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杳
“求陛下保住妾母亲的性命,”她哀声?道:“妾父兄都?犯了?谋逆死罪,妾知晓他?们的命决计留不住,但妾的母亲无辜啊陛下,妾的命都?可以?不要,妾的母亲……”
她终于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妾认罪,妾从前欺辱皇后,都?是妾的不是,莫要因妾和父兄迁怒到妾的阿娘,陛下——”
她声?音凄厉,回响在地牢的水波中。
燕珝看她一瞬,道:“准了?。”
韩文霁浑身瘫软,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大口大口撷取着好容易得来的空气,定定心?神。
“边防图,在……”
“不,妾还?是先说陛下最关心?的秘密吧,”她勾起唇,“陛下不是钟情于李……不,明昭皇后么。”
“陛下猜——”
季长川的手指一点点攥紧,骨节发出了?啪嗒轻响,牙关咬紧,像一头亟待爆发的猎豹。
韩文霁道:“那?日,妾被黑骑卫追赶着,心?中好不害怕,雨那?样大,陛下猜,妾在山中看见了?谁?”
燕珝眉头轻皱,“说。”
“妾……”
“报——”
身后黑骑卫的脚步声?一步步传来,旋即跪下,“报!陛下,边防图寻到了?。”
“在何处寻到的?”燕珝转着扳指,接过,确是边防图无疑。
“马车座椅的夹层中,”黑骑卫汗颜,“微臣寻了?数日不曾寻到,是季大人多次提点,让微臣寻最容易忽视之处,果真寻到了?。”
马车座椅并不难找,夹层之类的他?们也寻过,只?是几?乎要将马车拆开,才?发现原来这?要紧的东西,就在眼前。
“寻到便好。”
季长川声?音带着些微不可察的阴沉,下一瞬,刀刃刺破皮肉的闷响便传了?来。
韩文霁眼睁睁看着季长川抽出腰间佩剑,一剑穿心?。她想张口说话,可嘴一张,口中的血便落了?下来,流在了?季长川的衣袖上。
即刻毙命。
燕珝悠然转身,瞧着他?,面容不动,指尖却轻敲着扳指,眸中划过了?点点意外。
季长川抽回剑,不顾剑伤粘稠的血迹,他?干脆地将剑收回,跪地道:“臣请罪。”
“杀该死之人,倒也不算有罪,”燕珝垂眸看着他?,“你最近倒是变了?性子。”
“时过境迁,任谁都?会变的。”
季长川道,声?音沉得像是变了?个人,“况且臣当时镇压叛军之事,亲眼看着多少忠于大秦的兄弟死在叛军刀下,心?中对?韩氏早有怨气,不手刃不足以?泄愤。”
燕珝“嗯”了?一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季长川微微躬身,看起来忠心?至极,“臣还?有些私心?。”
“私心??”燕珝面上染上玩味,“你也会有私心??”
“是,臣也是俗人,是人自然会有私心?。”
季长川抬首,眉目中皆是坦荡,“说个托大的话,臣私以?为已故明昭皇后也算是臣的友人。臣与陛下皇后相识许久,此间情谊并非他?人可比。韩氏在此处一口一个明昭皇后名讳,又多次质疑陛下与皇后情谊。难免让臣想到从前韩氏跋扈,欺辱皇后的模样。臣心?生不虞,一时冲动,还?请陛下降罪。”
燕珝静静地看着他?,半晌道:“起来吧。”
“阿枝也是把?你当朋友的。”
“多谢陛下。”
季长川站起身,道:“至于韩氏口中所说的秘密,臣大约也知晓。”
燕珝转过身,看向他?,“你说。”
“臣那?日追韩氏马车,确实见到一黑衣人从马车中逃出。看模样,像个女子,身形极为熟悉。”
季长川面不改色,“臣回去后仔细思索,想起那?女子便是从前在皇后身边侍候的玉珠。此人多次暗中协助王氏韩氏构陷皇后,想来,韩氏应当就是要出卖此人,向陛下示好。”
“玉珠,”燕珝颔首,“黑骑卫两年都?未曾寻到的人,竟然在韩家?”
“是,臣亲眼所见。”
季长川道:“臣已经派人追了?,只?是还?无结果,便未曾禀报陛下。”
“你做事,朕放心?。”
季长川收紧的指尖终于松开,道:“臣必不辜负陛下信赖。”
燕珝算是认可了?他?这?个说法,只?是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护身符上。
看着有些年头,颜色带着淡淡的陈旧。
符还?是曾经的符,打结的手法也像极了?……
燕珝闭上双目,回过神。
他?太想她了?,无论什么都?能想到她。
可她宁愿将护身符给季长川,也不愿给他?,她那?时心?中就对?他?有怨了?罢。
季长川敏锐地感觉到陛下的目光并不很善意,微微侧了?侧身子,将护身符藏在了?身后。
待陛下走时,他?凝神看着那?符,将其取了?下来,放进袖中。
第45章 天涯占梦数(1)
云烟有些睡不着,洗漱过后,和小菊在院中做了好一会儿才回屋。
刘婶子安慰她:“男人嘛,嘴巴里确实没几句实话,等你男人回家好好问问,别跟他吵。家和万事兴。”
云烟最开始确实是不开心的,有什么不可以同她说呢?她绝非嫌贫爱富之人,况且六郎看起来出手阔绰,并不是缺钱的人。就算官职不高,或是有什么难言的,也不好编出来一个?给?她呀?
刘家小郎君当着刘婶子的面说没有这个?人的时?候,云烟几乎站不直身子,冷汗浸透衣衫。
她觉得自己身子有些毛病,一旦遇到何?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解决,发泄,而?是开始难过,好像自己被全世?界抛弃般。
理智告诉她不是自己的错,可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明明毫不相关,却总会忽然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譬如死亡。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但是想到六郎,又觉得这样温柔的人,自己若是死了,他定会难过。
云烟觉得,她不该让他难过。
她想要回家,可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现在就在家中。
这里安宁平和,却没有给?她家的感觉,她好像一直孤身一人,即使小菊陪伴在身边,也觉得很孤单。
晚间有些凉,云烟等季长川没等到,自己睡了。
第二日季春来,说六郎忙,让她先照顾好自己。
云烟也点?头应了,不论如何?,她得先等六郎回来,再同他谈。
可不曾想,她一等,就是几日。
刘婶子见她魂不守舍,再劝慰道?:“说不定真的忙呢?你莫要太挂心,早些休息罢。睡好了就少烦恼了,起码吃穿没短着你,比咱村另外几个?强多了。”
乡下人淳朴,但也爱说些话,刘婶子滔滔不绝起来,“你瞧村头那个?胡娘子,家里男人好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还?要赌,赌完喝酒还?打她和孩子。月初有一晚上你睡着,前头又闹起来,他又打人,你家郎君径直便?去解决了他,三?两?下就给?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压得直不起身。看得人心情舒爽极了!”
“还?有这事?”云烟错愕,她可半点?都不清楚。
“可不!”
刘婶子道?:“你猜当?时?什么情况?”
“那男人说,‘你凭什么管我,我打我媳妇儿关你什么事’,你猜你家郎君如何?说的?”
云烟摇头,她不知道?六郎会怎么说。
刘婶子一拍大腿,乐道?:“他说呀,‘打人本就不对,该送官府。再者?,你吵到我家娘子安眠了。’”
她说得直乐,云烟听着沉默,过了会儿,她道?:“婶子,我有些累,先睡了。”
“好好,你睡吧,瞧这姑娘瘦的,多歇歇,”刘婶子边走还?边道?:“之前那事儿莫要挂怀了啊,男人嘛,好面子也正常,觉得职位低说不出口跟心上人往高了报也常见,我儿子也不好意思跟我说他就是个?跑腿的呢。”
云烟一直点?头,总算将刘婶子送了出去。
她轻声叹息。
过了几日,最开始的不愉,和被欺骗的感觉早就散了太多,只是觉得他应该给?个?解释罢了。
这几日在家中也好好想了想,他待自己定是极好的,便?是话本中也找不出这样好的郎君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幸运,不过是来大秦逃难,竟然遇到了这样好的郎君。
她想,这样的话,只要他愿意和她好好讲清楚,她不会生气的。
想明白了这事,心头也算松了口气,淡淡的惆怅升起,云烟坐在榻上,轻轻躺下。
季长川还?不回来,可能今晚也不归。
她摸着床榻,枕头下的一个?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拿出来,一瞧,是那个?同心结。
云烟很喜欢这个?同心结,从醒来后就经常拿在手里摩挲把玩。这种东西?一般都是一对的,还?未回京城之前,她问六郎的那个?在哪,她重新理一下,也好表达两?人永结同心。
六郎愣了一瞬,说放在京中了。
果真回京后,拿了个?同样的同心结,云烟开开心心将其放好,让六郎带在身上。
六郎笑她,说护身符也带上,同心结也得带着,那么多东西?,还?不如日日也将她带着好了。
云烟一个?劲地笑,说我可不要,你日日忙,且不知整日忙什么呢。
六郎轻轻揽着她,云烟靠在他肩头,觉得他有些僵硬。
轻轻按了按,还?笑他在她面前竟然这样紧张。
她想起这些,唇角上扬,将同心结继续放到枕下,小菊熄了蜡烛,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宫中。
孙安一个?劲儿地劝陛下休息,没日没夜地操劳算什么事儿?
叛军早被镇压,朝中俱都信服陛下,百姓安居乐业,安定得很,他怎么也想不通,陛下何?以如此辛劳。
便?是先帝,或是开国老?祖宗,也没说勤政到这等地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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