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话音未落,皆数被吞进唇舌里。
作者有话说:
程石:我就没相信你的胡话
第五十一章
最后一个叉口编圆, 松树林里半人高的鸡圈完工,这时候离程石他爹的祭日也没几天了,担心路上变天, 小两口计划的是提前去县里。
走的这日,程石给通往后院的垂花门上了锁, 严丝合缝地堵住了鸡鸭鹅往后院去的路。
前院养的毛崽子太多, 扫的再勤难免也有味儿,四个人吃饭的地儿转去了厨房,早饭是灌汤包和稀豆粥, 吃饭的时候听着同院的猪哼哼,程石睨了眼身旁的人。
“等我们从县里回来就把这些东西都赶去山里养。”
“行。”杨柳没意见, 转头跟春婶交代喂养鸡崽鹅苗的事。
“你们放心出门,家里有我们两个老家伙照看, 出不了事。”春婶打保票,她对喂养鸡鸭鹅有很大的热情,农家嘛,没有这些毛崽子算什么乡下生活。
这趟回县里还是赶马车, 杨柳上车的时候看春婶拉着程石说着什么, 只见他皱起眉头, 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春婶跟你说什么?”马车出了村, 杨柳拉开车门问,清早的风还有些冷,她只拉开了条缝往外看。
“没什么,瞎操心。”程石懒得多说,一个个的都瞎操心, 他跟杨柳这个当事人都不急, 一个两个的明里催暗里急的, 忒恼人。
杨柳稍稍琢磨了下就猜了个大概,高涨的心情有一瞬间的沮丧,好在她心大,没一会儿注意力就被路边快速移动的野花夺走了。
到了镇上日头也露了出来,她从车里钻出来陪程石坐在车辕上,这日逢集,大街上人多,马车行走的速度也跟着放缓,杨柳看到什么想吃的就跳下去买,一路出了镇,她买了一兜子。
才出镇的时候路上还有来往的人,再远一点,隔很远才看得到个活人,杨柳举着手里的糖葫芦,她吃一颗再喂程石一颗,渴了就喝从家里带的热茶水。
这是程石走的最惬意的一次路,吃的有人递到嘴边,喝的说一声就有人拧开水囊的塞子,还有人陪着说说笑笑,一点不见赶路的疲惫。
不到晌午就抵达途径的镇子,这半天两人的嘴就没闲过,肚子也不饿,停车找了个店家灌囊热水继续赶路,日头微微西斜就看见了高伫的城墙。
马车进了城直接奔向武馆,还没进门就听到震天的呼和声,杨柳好奇探头,跟着程石走近围得密不透风的人墙,围观的人一心在场内打斗的人身上,都没发现有生人靠近。
手腕束红色腕带的人正是姜霸王,她手拎长棍,连踢带踹身穿灰色短褂的中年男人,男人面色赤红,哪怕杨柳是个门外汉,也看出了他的吃力。
“我认输,是我输了,师姐。”男人先收刀,往后退了两步才没跪下,他喘着粗气,对着双眼烁烁有神的女人有些的失神,听到程石的声音才回过神,在心里算了下日子就明白了。
“不打扰你们一家人说话,我先带人去训练。”他朝程石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同时轰走围过来看热闹的,吓唬他们小心被姜霸王逮住陪她打对台。
这话比杀威棒还有效,嘴里念念有词分析招式的年轻镖师们一哄而散。
程石见了忍不住发笑,取出帕子递给他娘擦汗,“姜霸王的威名一如往日的摄人。”
“姜霸王也是你喊的?欠揍。”她把手里的长棍扔给儿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看向儿媳妇,触到杨柳那双盈满崇拜的眼睛愣了一下,稍后便笑了,“觉得威风?”
“特威风。”杨柳话里满是激动,屁颠屁颠跟着婆婆走,“您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真的?”姜霸王看向儿子,挑眉笑:“现在后悔没好好习武了吧?”
程石含笑看了眼狗腿子,没说话。
杨柳看见她婆婆绑袖子的腕带已经起了毛边,这还是她年前回来时送的,心里美滋滋的,“娘,我又给你缝了几条腕带,这趟都带来了,等回去了就拿给你。”
有人惦记总归是件高兴事,姜霸王笑眯眯应声,说儿媳妇比儿子贴心。
程石走在后面不接腔,拐进二进院,他熟络地跟正在练武的镖师打招呼,进屋了才问:“武馆里怎么少了这么多人?我师叔他们我都没怎么见到人,都出镖了?”
“嗯,接了个大镖,你二舅亲自跟着压车,一同去的多是经验丰厚的武师傅。”武馆里没伺候的人,姜霸王自己动手煮茶,等水开的时候问小两口这一路顺不顺利,在村里的日子过得如何。
“果树已经开花了,种下的花种子大半都出了苗,长得快有小腿高了。”杨柳嘚巴嘚巴地说这两三个月忙活的事,养了猪买了鸡鸭鹅,种了红薯犁了地。
“等我们从县里回去就要开始播种花生,家里养的那些也都要赶到山里去。”
姜霸王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看眼儿子,他的眼神多是停留在杨柳身上,看到他这个模样她也就放心了,夫妻相爱,再平淡的日子都能过得有滋有味。
“明天你们在县里转转,祭拜用的东西由你俩买,后天我们往西霞湾去。”她提起茶壶沏三杯茶,“喝了茶就先回去,两个老人天天盼着你们回来,晚上等武馆关门了我再回去。”
茶还烫,程石捧着茶盏轻轻吹了口气,“我给大舅写的信他可给你看了?”
“他来问我了。”姜霸王朝杨柳投过去一眼,直言说:“雇地痞流氓去吴家饭庄捣乱子是我的主意,你大舅二舅都不知情,你给他写信是问错人了。”
程石脸上不掩惊讶,“我收了他给的二十亩田地。”
“收了便收了,那是他该给你媳妇的补偿,你回去了把这二十亩田地记在你媳妇名下。”她看杨柳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笑问:“怎么?莫非是不想要?”
杨柳摇头,心里激荡得险些说不出话,“是您待我太好了。”
“是你先大度才有我的好,去年的事说到底你是受阿石牵连,那时你俩已经成婚,就是有满肚子的委屈你也无处诉苦。没两天阿石又去了州府,一走就是一个月,隔了那么久,就是有气也没处吵,就是再吵你还是要原谅他,心里不是不难受。”姜霸王这时说话温和,宛如慈母,身上不见丝毫锋芒,“这事任谁说,阿石都不算有错,偏偏这个无错折磨人,让你有委屈也没理由怪他。但起因是因为他,你是受他牵连,若不是有一纸婚约,事后我们全家都要去给你赔礼道歉。吴德发由阿石亲手送进大牢,为的就是要他的命,那是他作为丈夫该为你讨的公道。至于吴家饭庄的事,是我作为他娘,作为你家婆,该给你出的气。”
杨柳听完眼圈已经红了,她的委屈和憋屈有人知道,还暗地里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出气,她心里压的那丝怨终于找到了出口。
姜霸王偏下身子弯头瞅她,见她脸上没淌下眼泪松了口气,她最害怕女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了,也不让这小两口喝茶了,直接起身赶人,“吴家的事你俩就别管了,就当不知道,后续也有我安排。”然后朝儿子使眼色,赶紧把你媳妇带走。
程石沉默地拉起杨柳开门出去。
一进一出两人情绪变化太大,院中的人看到了心生惊奇,这姜霸王当起了恶婆婆?关起门训乡下来的儿媳了?
走出武馆,程石牵起马缰绳问:“是坐车还是走路?”
“走路吧。”
拐过墙角,他趁机抬起她的下巴匆忙看一眼,“想走路那就笑一个,你这模样旁人见了还以为是你婆婆骂你了。”
杨柳甩开他的糙手,瞪了他一眼,眼里又有了神采。
“又要说你何德何能有这个好婆婆了?”他逗她笑,“这姜霸王,但凡谈起她,我就遭嫌弃,没媳妇的时候是她嫌弃,有媳妇了是媳妇嫌弃。”
“你自找的。”杨柳吁了口气,捂着胸口一脸的满足,“上辈子积德,这辈子遇到个这么好的婆婆。”
“醒醒,别胡言乱语,你是嫁了我才遇到的她,要是积德也是积在我面前。”他非要纠正她。
杨柳这次听他这么说没再生气,背着手绕过他走在前面,轻快地说:“这辈子娶我,应该是你卖身还债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眼见到了家门口,程石不再跟她胡扯。
奔波了一天,身上落了一层的灰,两人洗漱后换身干净的衣裳才去隔壁陪外祖父外祖母。姜家三个表妹听到消息也急匆匆跑过去,进门就问他们送来的那幅画是不是画的实景。
晚饭是在姜家吃的,姜家四个表兄只有大表哥姜长顺在,其他三个都跟姜二舅出镖了。
“是什么大生意?怎么这么重视?”饭后,程石问大表兄。
“替官家办事。”姜长顺言辞谨慎,漏出一句便不肯再多说,按他说的,多个人知道多一个人操心,问题是镖队已在千里外,操心也没用。
程石见状就没多问,出门时说:“有用得着我的你给我捎信,我见信就回来。”
“好。”
……
西霞湾在县城以西十公里外,前有弯溪后有矮丘,被风水先生批是风水宝地,程石他爹死后就葬在这里。
从出城,姜霸王的脸上再没有笑。到了地方,她跳下马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程石去给坟包除草的时候,杨柳思量一会儿,也蹲下去帮忙拔草,她婆婆这时候应该不想让人打扰。
见程石又去给右前方一个坟包除草,她凑过去好奇问:“这是?”
“我阿奶,我爹去世后不足一个月,她也伤心太过跟着去了。”
摆祭肉,插香,烧纸,跪下叩头,程石言语极少,只在起身时干巴巴地说:“我娶媳妇了,也成家了,你在下面也不用太惦记我……明年我再来看你。”
杨柳站起身才发现她婆婆没影了,原地转了个圈也没看见人。
“走吧,我俩先走。”程石已经习以为常了,“娘自己会回去。”
快出西霞湾了,杨柳探出车窗往后看,模糊看到了一抹深青色的背影。
“娘跟爹感情肯定很好。”她钻出马车坐在车辕上,惋惜地说:“爹去世的时候她该多难过。”
程石对他爹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回忆起来只有惨白的葬礼和毫无生机的母亲,才回姜家的时候,他外祖母时刻叮嘱他不能离了他娘。
没了儿子的母亲心死了身也死了,死了丈夫的妻子还有个懵懂的幼儿,她熬了两年活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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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回县里一趟不容易, 程石跟杨柳决定多住两三天再回村里。姜老太太想去屋脊山的寺庙求几个平安福,姜家的男人都走不开,刚好程石在, 由他陪着去。
琼林县香火最旺盛的寺庙就在屋脊山上,山的走向像屋脊, 由此得名, 建了寺庙便取名屋脊寺。
姜家三个表妹也一起来了,她们在外骑马,杨柳坐马车里陪老太太。
山下有僧人看管车马, 人在山脚下车,杨柳站在山脚抬头向上看。
“表嫂, 这座山可有你家那边的山高?”歆莲问。
“没有。”杨柳摇头,“但屋脊山山脉连绵, 我家那边就是座独山。”
姜老太太身体不错,她执意要自己走上山,歆芋和歆丹在两边陪着,程石走在后面随时准备扶人。
“外祖母, 你走不动了可要说, 我背你上去。”他细心叮嘱, “您老可不要逞强, 这出来一趟您要是累出个好歹,我娘能把我皮剥了。”
老太太被逗的咯咯笑,但也听进心里了,走到半山腰歇了会儿,之后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走不动了就让外孙背上去。
进庙门先捐香油钱, 姜家算得上琼林县的大户, 有僧人注意到就来问可要安排个清净的客堂。
“安排吧,我们以往歇脚的客堂可空着?就要那个。”说着话就有小僧人过来领路。
“阿石,带你媳妇去给你爹上柱香,我们在客堂等你们。”姜老太太扶着孙女跟着小僧人走,闲话问:“了空大师可去云游了?”
……
程石领着杨柳熟门熟路绕路去了大殿后面,前面热闹,后面清冷,火光缭绕的后殿不断有人进出,但连脚步声都很轻。
程石往香案边添香火钱,登记好名字取了两柱香,在一众漆黑金字的牌位里准确找到了他爹的牌位,有僧人看顾,牌位前香火不断。
杨柳循着他的样子举香到头顶,拜了三拜插香入炉。
默不作声进来,再默不作声出去。
杨柳不住瞟身边的人,再一次偷瞄被抓个正着。
“贼头贼脑做甚?想说什么?”他下意识想去拉她,抬眼看见周围环境又缩回手,“第一次来寺庙?我带你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