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杳
云烟没有回答。
她要?怎么告诉燕珝,她太容易被旁人影响,以?至于她觉得这短短一月的相处,就已经让她为了?燕珝数次心软。
明明不?应该,根本?不?应该发生。心动?毫无征兆,却来自本?能。像是?她天生就应该目光追随着他,站在他的身旁。
其中弯弯绕绕的东西,让她有些疲倦。目光看向燕珝,男人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看她抬眸,浅浅一笑。
“无妨,”燕珝勾了?勾唇,“无论其中有无情爱,起?码今日,是?你我的大喜之日。”
云烟点?头,她不?否认。
名正言顺地上了?皇家玉牒,她的名字真真切切地记录在册,叫了?这么久云贵妃,今日之后,才真正地名正言顺。
她看着燕珝手中,有些烫人眼的盖头。
心中忽有什么想法一溜而过,她拿起?它,倏然?道:“陛下总说让妾留在陛下身边,但陛下有没有想过……”
“这一切并不?是?随妾的心意,而是?随陛下的心意呢?”
云烟看向燕珝,男人微微一顿。
“什么意思??”
燕珝倒是?头一回听她这样说,和平日里故作的柔顺乖巧不?同,她未曾收敛自己?的锋芒,想法直白又坦诚,眼中似乎有着勃勃光芒,不?加掩藏。
她有想要?的东西。
这样久了?,除了?保住旁人的命,她第一次有这样,迫切的,想要?的东西。
燕珝忽地展颜,“云贵妃何?不?好好解释,或许朕能明白。”
“陛下说了?这样多次,妾都听腻了?的话。”云烟接过盖头,想往上盖,但头上的发冠有些高,一人之力戴不?上去,无奈地看了?燕珝一眼。
燕珝看着她的动?作,眼眸微动?。
“朕来吧。”
他轻轻抬手,将她的盖头完完全全地盖在了?她的头顶,前端掀起?,露出她好看的眼瞳。
“陛下何?不?想想,你我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由妾来操控。想要?妾留在陛下身边,首先要?陛下,只在妾的身边。”
云烟说完,将盖头放下,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她伸出手,虚虚抬高。
“该做出选择的,是?陛下。”
她从未觉得自己?这样畅快过。
无论是?反客为主,还是?真切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都让她由内而外地感受到了?自己?做主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让她切实?地感受到,或许在不?知不?觉中,燕珝这样强势地影响到了?她的选择。
她也会学着燕珝的模样,理清什么是?她想要?的,她能给燕珝什么,而燕珝,又能给她什么。
这似乎叫做成长,但云烟来不?及细想,手就被一个宽容的大掌包裹住。
“贵妃说的话,朕会好好考虑。”
燕珝接过她的手,“不?在现在给出答复,是?基于对你我二人关系的尊重。既然?贵妃给了?朕选择的机会,那朕自然?需要?时间,来想想朕究竟要?什么。”
其实?他想要?的,无非也就是?她一人而已。
但他不?能这么讲。她成长了?,已然?不?是?从前那个模糊着泪眼,悲切地瞧着他的阿枝了?。
他这样的话语只会换来云烟的一笑,随即便是?云烟淡漠的声音,她一定会说:“这不?是?陛下想要?的。”
燕珝拉着她的手,“朕忽然?觉得,不?应该在当初……”
当初他自以?为是?在保护阿枝,让她安心待在后宅什么都不?了?解,她或许也多次想要?了?解过他在前朝的一切。
可他太过自负,总觉得自己?能处理好一切。太过自负,便会被蒙蔽双眼。
那时若不?是?他以?保护之名,完完全全将她禁锢在晋王府那个笼中,只怕她可以?成长的更?快。
归根结底,他当初不?信任她能保护好自己?。可他其实?……做得也不?够好。
她早就应该成长,是?他折断了?她的羽翼,美?其名曰保护,却让她丧失了?自我保护的机会。
燕珝骤然?缩紧了?手,明明早就想明白了?的事,可如今再?次想起?,还是?会心中一痛。
“什么?”
云烟抓住他语气中的遗憾,敏锐发问。
“没什么,”燕珝一笑,“朕遗憾的事情太多了?,早已记不?住最后悔的究竟是?哪件事。但朕能告诉贵妃,朕最不?后悔的,就是?今日……”
他抬抬手,“就是?今日,抓住了?贵妃给出的机会。”
说不?出是?欣慰,还是?什么样的感受,燕珝将她的盖头放下,道:“婚仪朕准备了?许久,走?罢。”
云烟被人扶上了?轿辇,即使盖着盖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精致,无论是?香气还是?触感,只怕都非凡品。
她也是?凡人,哪里会不?喜欢这样精致的好物,唇角微微上扬,坐得安稳。
她彻底想明白了?。
她和燕珝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她留在他身边讨好他。
而是?他对她有所?求,他要?来费尽心力得到她的一颗心,不?仅仅是?留在身旁,而是?全心全意的依赖。
盖头随着轿辇微微摇晃,笑容稍稍有些凝固在唇角。
其实?燕珝和她都错了?。
她再?愚笨,也知晓,爱根本?不?是?谁可以?强求来的。
爱一定是?自然?而然?地发生,在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太功利,以?爱为目的的相处,且不?知能走?多远,光是?付出的那个人若长久地得不?到回报,应当也会放弃吧。
燕珝身为帝王,真能做到置天下美?人于不?顾,只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盖头之下,云烟咬住了?唇。
在燕珝心悦她之前,她是?不?会先喜欢上燕珝的。
守住自己?的心,这是?找寻回自己?,过上更?好生活的第一步。
她被送回了?永安宫。
凌烟阁内不?知何?时挂上了?红绸,她盖着盖头犹然?不?知,还是?身后的茯苓一声惊呼之后,才告知了?她。
已经快三月,院内的梨树早已发了?嫩绿的新芽,随着时间过去,颜色慢慢变深,小而尖的褐色枝芽昭示着春日的来临。
想来梅山上的花定都落了?,云烟想起?那日的种种,分明就在前阵子,可又觉得相隔甚久。
但或许又因为有着燕珝在身边,那段时刻的记忆历久弥新,难以?忘怀。
她被燕珝抱下车,一步一步走?回凌烟阁。门口有着火盆,燕珝轻声嘱咐:“小心些。”
云烟点?点?头,果断跨了?过去。
似乎还有着什么嘈杂的声响,云烟听着像喜婆说出来的话,什么“吉时上轿庆新婚,夫妻同乐年年春。美?满姻缘天拙合,夫唱妇遂乐天轮。”
还有什么“红红火火,大吉大利”之类的话。
并不?端方沉肃,反而欢声笑语。
周边平日里从未多说几句的太监宫女吆喝着要?喜钱,燕珝闷笑几声,从孙安手中接过一把,洒向他们。
人群当中当即一阵叫好,欢呼雀跃着,让云烟一阵恍惚,好像她如今不?在宫中,而是?在某处富贵人家,成婚之时,街上群众围着过来讨要?喜钱喜糖。
云烟忍不?住一笑。
这样世俗的感觉反而让她开心,燕珝见她高兴,拉了?拉手中的红绸。
“娘子,”他低声道:“大喜的日子,可莫要?误了?拜堂的时辰。”
“好呀,”云烟顿了?顿,“夫君。”
无论燕珝方才和她在勤政殿说出怎样的话,她都欣喜自己?可以?完成这样一个婚仪。
燕珝日后的选择,同现在的她没有关系,他如今愿意为她费心,讨好她,她就受着。
待到日后若是?不?愿意了?,她也不?吃亏。
燕珝等她往前迈了?一步,才堪堪跟上,始终比她落后半分,直到被喜婆引到堂前。
云烟敏锐发觉此处不?是?正堂,脚下依稀可见的方寸之地并非熟悉的堂中,而像是?……凌烟阁的院中。
燕珝知晓她发觉,解释道:“你我父母都已亡故,没有高堂,只有天地与……夫妻,在此行礼,或许比在堂内对着牌位行礼更?好些。”
云烟点?点?头。
她没什么爹娘的印象,至于燕珝,似乎提到先帝先皇后也没有那么多的情绪起?伏,反而淡淡。
二人拜过天地,学着民间最普遍的样子夫妻对拜,又由喜婆说了?千万句吉祥话后,欢欢喜喜地随着鞭炮和锣鼓声坐入了?“洞房”。
她的小阁楼里,在她册封礼的那一会儿,便收拾出了?另一个新天地,即使什么也看不?见,坐在榻上,感受着柔软褥子之下的红枣桂圆,还有花生之类。
还有莲子,她摸到了?。
茯苓给她倒来了?水,不?过一会儿,燕珝便回来了?。
“朕今日,给朝中大臣都赐了?喜酒。”
燕珝的声音有些微微上扬,显然?心情不?错,“让他们都沾沾朕的喜气。”
云烟低头闷笑,也不?知他是?如何?在朝堂上那样严肃的地方,沉着脸为诸位大臣赐酒的。
“陛下这样张扬,朝中会不?会认为妾是?妖妃,迷惑君主。”
“看姿容,贵妃确实?有这个本?事,”燕珝拿起?秤杆,走?近她身前,“但朕还想做个明君,请贵妃夺朕魂魄吸□□气的时候,稍稍缓着些,给朕留些神智。”
他轻挑起?盖头,云烟顺着这个力缓缓抬眸。
即使已经见过无数次,燕珝还是?会沉溺在她的眼中。
澄澈明净,又比从前的茫然?多了?几分坚定。她想明白了?许多事,他为她欢喜,为她高兴。
看着她似乎也在成长,比起?他的成功,还让人欣喜。
燕珝一笑,“贵妃甚美?。”
“陛下不?是?最瞧不?上妾说的那些话本?子么,”云烟张口,说的却是?这些,“那怎么还知道什么魂魄精气……陛下金口玉言,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知是?胭脂还是?什么,脸上微微泛起?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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