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三十
“我听说这儿是京城最好吃的食楼,是想来给我娘定生辰宴的。”
说起这个,善善就有些失落:“可是这儿的伙计说,我来晚了,现在只能订到七月。唉,要是我早点想到就好了。”
“你娘的生辰?”
“是啊。”
“五月十三?”
善善点了点头,又疑惑:“叔叔,你怎么知道?”
边谌仍旧没答,只眼中露出浅淡笑意,他伸手摸了一把小孩儿的脑袋,道:“我帮你。”
“叔叔?”
他侧头与身边人吩咐一句。善善好奇地看过去,那人长得高壮魁梧,却有一张让人难以记住的普通相貌,他匆匆忙忙走进去,善善的视线也追了过去。
没多久,那人又重新出来了。
他的手里捏着一张字条,交到了善善的手里。
字条是一份契书,定于五月十三,食味楼上温宅做宴,上面写了温宅的地址,还有定金全款数额,底下还有小字写了“已结清”的字样。
善善从头到尾看完,嘴巴张得圆圆的。
“这……这……”她惊喜地说:“我可以给我娘办生辰宴了?”
“嗯。”
善善连忙低头找自己的钱袋,小金鱼装得鼓鼓囊囊,她举高了递过去:“叔叔,给你!”
边谌认出来,没接,“给我做什么?”
“您已经帮我很多啦,还帮我拿到了这个,我不能要您的银子。”
“这也不算什么。”
“可我娘说了,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您帮过我那么多,加起来有江河大海那么多,我都还没有好好感谢过您。”善善固执地举高钱袋:“之前的那么多,我都还没回报您,要是您什么都不要,那我就更不好意思收了。”
边谌莞尔。
但他如何能拿走一个小孩儿的零嘴钱。
他思索片刻,便问:“先前你给我的谢礼,今日身上可还带着?”
“谢礼?”
善善总算想起来,她低头打开书袋,里面果然有石头给她做的玩具。草编的,木雕的,竹艺的,咣咣当当装了不少。
边谌从中挑走一个木头雕的小狗,“这个就当谢礼。”
“只要这个吗?”善善迟疑。
虽然她将石头给她做的玩具看作宝贝,可是她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值钱的,与食味楼的筵席更无法比。
“这个就足够了。”
听他这样说,善善这才放下心,
她把那张凭据认认真真装进书袋里,在最里面的内袋里装好,再抬起头,皇帝仍站在她的面前未动。
二人的目光对上,边谌问:“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善善指向不远处的马车:“我家的马车就在那,叔叔,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边谌想了想,“那便捎我一程吧。”
善善歪了歪头。
二人坐上马车,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缓缓行驶起来。
他也没有说自己的目的地是何方,善善趴在车窗,眼看着又回到了熟悉的回家路上,每到岔路口,她就回头问:“叔叔,要往另一边走吗?”
边谌便应她:“不必。”
马车驶过繁华的闹市街巷,很快便进去了宁静的居民区,马车从一座座宅邸门前路过,眼见着快要到家了,善善才听他说:“就这儿。”
车夫一拉缰绳,马匹嘶鸣一声,便停了下来。
“这儿?”善善探头往在看,正正好好是一座宅院的大门口,便是她的新邻居的家!
她见皇帝走下马车,很快想通关键,激动地探出身子:“叔叔,是你搬到了我家隔壁吗?!”
“是我。”边谌伸手替小姑娘扶正脑袋上的珠花,道:“但此事不能告诉别人。”
“我娘也不能说吗?”
“不能。”
“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吗?”
“是。”
善善郑重点头,把秘密咕咚咽进了了肚子里。
小姑娘的一本正经实在可爱,他莞尔,又道:“但你有空时,可以过来找我玩。若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尽管来找我。”
善善眼睛亮晶晶的,刚要点下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警惕,还往后退了一步,半边身子退回马车里,用车帘遮挡起自己,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她谨慎地说:“……我很忙的,我要上学堂。”
边谌将她的变化看在眼底,他顿了顿,一时不明白小姑娘为何忽然变得冷淡。
“学堂放课之后呢?”
“我还要做功课呢!”
“你方启蒙,功课也不多。”
“我还要陪石头哥哥玩……”
“他不是在跟文将军在习武?”
哎呀!怎么他连这也知道!
善善半颗脑袋也缩了进去,只露出圆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
她瓮声瓮气地说:“我娘……我娘不让我跟你玩。”
边谌:“……”
第38章
话是那日温宜青亲口说出, 也是他点头应下。便是早有准备,可亲耳听见小姑娘口中说出这话,边谌仍觉得胸口发堵。
面前的是他的女儿, 流着他的一半血脉,是与他心血相连的女儿。他却还未来得及尽生父之责,还未享有过父女天伦之乐,也还未像其他父亲一样拥抱过她,纵是此时面对面站在一起, 却还要装作二人毫无关系。
童言童语稚嫩, 如软钝的刀刃割在心上, 让边谌喉头发堵,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小女儿的脑袋, 可还未碰到,小姑娘就先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整个人都快要缩进马车里。
他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蜷起,沉默收回来背到了身后,状似面色如常地问:“那你呢?”
善善:“我?”
“你娘不准你与我玩,那你是如何想的?”
“我都听我娘的!”
只是……善善瞅瞅他,心中纠结极了。在她看来, 皇上叔叔是个好人, 帮了她那么多忙,又和蔼可亲, 其实她也是很想与皇上叔叔玩的。
明明面前的皇上叔叔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露出失落的表情,可善善就是觉得, 他看起来好像很难过似的。她是一个心肠软绵绵的小姑娘,看着自己的恩人难过, 心里仿佛也跟着伤心起来。
只是……只是……
善善为难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我也不想当小宫女。”她可怜巴巴地说:“叔叔,我什么都干不了,端茶送水也不行,你不要把我抓进宫里当小宫女好不好?”
边谌沉默片刻。
半晌,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困惑:“小宫女?”
善善点头。
“什么小宫女?”他追问:“谁想让你做小宫女?”
“您呀!”
“我?”
边谌只觉得荒唐,偏偏小姑娘说的一本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的女儿,生来该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谁敢让她做小宫女,谁敢让她端茶送水?
他愠怒:“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
善善:“不是别人,是我娘说的!”
边谌微微一顿,很快明白过来。
像是被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撞在心上,刚生出的怒火霎时如云雾散开,他捏了捏眉心,除了无奈之外,还有一点好笑。
阿青便是害怕,又何必骗小孩,他还会出尔反尔,从她身边将孩子抢走不成?
他放柔了语气,解释道:“不会让你做小宫女。”
善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宫中不缺人手,不缺你一个端茶送水。你也不到做宫女的年纪。”边谌没有拆穿温宜青的假话,顺着她的小宫女论说:“你出身商贾,也做不得宫女。”
善善的脑袋“噌”地抬了起来。
她的声音扬高:“我做不了?!”
边谌颔首。
“我娘骗我的?!”
“你娘……她也许也是不知道。”
原来这世上竟还有娘亲也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