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意 第63章

作者:天如玉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只胡孛儿和张君奉留在了原地,不远不近地打马在道边。

  令狐拓已打马而来,与和谈队伍错身而过时,看到舜音,朝她点了一下头。

  舜音一愣,也冲他点头,算是还礼,又回头看一眼穆长洲,只这一会儿功夫,身下的马已走出去很远。

  身影快至眼前,穆长洲才看他一眼:“算你报过,可以走了。”

  令狐拓勒马在他面前,冷冷说:“我没什么可报的,倒是你此番又能得到想要的了。”

  穆长洲一笑:“承你吉言。”

  令狐拓脸色更冷,忽而瞥了一眼远处的舜音:“之前只听闻那位是长安贵女,今日才记起来,那是封家之女。”

  穆长洲眼神微沉:“与你何干?”

  令狐拓冷笑,声低,语气却重:“我只觉可惜,穆氏与封氏也曾有些旧交,她一定不知如今的你有多肮脏。如此英勇佳人,却被总管做主嫁给了你,不过是被迫绑在你身边,受你蒙骗利用罢了,哪里能有真情,你又如何配得上她?”

  张君奉和胡孛儿离了一长截,正看着这里,早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对方神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料想军司会如往常一般就此略过,任由他去。

  下一瞬,却见穆长洲一手霍然按上腰间横刀,铿然一声,抵刀出鞘。

  二人俱是一惊。

  令狐拓似一愣,立即也要拔刀,他刀已指来,正对着自己拔刀的手,落则断手在地。

  “我们夫妻的事,劝你少管。”穆长洲沉沉开口,眼中暗幽,似有滔天怒意,“滚回甘州,短日内别再让我看见你。”

  舜音扭头自马上看过去,隔着队伍里的兵卒官员,只见到令狐拓打马走人,脸上冷寒,一手还按着刀柄,后方兵马跟上他时都没松开。

  转眼看见刃光一闪,是穆长洲收起了刀。

  胡孛儿和张君奉皆在一边没有接近,竟像有些畏惧。

  穆长洲已扯马而来,到了跟前,脸色才恢复如常:“走吧。”

  舜音问:“刚才怎么了?”

  穆长洲心底似还回响着那两句“不过是被迫绑在你身边”“哪里能有真情”,看她一眼,咽了回去:“没怎么。”

第五十五章

  早有快马往总管府中送去消息, 巍峨的府门外,侍从婢女们几乎全都出动,列了几行, 恭敬迎接。

  府上议事厅大门敞开,先行返回的官员们此刻都已在厅中站立等候。

  上方端坐着总管, 脸上没有什么神情, 大约是头疾又犯了, 额间缠着布巾,脸色晦暗,胡袍外又多加一件厚袍,倒像是病更重了一层。

  刘氏一如既往, 着胡衣,梳弯髻,坐在他身侧,一手轻抚着他的背照料,眼睛却看着厅门。

  顷刻, 一行人走入, 穆长洲领头,施施然抬手见礼。

  舜音入厅前已摘去帷帽, 跟在他身侧, 乖顺见礼,一如上次立功而回时一样,扫视一圈,没见陆迢,今日在场的似乎全是河西本地官员。

  “哈哈哈……”一见他, 总管神情一改,朗然笑出声, “军司又立下大功!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在场官员闻笑而动,齐声道贺:“总管大喜!河西大喜!”

  穆长洲却岿然不动,也没什么表情。

  舜音瞥他侧脸,忽而觉得,他自路上见过令狐拓后就这样了。

  总管笑仰了头,一手抚了抚稀疏的短须,点头承下众人道贺,看着穆长洲,忽问:“此番能如此顺利拿下闲田,军司到底是如何与西突厥可汗谈下的?”

  穆长洲说:“总管命我全权处置,我才能与可汗私谈,因约定私密,也只能等之后再禀了。”

  舜音悄然掀眼,竟觉总管神情僵了一僵,不知是不是错觉,但转瞬即逝,他又堆起了笑容。

  “那就之后再禀,军司立此大功,当重赏!”总管拨开刘氏为他抚背的手,扬手道,“来呀!”

  侍从们鱼贯而入,捧盘持盒,送入金银珍宝。

  穆长洲扫了一眼,没作声。

  下方的官员们也都站着,面朝上方。

  舜音不动声色,猜想众人这般反应,可能是总管话没说完,还有后续,眼睛微抬,只看到总管搭在膝头的一只手。

  那只手的手背枯皱,抓了一抓,似在斟酌,过一瞬,猛一拍,如下决心,他才接着道:“再着你领辖瓜沙二州兵事。”

  穆长洲抬手:“谢总管。”

  总管笑两声,干而沉:“这是当初我立下的许诺,拿回闲田者可多领二州兵马,自然要兑现,否则还如何在河西立信?”

  官员们齐声恭维:“总管英明,军司威武!”

  舜音心思暗动,瞥一眼右侧身影,原来有过这样的许诺,难怪他愿走这步险棋。

  没多走神,余光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她没抬头,也能察觉那是刘氏。

  刘氏似在打量她,等她终于抬眼去看,那道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已看向了穆长洲。

  舜音只迅速看了一眼就垂眸,微觉古怪,大概是因为这位总管夫人今日话出奇得少,回味她模样,虽不似上次穆长洲拿回兵权时那样不耐得明显,但也能看出并不轻松,脸是绷着的。

  总管摆摆手,被恭维至此,脸上却已没笑,一手扶住额上布巾,先前晦暗的脸色此时更甚:“此番那处木昆部敢破坏和谈,还敢行刺,军司放心,此事定会好生追查。”

  刘氏总算接了句话:“不错,你们受惊了。”似安抚,又似客套。

  直到现在,才终于说到他们此行遭遇了危险。

  总管似已不想再说,喘着气,真像是病更重了,又摆手:“其他事再说,军司领赏先退吧,我头疾重了。”

  穆长洲平静如常:“是。”

  舜音没再往上看,只隐隐有感,这般模样,今日不像有喜,反像受了一记重创。

  官员们已在连声问候:“总管保重身体,快请休息……”

  封无疾在军司府上等了快一个白天,都快又按捺不住要出去寻他阿姊,府门外终于传来了马嘶人声。

  人可算是回来了。

  舜音走入府门,扫过左右无人,看向身侧,轻声说:“穆二哥如今该满意了。”

  穆长洲看着她:“何以见得?”

  舜音说:“你已得到你想要的了。”

  如今他掌握凉州军政,手握周边鄯河廓三州兵权,兼并部分甘州兵马,又多领瓜沙两州兵事,兵权几乎已要覆及河西半壁。更别说他还私下暗中结交了边远的几州。

  总管府虽不情愿,但肯兑现许诺将兵权给他,分明已将他视作储帅。

  虽早料到会更进一步,这样的结果也还是让她觉得远超预期了。

  她上下看他,到现在似乎还觉得他带着不悦:“这还不满意?”

  穆长洲低头:“我说过,我想要的很多。”

  舜音耳边被他气息一拂,刚与他对视,忽而瞥见走入府门的两道身影,立即让开。

  穆长洲往后看一眼,站直。

  张君奉和胡孛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舜音抬手顺一下鬓发,又看一眼穆长洲,若无其事地走去廊上,往后院去了。

  张君奉和胡孛儿进来后先对视了一眼,想起先前穆长洲在令狐拓跟前发怒的模样还有点发憷,他一贯人前从容端雅,对令狐拓更是甚少理会,几乎从未见他如今日这般过。

  二人又对看两眼,还是张君奉先走近,小声道:“军司今日该摆宴庆贺了。”

  穆长洲看着舜音身影走远,彻底看不见了,转头朝昌风招手,点了下头。

  昌风即刻去准备了。

  胡孛儿在旁搓着手,这才露笑,络腮胡都在颤。

  穆长洲阔步走向前厅。

  张君奉和胡孛儿一起跟入,刚进门,二人几乎同时抱拳,不高不低道:“恭喜军司,终于到了这一步。”

  他们先前虽未直接跟入议事厅,但就在门外,里面动静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如今军司已远胜当初。

  穆长洲点头,掀了衣摆,在上首案后坐下。

  胡孛儿巴巴凑近:“军司怎看似不快?这可是九死一生换来的好光景啊!”

  张君奉也道:“军司步步艰难,如今走到这步已比预料中快许多,简直如有天助。”

  穆长洲不紧不慢说:“没有不快,只是忽而发现,有些东西,比权势还难得到。”

  “嗯?”胡孛儿纳闷,“啥?”

  穆长洲没接话,仿佛这话根本不是自他口中说出。

  舜音刚到后院门口,就看到了封无疾的身影,看他模样,都快把后院门口那块地给踏出坑来了。

  “阿姊可算回来了!”他快步迎上来,上上下下打量她,又绕了一圈看她一遍,总算放心,“还好,看着没受伤。”

  舜音怕他多问,也不愿他知道先前风险,打岔说:“没事,你只需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就好。”

  封无疾这些年听她对自己交代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低头小声说:“阿姊还是忘不掉过去……”

  舜音没听清,也没看到他嘴型,问:“你说什么?”

  封无疾伸手推她往里走:“没有,走吧阿姊,快些回去休息。”

  舜音正好有事与他说,直直走向东屋,低声道:“时至今日,应当可以大致完成交代了。”

  封无疾已然正色,话虽隐晦,他却明白,是说圣人安排他观望边防的交代,压着声音道:“那看来阿姊是有机会得知此处全况了。”

  舜音点头,只等穆长洲给她其他几州的边防舆图。

  封无疾叹口气:“真这样倒好了,我只盼早日完成交代,此番来此才发现穆二哥身边也有不少风险,阿姊早完成就不必随他四处走动,也就早安全。”

  舜音推开房门,心想还好他不知道先前那些风险,转念想了想,一时竟想不出真完成那日会是何种光景。

  昌风匆匆走来,向二人见礼:“军司于前厅设宴,请夫人与封郎君同去赴宴。”

  封无疾立即道:“我就不必了。”

  舜音看着他,又觉出他的回避,对昌风道:“不必了,我与郎君有些话要说。”

  昌风看看二人,不便打扰,称是告退。

  舜音走入屋中,回头说:“你至今还未告诉我因何一直回避穆二哥,上次说下回一定说,那现在总可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