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杳
燕珝很是?好奇,但他没有细问,等阿枝的下一封信送到的时候,明明白白写在了上面。
【郎君呀,不是?说大秦官风很正?的么?真是?气人,遇到了一个强抢民女?的商人,我和茯苓还?有陛下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的暗卫去告官,谁知道那县令竟然和那商人勾结在一处,不问不知道,原来此处官商勾结及其严重,他们甚至还?想拉我下大狱!】
这几个字写得尤其重,燕珝能隔着纸面,看到她的咬牙切齿。
翻过页面,她写道:
【不过拉扯中呢,陛下塞给?我的令牌掉到了地上,顿时跪了一地的人,州府的长官都快来了。我不好说我是?谁,只?能说我是?李姑娘,是?陛下的暗探,幽州的大人若是?来问郎君,郎君可莫要?戳穿。】
“暗探。”
燕珝上扬着唇角。
还?真会给?自?己找身份,暗探都会说了。看来话本子?当?真没少看,这样有精力。
信的末尾,她还?道:【这是?第十一封信,上一封不算,那是?急信,真的不算哦。】
但是?下一封信送来的时候,她又变了说辞:【郎君,上一封还?是?当?十二封好了,已然不知道跟郎君说些什么了。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到第九十九封?】
她也想见他的,燕珝坐在龙椅上,彻查了幽州那处官商勾结一事,然后将?那信纸细致地折了起来,放在了木盒之中。
木盒中,原原本本地放满了她送来的信。
看似离开了,又好像一直都在。
付菡生子?,阿枝远在天边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估摸着生产的时间要?到了,便男童女?童的衣裳都做了些,送去段府上。
……第三十九封信。
【郎君,我在此处最灵验的寺庙为咱们都祈福了。昨日梦到了小孩子?,不知道是?付姐姐的孩子?,还?是?郑王妃那未出世的孩儿。陛下莫要?笑话我,我朋友不多?,真心待郑王妃当?友人,便花重金为那孩儿祈了福,也不知晓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往生了。写到这儿,也不知道宫中徐贵太妃好不好,归根结底,谋逆都是?郑王一个人的事情,徐贵太妃定然也不好受吧。】
燕珝轻哼一声,“她自?请吃斋念佛,出宫到永兴寺去了。倒是?步了你?从前的路子?,一个个都喜欢出去,好像宫中有什么豺狼虎豹一般。”
话是?这么说,看完信,他还?是?挥手,让人给?远在永兴寺念佛的徐贵太妃送了些新鲜时蔬。
又是?一年春,第四十七封信。
【最近忙着赶路,没有来得及写。郎君可知道我来了何处?我去了凉州,从前的北凉。本来以为会很伤心,没想到故地重游,此处变化太大,根本没有伤感的机会。说实在的,从前也怨过郎君打下我的母国,但现在又真正?觉得,他们这样安居乐业,比我父兄治下要?好得多?,安定的多?。】
【……还?有,我去寻了阿娘的尸骨,这才知晓陛下竟然早就为阿娘立了坟茔,虽然里头没有尸骨,但也很谢谢陛下了。我将?包裹中给?阿娘做的玩意儿,还?有我爱吃的牛乳糕都放在了阿娘坟前,阿娘应当?会喜欢的。】
【不过,外头的牛乳糕又贵,又没有宫中的好吃。花了我好多?银子?,只?舍得买两块。最近要?在车马行里租车,银子?有些不够用了,原本不想花郎君塞进来的钱的,最终还?是?屈服了。我好像还?是?学不会如何赚钱,真是?苦恼。】
于是?孙安发?现,一向不爱吃甜的陛下这日多?用了不少糕点,甚至在夜里批奏折的时候,用完了整整一盘牛乳糕。
笑得脸上皱纹都出来了,燕珝嫌他笑得丑,让他滚出去笑。
孙安真就滚出去,继续乐他的。
……第七十一封。
【郎君,又是?一年了。祝你?平安健康,心想事成?。还?有,今年赚钱了,给?郎君的红封。虽然说只?有小孩子?才要?红封,但是?,谁让我喜欢郎君呢?旁人有的,我家郎君也要?有。】
信封中果然装着红封,其中银票数额不小,燕珝忍不住笑,“还?真让你?赚到钱了。”
他就知晓,她可以的。
她聪明,灵巧,只?要?她想,没有她学不会的。
在不需要?他庇护的时候,她能够独自?撑起一片天地。
她写:【郎君,我已经很少偷偷哭了,束缚住我的绳索,应当?要?我自?己解开。但还?是?很想你?。】
【在冀州的时候,茯苓认识了一个小郎,两人聊得很好。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备嫁妆了呀?但是?我一提起这事,茯苓就红着脸让我不准说,也不知道这丫头和谁学得这样的性子?,成?婚就成?婚嘛,到时候在京中置一个宅子?,我出钱,一定不能委屈了茯苓。】
燕珝点头:“确实不能委屈了人家,两回都跟着你?到处跑,也不嫌累。是?个能人,应当?赏赐。”
他唤来孙安,“京中可有不大的,约莫三进的宅邸?你?去寻一处来,不用多?好的位置,宜居即可。”
孙安一头雾水,仍旧照办。
燕珝想,三进的宅子?应当?是?够了,总得给?自?家娘子?省些钱,她赚钱可不容易。
……
第九十八封。
【郎君,我又一次乘船了,在黄河上,见到了郎君说的诗。但是?好像忘了是?哪一句,反正?快回来了,郎君再教我一次吧。郎君曾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倒是?愚笨读不完万卷书,但是?行了这样久的路,应当?算是?长大些了……有些想家,咱们的家。】
第九十九封。
【郎君,我很想你?。】
九十九封信,横跨过三年的时光。
在一个春雨朦胧,微微有些潮湿的春日,燕珝屏退众人,独自?出了宫。
登上城楼,从清晨等到日暮,如同多?少平常的郎君,在等他远走归家的娘子?。
日头渐沉,城门也快关了。
入城出城的百姓也少了许多?,稀稀拉拉的人群中,没有一人是?她。
他的指尖止不住地转着扳指,缓解着心中的焦急。
燕珝成?熟了些,容颜也瘦削不少,却更显清俊。从前如青竹,如今更像挺拔的松,更加苍劲,更加繁茂。
直到淅淅沥沥的春雨里,一把素色油纸伞出现在视野中。
她步履轻缓,背着行囊,从远方走来。
鞋边和裙摆沾上了些因雨水溅起的泥点,她垂眸扫过,不甚在意地放下裙摆,淡青色的衣裙几乎融进了半山翠色中。
距离渐近,纸伞缓缓抬起。
她抬首,看到了城楼之上,宛如劲松的男人。
展颜笑开,比花色更加鲜艳的容颜绽放在京城的城墙之下。
燕珝目力好,看见她做了个口型。
她说:“郎君,我回来了。”
似有清风拂面,春雨停歇。
纸伞被?收起的瞬间,盈盈素手被?坚实的大掌握住,十指相扣。
第一百封信,很长。
长到要?两人一起书写,写尽这山河,写进这史书中。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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