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 第37章

作者:观野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轻松 古代言情

  皇帝问:“还没看完?”

  “奴婢不太?熟悉,便看得慢了些。”

  萧沁瓷眼里有极罕见的挫败,微不可察,却仍是被皇帝捕捉到了。

  皇帝眼中晕了点?笑意,萧沁瓷聪明,也和?他一样自负,他们都接受不了自己做得不够好。

  “你是第一次接触,看得慢也无妨,等日后熟悉了便好了。”

  萧沁瓷试探着问:“陛下为何要我看这些?”

  “你现在是御前女官,”皇帝挑眉,“这些当然是女官的职责。”

  “是。”

  皇帝问:“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

  萧沁瓷便将记下来的一些都一一问了,皇帝也耐心解答。

  “你不必心急,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皇帝说,“朕不察今日已这样晚了,梁安竟然也不提醒朕。你不必在此待这么久的,御前轮值,你此后便每日午后再来。”皇帝要她午后再来,是顾念着让她早上用过膳再来。

  萧沁瓷应了,急急忙忙起身,但她坐得太?久,平日疏于养身,今晨又没吃东西,腹内空空,这一急之下竟觉得眼前一黑,手脚也发软。

  皇帝未料她刚站起来便身子一软,急忙倾身过去抱住她,衣袖扫落案上文书,哗啦啦落了一地?,皇帝的手在桌子边角挡了一下,萧沁瓷便软软落进他怀中。

  她脸上一片雪白,近乎剔透,嘴唇也褪了颜色,变得苍白暗淡。

  “怎么回事??”皇帝一时也乱了心神。

  梁安探头过来,见皇帝完全抱住萧沁瓷的背影,又急急退回去,退到一半又听?皇帝叫他:“去尚药局请司医过来。”

  萧沁瓷在他怀中也止不住的软下去,若非皇帝稳稳托住她她只怕便能立时倒下,她仍是头晕目眩,眼前不能视物,话也难受得说不出来。

  梁安吩咐了人去,又几步过来,想起早晨萧沁瓷来得急,或许是因为不曾用过早膳,迟疑着说:“欸,这似是血气亏着了,喝碗糖水能缓。”

  在贵人跟前伺候,顾不上吃饭是常有的事?,宫里有因血气不足而晕倒的宫人,多?是年轻女子。梁安不知萧沁瓷是何情况,不敢说得太?过仔细,只含糊着。

  皇帝摸着她额上冷汗,又觉不止如此。

  萧沁瓷缓了一会?儿,又接过皇帝递来的蜜水饮了,眼前的昏暗渐渐清晰,人也好似刚从一个密闭的瓮中出来,脑中仍是嗡嗡的,手心阵阵冷汗。

  她面?色仍苍白得很,不见血色,皇帝把?她揽在怀中,只觉她冷得像块冰,一阵阵的融化,湿冷得厉害,便连衣物似乎也带了潮气。

  皇帝握了她手,滑腻冰冷,心中焦急,但还是沉着问:“好些了吗?”

  萧沁瓷摇摇头,似是想要推开他,皇帝箍着她不许动,又只能轻轻的,她如今这样脆弱易碎,像是皇帝的力道再重一些就会?伤到她。

  萧沁瓷不明白皇帝心中的柔肠百转,她只觉得窘迫和?尴尬,饶是她再如何冷静,在这样的意外面?前也会?觉得无所适从,如今她只想皇帝离得远远的,自己好回寒露殿梳洗。

  但一时又没有力气,只想把?自己蜷缩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更别?说从皇帝怀中退出来。

  她月信不稳,每月来时总是会?疼得冷汗涔涔,尤其?冬日寒冷,那种不适更会?加重许多?。今次已经?过了一日,原以为没什么大碍,是她今晨未用膳食,本就体?虚,再遇上特?殊时刻,想不难受都难。

  “陛下,我好多?了,我想回寒露殿。”萧沁瓷蓄起一些力气,勉强支开他,越发觉得不适。

  皇帝却不明白她为何要在此时折腾,不敢强硬地?按着她,只好说:“你此时不宜走?动,还是等奉御过来。”

  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萧沁瓷本就难受,又渐渐蹙眉,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同皇帝纠缠,也没有寻常女子的讳莫如深,当下便附到皇帝耳边轻声说了。

  她在皇帝怀中,仰头的动作也费劲,只是刚好能攀上他的肩,仰见他冷硬的下颌,呼吸在说话时轻轻拂过皇帝颈侧,那点?滚烫便在流转之间被带了回来。

  也真是奇怪,她身上这样冷,便贪恋起了皇帝身上的热意。

  萧沁瓷眼见着皇帝耳后漫上潮红,那样浅薄的色泽竟然就能轻易融化他身上的冷硬。她觉得冷极了,皇帝怀中的热度却刚刚好,萧沁瓷闭了闭眼,额头轻轻磕上皇帝颈侧,一触便分开。

  当真是暖的。

  皇帝没有感觉到她这小小的举动,他在萧沁瓷的话里沉默一瞬,而后说:“唐突了。”

  旋即径自抱着萧沁瓷往寒露殿去,今日晴空和?煦,自明理堂到寒露殿一段长廊明旷,长长的影子在身后纠缠成一道。

  皇帝轻而易举地?抱住她,萧沁瓷陷在他暖热的怀里,如坠云端。

  她仍是觉得头晕,光圈晕在她眼皮上,即使闭着眼也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手脚一阵阵发冷,她下意识按着皇帝的肩,手臂下贴着他遒劲有力的身体?,温热的暖意渐渐袭来。

  她轻轻贴着。

  即便是在冬日皇帝的衣衫也并不厚实,她不肯揽住皇帝的颈项,即便再往上一寸,她就能毫无阻挡的接触到他暖热的皮肤,这对?她此时冰冷的手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

  她只是克制撑着他的肩,偷偷汲取一点?暖意。

  这一段路不长,二人都没有言语,萧沁瓷靠在他肩头,偶尔会?睁眼望着皇帝下颌,他自脸侧到颈项那一截绷得极紧,流畅有力,似刻刀雕出利落弧线。

  往下是鼓起的喉结,滚动时能听?见吞咽的水声。

  她忽地?想起那夜皇帝吻上来时也是这样紧绷的力度,强势坚硬,力道大得似乎要将她吞下去。

  萧沁瓷汗涔涔的,觉得自己真是病了。

  她被皇帝强迫时不喜的是男女力量的悬殊和?自己不能反抗的权力,如今又颇为难耐,竟按耐不住胡思乱想,忍不住挣了挣,却被搂得愈紧。

  好在很快就到了寒露殿,皇帝并未久留,将她放在榻上,又叮嘱宫人细心照料,便说自己还有政事?要处理,让司医之后直接来寒露殿为她请脉,匆匆离开了。

  可分明头次萧沁瓷身体?不适,皇帝还一直守着她的。

  萧沁瓷盯着皇帝看似平静稳健实则匆匆的背影拧紧了眉,何况在她不舒服之前,皇帝来唤她,就是要让她陪着一道用膳,说什么政事?要处理,分明是托辞。

  萧沁瓷原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又在特?殊时期,不免想得更多?。

  她倏地?冷了脸,胸中一口郁气堵着。

  皇帝虽然走?了,梁安却留了下来,本就是传膳的时候,厨下先?端了好克化的食物来让萧沁瓷垫一垫,她身上难受,此时并不想吃东西,但还是强撑着多?少用了一点?,又趁着司医没来先?去梳洗。

  她换下了今日的衣裙,就见了上头有点?点?梅花,随即便是一愣,想了想皇帝抱她回来的姿势,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

  皇帝什么也不知道。

  他回了明理堂,宫人正在收拾他方才情急之下自桌上扫落的折子,他随手拿了一本起来,看见里面?夹着萧沁瓷草拟的批注,倒是写得像模像样。

  皇帝不由笑了一下。

  他将折子放回去,无意间看见方才萧沁瓷停留的地?方似乎有一点?淡红。

  目光便是一怔。

  萧沁瓷才与他说过,他不至于猜不出那是什么,血迹浅淡,虽在不起眼的地?方,但宫人洒扫时定然也能看见。

  依着萧沁瓷那个看着波澜不惊实则心思极重的性子,要是知道明理堂的宫人都看见了她的窘迫,只怕面?上不会?表露,心里却会?在意得要命,往后再来明理堂会?平添许多?不自在。

  这样想着,他便说:“你们都出去吧。”

  近前的宫人虽疑惑于天子突如其?来的命令,但都立时退了出去。

  皇帝这才将上面?的锦缎收起来裹了裹。梁安再进来时便闻见了殿中一股焦糊气味,骇了一跳。

  “这是哪儿走?水了?!”

  皇帝淡淡瞥他一眼,说:“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不过是朕烧了一点?东西。”

  梁安舒了一口气:“陛下,陛下,这些琐事?您吩咐奴婢们来做就行了,怎么还亲自动手。”

  “朝中要事?,让宫人做不谨慎。”皇帝面?不改色道。

  梁安便不再问了。

  皇帝见他从萧沁瓷那里回来,不由问:“萧娘子如何了?”

  梁安顿了一顿,想起方才刘奉御诊脉时欲言又止的神色,又在离去前偷偷叫住他说的话,心里便是不住的往下沉,在外面?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敢欺瞒,当即跪了下去,说:“圣人容禀,萧娘子如今没有什么大碍,只是——”

  ……

  暮色入了朗夜,夜沉星疏。

  除夕将至,西苑也不能免俗的挂起红灯,这灯要一直挂到正月十五上元节那日去,长安有上元灯会?,宫里也会?铺陈明璨灯海。

  分明是这两年看惯的热闹景象,但年节的欢欣也不能让皇帝眉头舒展。

  皇帝漫步在长廊上,这是他午后抱着萧沁瓷走?过的那一段路,彼时他满心焦急,萧沁瓷在他怀里,似一捧轻薄的雪,暖一暖,就该化了。他只注意着萧沁瓷清浅的呼吸,凉凉的扑在他颈侧,再没心思去注意其?他。

  那时他觉得这段路太?长,心急如焚的只想赶紧到寒露殿,此刻又觉得这条长廊太?短,阖该修筑成萧沁瓷心里的九曲回肠,让他能从这头走?到那头去。

  他走?得很慢,在廊下徘徊,但再慢也总有走?到的一刻。皇帝屏退了四周,便连梁安也没让他跟着,便是不想让旁人看到他此刻神色。

  必然是阴骛冷酷,再无其?他。

  皇帝很久没有过这样按捺不住的时候了,前日里他是借着醉意顺势而为,如今他却无比清醒。

  清醒的往寒露殿去,清醒的以眼神喝退殿中的宫人,他的神情一定极其?可怖,因为那些宫人都被骇得苍白失色,如见鬼神。

  他们怕他,萧沁瓷也该怕他。皇帝这样想着,心中生起快意。

  萧沁瓷不舒服,所以歇得早,内室的烛火熄了一半,又被如水的月华照得透澈。

  殿中有熟悉的幽谧香气,皇帝不必近前,那香气便已自然的缠绕上来,勾着他往前去,往香气最浓郁的地?方去。那从前让他心神浮动的香气如今让他生恨,可恨里又有另一种蓬勃的欲念滋生。

  萧沁瓷已然睡熟了。轻薄的纱帐挡不住窈窕倩影,朦胧的身姿映在皇帝眼底成了一道起伏远山,他在几步外顿住,阴沉不定的盯着。

  他又想起梁安压抑着情绪的话,想起刘奉御的诊断。

  这次来的是尚药局最善千金的刘奉御,他为萧沁瓷诊治过,没敢隐瞒,也不敢在萧沁瓷面?前直言,只能让梁安报上来,道,萧沁瓷的身体?用药伤过,恐于子嗣上艰难。

  皇帝不解,亲自召了刘奉御来问:“什么叫用药伤过?”

  刘奉御解释,不是一时的虎狼之药,而是长年累月的接触有避子功效之物,前朝时多?有妃嫔拿香丸置于脐下养颜,却不知那香丸极伤女子身体?,萧沁瓷用的那药便类似此物。

  若是一次还有可能是疏忽或者是旁人加害,但这药非得多?次的用下去才见成效,而且刘奉御为她诊脉,见她体?内蓄着寒毒湿气,似乎有些时日了。

  太?后接萧沁瓷入宫就是要借腹生子的,不会?害她,时间这样久,萧沁瓷自己身体?不适她也不可能没有察觉,她那样缜密,更不会?在自己的身体?上有所疏漏。

  更何况,萧沁瓷从前在太?后身边,太?后看中她的肚子,也是有奉御时常来请平安脉的,不可能没有发现她身体?有异。

  那药只能是她主动用的。

  皇帝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在西苑这段日子,为着皇帝对?她的亲近。

  萧沁瓷厌他至此,早早地?便未雨绸缪起来。她也这样提防他,是为着前次皇帝的醉酒纵情吗?

  他只要想一想便觉得心里有越燃越炽的怒焰。

  萧沁瓷是为着谁用的那药?又是为什么用?他想起要萧沁瓷抚琴的平宗,想起至今仍对?她不能忘怀的吴王,又想起曾许诺登基后要封萧沁瓷为妃结果被他一剑毙命的楚王。

  皇帝同这天底下所有的普通男子一样,对?心上人的过往斤斤计较。如今他才知,不管是爱还是恨,他在萧沁瓷心里都排不上号。

  皇帝看着迤地?的重帘,咬紧了牙,气息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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