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杳
段述成?凑来,摸上了她的肚子?。
“别?想了,”他声音比往日还?醇厚了些,毕竟要?为人父,沉稳了不少,“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娘娘自?己的选择,只?要?自?己不后悔便好。”
“倒也是?这个理。”
付菡将?手中阿枝留下的小衣服展开,对段述成?道:“你?看,我早就说她是?个极心灵手巧的人,手上灵巧细致得很,这针线是?扬州的技法,在扬州待了短短时日,就快出师了。”
段述成?看不懂花样,但是?看得出来做得细致和用心。
他点点头,“日后等娘娘回来,你?再教她书画,她定当?学得会。”
付菡抬首看向他,声音却低了些。
“你?说,娘娘会回来吗?”
段述成?没有说话,搂着她,马车摇晃着北上,谁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们不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知道,娘娘生病了,娘娘要?去找寻解脱自?我的方式,她在爱陛下,爱世人之前……总要?先爱一下自?己。
从前的她将?他人看得太重,而将?自?己看得太轻,如今能够放下一切,找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倒也算是?鼓起了勇气。
付菡轻轻叹息。
但愿她能,得偿所愿。
永安宫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了,梨花早就没了踪影,燕珝曾想过的移植些芙蓉花来,也没了下文。
人都不在了,花也无人观赏,没有意义。
他在凌烟阁前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让人将?其全?部封存。除了洒扫清理,不得出入。
阿枝没有带上小菊,小菊便自?请留在了凌烟阁。她本就没有茯苓聪慧能干,如今留在这里,守着娘娘的小院,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秋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他们在京中安定下来,一切归于从前那样平静的时候,冬日也悄然来临了。
京中干冷,小菊想着娘娘从前爱看梅花,便去梅园折了些梅枝,放在瓶中。说不定娘娘何时回来,便能看到。
定然会欢喜。
小菊带着折好的梅枝回去,却正?好瞧见了陛下的背影。
陛下坐在从前娘娘爱坐的躺椅上,好像在晒太阳。
但北方的太阳,没有南方的暖和。空有日照,却没有半点温度,带着冷意的日光洒在男人的脸侧,平白觉得他瘦削了几分。
小菊不懂什么高处不胜寒,她只?觉得,看来当?一个帝王,也没有那么开心。
也不是?想要?什么,都能有的。
陛下现在不就是?么,龙袍加身,身边却空无一人。
孙安看到了小菊,轻轻叹息。
“你?家主子?,太倔。”
“孙公公不准说我家娘娘,”小菊护主得很,但也明白孙安也不过是?心疼燕珝罢了,“咱们自?个儿心疼自?个儿的主子?就是?,不准说我家娘娘坏话。”
“小小年纪,还?教育起老身来了。”
孙安只?是?笑笑,手中的拂尘换了个方向。
他也想娘娘哟,娘娘在的时候,陛下做什么都有着念想,哪像现在这样沉寂。
本就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如今这样更加难辨喜怒,好似没了情绪。只?要?处理好朝政,便是?一位无可指摘的帝王。
但……帝王也是?人啊。
是?人,怎么可以没有情绪。
孙安“哎哟”了一声又一声,终于等到了陛下从阁楼处下来,回勤政殿去。
他知晓,陛下就这样,算是?休息了。
等回了勤政殿,他依旧是?那个处理起政务来,不眠不休,雷霆手段的君王。
他弓着身子?跟上,心头颇为感慨。
要?是?娘娘还?在,就好咯。
春节那日,燕珝一人站在城楼上,看了好大一场烟花。
烟花绚烂,绽放在黑沉的夜空中,照亮了一片天地。
燕珝端起酒杯,敬这一瞬间的绚烂。
顺宁二十三年的除夕,他也是?在漫天的烟花下,想要?见她。
所以他从宫中家宴上抽开了身回来,他时时刻刻都想要?和她一处。
酒液入喉,明明还?是?那样清冽的酒液,却没了那样纯粹的味道,夹杂着思念和苦涩,一人独饮,看着万民团聚。
“陛下。”孙安走上前来,手上拿了些东西。
“何事。”
燕珝说了,没有要?事,今夜不准扰他。
眉头微皱,只?怕是?那群缠人的老头又开始吵架。
孙安面上却无忧愁,反倒欢喜。
“陛下瞧,娘娘……送来了书信。”
酒液轻晃,洒在了修长的指尖,有几滴甚至落在了那折起封存好的纸面上。
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轻颤,燕珝接过,喉头干涩地应了声,让孙安下去。
借着漫天烟火照亮的方寸,他看清楚了她的字。
仍旧是?那样不甚标准的字迹,带着一点小拐,那是?她习惯的写法。
一眼便能认出来,这就是?她亲笔所书。
燕珝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寒风将?人吹了个透,才站起身来,活动着筋骨。
纸上所书,没什么重点,都是?一些沿途的见闻,仿佛游记一般。
她说,她在南方过冬。
【第一次看到没有雪的冬天,很有点不适应。郎君,我想这个时候京城应该下雪了。说不定有膝盖那么深,会有吗?不知道这封信元月时能不能送到,如果送到了,郎君为我堆个雪狮吧。就像咱们当?年做的那样。】
“好。”
燕珝道。
【虽然没有雪,但是?也很冷啊,想起当?年郎君为我捂手……郎君会不会觉得我话很多??我见旁人写书信都尽量简短明晰。】
“不会,”燕珝低声,“我很爱看。”
就像和她在对话一般。
看得出来,这封信写了很长时间,信纸上方是?刚出发?时就动笔了,信纸末尾却是?十几日前的痕迹,她写:
【能省一点是?一点,这个纸可是?我花钱买来的呢,一定要?物尽其用。郎君,我想好了,等写到第九十九封信的时候,我便回来。到时候,你?在城门口接我,可好?】
“真好啊,”燕珝手中的信纸随风摇晃,“真好,你?还?愿意回来。”
【至于为什么不是?一百封呢?我想了想,九十九就已经很多?啦,这得写到什么时候去呀?罢了罢了,先告诉郎君吧,第一百封信,到时候我亲口告诉郎君。】
仍旧是?她的语气。
比从口中说出来,还?要?亲昵,生动些的语气。
有些说不出来的话,用纸笔,反而能更好地书写出来。
又或者是?因为相隔千里,又分别?许久,反而更容易敞开心扉。面对着面,总有些词不达意的时候。
她在慢慢便好,他就放心了。
孤身一人堆了雪狮,燕珝开始期待第二封信。
没过多?久,第二封信也到了。
她写:【要?不是?茯苓告诉我,我还?不知晓郎君竟然提早就在包裹中塞了令牌和银两,郎君怎么这么好呢?】
依旧是?很长的文字,她想要?省纸笔油墨前,便将?所有想说的话都写了上去,写得满满当?当?,并且表示:【遇到了一个铁匠家不爱读书的小郎,教会了我如何打小抄——当?然,我不需要?打小抄——但是?打小抄需要?的功夫可深了。譬如,需要?把字写的很小,还?要?能看得见。这可是?真功夫。】
果真如她所说,她后面的字越来越小,燕珝忍俊不禁,笑开。
“傻子?,这也要?学。”
翻过纸页,她赫然写道:【郎君是?不是?在笑我蠢了?不可以这样哦,因为我喜欢郎君,所以才有很多?想要?对郎君说的话。】
燕珝的笑缓缓凝固在唇角,带着几分失落。
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不早些回来。
我也喜欢你?,阿枝。
她的生活也明显走上了正?轨,譬如信越来越短,她写她学会了某种绣法,绣出来的成?品卖了几十两银子?,不需要?省着写字了。
她写她坐久了腰疼,茯苓让她多?起身走动,她懒,茯苓竟然犯上作乱,硬拉她起来。她就只?好走。
她写她认识了一只?小白狗,却起名叫大黄,可惜没熬过这个冬天。她来喂食的时候,还?是?死?了。于是?她将?它埋了起来,还?给?它放了个馒头,虽然馒头刚放下,就被?另一只?小野猫叼跑了。
【那只?猫是?大黄生前的好朋友,所以我觉得,大黄应该不会生气。】
他以为,她的信一直都会是?这般模样。
所以他将?她的信当?作对自?己的奖赏,若有什么政绩,便拿出来瞧瞧,奖励自?个儿。
直到某日,燕珝还?收到了几个大字组成?的信。
【此!处!有贪!官!】
似乎是?怕他不知道一样,狠狠地在贪官两个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圆,让人难以忽视。
燕珝敲了敲桌子?,唤来了暗卫。
“怎么回事?”
月影一脸尴尬,“已然被?娘娘处理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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