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第17章

作者:青铜穗 标签: 古代言情

  苏祈发出底层之怒:“我为什么听你的!”

  苏婼嗤地笑了下。

  这时候外头的扶桑低声说了句什么,而后就有一道稚嫩的嗓音响起来:“扶桑姐姐,二爷他平时不这样。”

  这话慢声慢气的,还带着几分勿庸置疑。

  苏婼微微侧首,而苏祈却像是石化了一样顿时僵立在原地!

  “……阿吉?!”

  他失声唤了一句,而后就一阵风地冲向门口!

  只不过紧闭的房门无论如何推也推不开,——这门竟然让人从外面给扣住了!

  苏婼举起小炉灶上的茶壶,给自己杯中添了些滚水,说道:“想出去,先老实给我交代清楚。”

第33章 一颗圆萝卜头

  苏祈又嗖地蹿了回来,瞪着滚圆的眼睛望着她:“你把阿吉带回来做什么?!”

  苏婼慢吞吞道:“我刚才问你什么话来着?”

  苏祈紧握着双拳,眼看着憋成了个快爆炸的虾子,到后头又渐渐泄气,终于蔫成了一只虾壳:“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问他怕不怕逼急了我,回头我父亲会倒戈?我说完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就放我走了!”

  “说你是蠢货还真没埋汰你!”

  苏婼斜眼冷笑:“你以为你唬住了他,却不知人家欲擒故纵,放你出来,不过是为了揪你的尾巴!你先前你在那小馆子里大呼小叫,而韩陌就在附近瞧着,你前脚离店,后脚他就把我给堵住了。你瞧瞧你,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能干什么?”

  苏祈听呆了:“他真的跟过去了?……他亲自去的?!”

  苏婼没有答他。跷起二郎腿,拿他炕桌上的密饯吃了一口,接着道:“早就交代过你办不好事是什么下场,你还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就让你好好看看,我究竟是吓唬你呢,还是说话算话。——把人给我带进来!”

  “是。”

  随着外头扶桑的应声,扣住的房门就打开了。

  苏祈控制不住颤抖地往外看去,只见扶桑先行走进来,到帘栊内跟他屈了屈身,随后就停步侧转身,看着后头跟进来的一道小小身影。

  扶桑道:“过来见过大姑娘。”

  这身影就从暗处走到了明处,灯影之下,一张面孔照得清清晰晰。

  秦烨给出的信息说麻鸭胡同这丫头已经八岁,但眼下看去,她最多一个花架子高,细胳膊细腿儿,柴棍似的,却偏顶着张大饼脸儿,整个人看上去活似吃剩到只留下一颗的糖葫芦串儿,又似一棵地里刚拔出来的圆萝卜。

  苏婼等她下跪磕了头,收回目光,缓了一缓才再看去,这萝……丫头已经抬起头来,她一身布衣布满了补丁,可这一双眼睛倒是扑棱扑棱的挺灵活,大脑袋歪着,冲她看起来。满眼满身都没有贫苦出身的楚楚可怜,而是压也压不住的好奇。

  “知道我为什么传你来吗?”苏婼问。

  周阿吉还没回话,苏祈已经按捺不住了:“阿吉!她们有没有欺负你?”

  扶桑翻了个白眼。

  “二爷,”周阿吉望着他,好像这时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扶桑姐姐说你找我,我看她有跟洗墨一样的牌子,就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扶桑从旁轻咳了一声。说道:“阿吉,见姑娘二爷的时候,要用尊称。还有,要先回答姑娘的话。”

  周阿吉哦了一声,大脑袋转向了苏婼:“姑娘,民女不知道。”

  苏婼说:“我听说你现在寄住的这户人家,不是你的亲叔父。”

  “是。周四叔是民女父亲的结拜兄弟。父亲去世后,母亲把我带到京城投奔周四叔,结果我睡醒起来,她也不见了。然后我就只能在四叔家住下来。”

  “既然你没有亲人在这里,那让你离开京城,你也是没有问题的了?”

  周阿吉愣住了。

  苏祈扑上来:“苏婼!”

  苏婼瞪他:“出去!”

  苏祈不可能出去!

  “拖出去!”

  这下便来了人,七手八脚把他给弄出去了。

  周阿吉看着这一幕,迷惑中又带点害怕地瞅向苏婼。

  苏婼道:“你跟二爷怎么认识的?一个字都不许说谎,从实道来。”

  “是。”周阿吉又磕了个头,然后道:“民女是去年春天进京的,母亲走后,周四叔就收留了我。正好四叔的孩子出生不久,我就帮着婶娘干点活儿。那日我去集市上卖咸菜,正好遇上二爷跟人……”

  前面话她都说得蛮溜的,到了这儿,又支吾起来。

  “继续说。”

  她道了声“是”,往下道:“二爷跟人打架,对方叫了人来,二爷见打不过,就躲起来了。我拿咸菜盖在他头上,掩护了他。后来他为了谢我,请我吃了点心。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就这?”

  苏婼望着她。

  照苏祈那副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的样子,这理由可不太够。

  “你们见过几次面?”

  “那可数不清了。二爷经常来找我,他教我读书认字来着。”

  “他为什么要教你读书认字?”

  周阿吉的大脑袋垂了下来,一会儿又抬起:“可能是因为我给他偷过药吧。”

  “偷药?”

  “嗯……”周阿吉不觉把腰挺了挺,满脸上布满了紧张,好像又有一点提防。

  苏婼漫声道:“我是他亲姐姐,除了我们的父亲之外,我是他血缘最亲近的人,难道你不放心我?”

  “那倒不是。”周阿吉顿了下,就往下说起来:“去年冬月,二爷明明约好我一起去给南市那位死了儿女的刘太婆送炭的,但我等了他一天他都没来,到了夜里,只有洗墨来找我,说二爷被苏大人罚跪在祠堂,膝盖都磕破了,来不了。我听了很担心,就央他带我进苏家看看。

  “洗墨缠不过我,就悄悄带了我进来。我在祠堂看到二爷,原来不止膝盖磕破,人也没扛住冻,发起热来。而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苏大人还不许人来瞧他。

  “我小时候生病,爹娘都彻夜彻夜地守着我,自他们离开,生病就是我自己扛了,我知道没人管有多么难受,所以就悄悄地去到苏家厨房,偷了些柴胡,在煮茶的小炉子上熬了水喂他。

  “没想到服了几剂,到了早上,他还真退烧了。

  “后来,他就总说要跟我结拜,唉,我只是个孤儿,哪敢跟他结拜呀。所以他就说要教我读书写字。”

  她的两颗大眼睛在灯下发着光,像是糖葫芦面上那层雪亮的糖晶。

  按照苏绶的性子,如此对待苏绶一点儿也不奇怪。他决不只是对妻女冷漠,对嫡出的长子,也没施舍过多少温情。

  苏婼看回周阿吉,说道:“你虽然才八岁,但是对答如流,从来当真没有读过书?”

  岂止是对答如流,她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不慌不忙,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小孩。

第34章 且听听他放什么屁

  “我爹是读书人,我娘也会作诗,还会画画,我也认识字,但是我还没有正经上学,我爹就死了。我娘带着我从金陵进京,路上又走了一年多。”

  女子满六岁方才启蒙,去年到京,再除去路上时间,她倒也确实没有读书的条件。

  “你爹叫什么名字?”

  “周承礼。”

  “原来家住金陵哪里?”

  “家住……我也不知道。”她眼里尽是茫然,“我只记得我家那条胡同叫白桥巷,大门前种着一株我抱都抱不过来的大樟树。”

  苏婼微顿,接着道:“你爹是读书人,为何结拜的兄弟却是个白丁?”

  “因为他是我爹的发小。”

  是发小,结果却打发前来投奔自己的小侄女独自去街头卖菜。家里做着小买卖,却又让她穿着这补丁累补丁的衣裳。

  但是她的母亲,似乎也没有地道到哪里去——既然在她小时候生病时能够彻夜守着她,又能不远千里带着她进京投奔亲戚,如何又要把她抛下,不告而别?

  移目时看到跪在地上的她正小心地揉着膝盖,苏婼道:“起来吧。”

  她便爬了起来。

  苏婼喝了口茶,又道:“叫你过来,是因为二爷因为你,闯了祸。你须留在苏家两日,等这事儿过了,我才能放你走。你明白吗?”

  周阿吉先是讷然,后是犹疑:“那我须得去告知婶娘一声,不然她还等我回去看护弟弟。”

  “这你不用管了,我自会教人去办。”

  苏婼站起来:“回头扶桑会带你去你的住处。接下来,不要乱走动,除了我的清芷堂,以及有清芷堂的人带着你除外,你最好哪里都不要去。

  “有人问起你,你就说是我带回来的,别的什么都不要说。尤其是,二爷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听。

  “要是不听话,那我就立刻把你赶出京城,让你一辈子都不能踏进京来!”

  周阿吉怔了一下,点头道:“噢。”

  苏祈被扶桑洗墨他们联手架出门来,又急又气又进不了门,便冲着下人们撒火!

  扶桑拉他自然是因为她只听苏婼的,别的人,至少苏祈的意见,她是不在意的。而洗墨之所以也拉他,是因为这样的大姑娘实在太可怕了,打从她昨日回府后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刻起,在她面前他就隐隐有种窒息之感,苏祈都已经连番在她手下吃过亏了,还想为着阿吉冲她撒火,那不是纯属找不自在吗?

  架着他出来,那是为他好啊!

  可他还不领情!

  门开后看到苏婼走出来,洗墨也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大姑娘!”

  “苏婼!无牵无挂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你找阿吉干什么?她要是天黑前回不去,她婶娘就不能让她进门了!这么冷的天,你难道要让她住屋檐下吗?”

  苏婼睥睨着阶下的他,一个字儿都没留给他,直接步上游廊说道:“人带回清芷堂!然后叫人传饭。”

  “苏婼!……大姐!”

  ……

  韩陌整整衣襟,走进了镇国公府的正院,知行堂。

  厅中圆桌上摆起了早膳,镇国公与杨夫人已经坐在桌旁唠起了家常,看到韩陌进来,正夹了个春卷准备往镇国公碗里送的杨夫人啪嗒把筷子放下:“你来干什么?不是见了我跑得快吗?”

  这边厢伸出碗准备接住春卷的镇国公眼睁睁看着到嘴的点心又跌回了盘子,不由也生气地放下碗箸,说道:“闯这么大的祸,全赖皇上太子袒护你才保着份差事,不算给韩家丢脸,这会儿不赶紧去当你的差,四处瞎溜跶做什么?看惹你娘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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