上了三楼,张老头正好从屋里出来。
“张叔。”程石问了声好,点了点引路的伙计,说:“这个伙计找的好, 说话有趣。”
伙计闻言感激地朝程石长躬一下, 不多言, 识趣退下, “小的下去准备茶饮。”
“进来坐。”张老头做了个手势,先一步进去,不等人坐下,先急着问:“今日可是来签契的?”
“如此。”程石从怀里掏出两张折叠的契纸递过去,“您老送的食方卤出的肉和蛋味道都极好。”
“那也得食材本身就好。”张老头接过契纸仔细看两边, 确定没有漏洞, 从桌上拿来印泥按下手印, 一张自己保管一张递给程石,“合作愉快,晚上留下吃饭?我让人整治一桌,两位也尝尝我们食馆的手艺。”
“不了,家里还有个奶娃娃,天黑了她见不到人就要闹。”程石婉拒,说以后有的是机会,“还是如以往,你派人派车去取小公鸡,鸭和鹅还没长成。”
“好,我送你们出去。”
一通话说的利索,不等茶饮端进屋,人就下了楼,迎面撞上引路的伙计,程石见他面目周正目光清澈,一时起了挖墙脚的心思,转身问:“张叔,我在县里的生意缺个张罗的人,这个嘴甜腿勤的伙计你可愿意割爱?”
“你小子造化来了。”张老头拍了下小子的肩,“这是我内侄女家的二小子,叫孙鹿鸣,你能看上他是他小子的时运来了,我不做那挡路的顽石,他若是愿意随你走,我自不强留。”
“东家。”孙鹿鸣立即放下托盘,激动的朝程石躬身长拜,“撞了大造化得东家看中,必不负您的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