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粟粟很酥
不过呼延海莫看多了这些伎俩,丝毫不惧,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李景宴派人刺杀他这么多次,却次次都未能得手,可见那些宫廷暗影卫的实力对他来说,是弱不禁风的。
他身上裘氅迎风飞旋,雪舞弓刀,映着他寒霜般冰冷的双目,身手矫捷,来去自如,他手起刀落,动作利落地斩杀着刺客,刀刀致命,丝毫不拖泥带水。
所到之处,便是一大片倒下的尸体,令人闻风丧胆。
呼延海莫的部下亦个个身手了得,面对一波又一波刺客的攻势,他们奋力反击,以命相搏,杀红了眼睛。
鲜血染红了白雪,触目惊心,这一处林道,变成了刀光血影的修罗场。
直至夕阳旁落、木影横斜,这场杀戮方得终止,整片林道方才恢复平静。
众部将们把困在网下的马解救出来,拉到岸边饮马,各自洗刀、整顿,稍作休息。
他们个个都是呼延海莫的得力部下,训练有素、镇定自若,这么多年随着汗王东征西讨,四处征伐,什么大风大浪面见过。
这一场刺杀对他们而言,轻描淡写地好似一桩小事,所以现在才会有这样有条不紊、波澜不兴。
呼延海莫立在残阳下拭刀,脉脉斜阳里,他倚靠在红鬃烈马上,姿态慵懒,动作不紧不慢,眸底的冷意却是尖锐似寒冰,冻得人心里发慌。
无人知晓他现在心底的恨意有多深,但那浑身漫散的威势却浓烈的,让人不敢靠近。
待他擦拭干净刀锋,将亮剑收入鞘中,漫天寒雁呼啸,掠林而过,惊动满枝皑雪。
呼延海莫抬头,看着南飞的大雁,眼神深邃无垠,神情难辨,他拍拍肩上的落雪,翻身上马,对着一众部下们发号施令:“上马,启程。”
“是。”
众人整齐应声,齐刷刷上马,准备动身。
此时,不知哪里来的一只流矢,从暗处飞来,直直飞向马背上的呼延海莫。
呼延海莫稍稍侧身避过去,却见那支箭掠经过他,钉入了不远处的雪地上,箭尾处,还悬着一封密信。
“还有刺客。”
他的部下眼疾手快,朝着方才箭矢飞出的方向追去,捉拿刺客。
呼延海莫却被那封密信拨动了心神,翻身下马,踏雪上前,捡起信来细细观阅。
部下们瞧见,他们的陛下,在打开这封信开始,神情就变得异常凝重,冷意在面上蔓延,几乎要凝结成冰,眼底的幽沉更是深不见底,叫见者胆寒。
神情几经变换后,到了最后,他攥着信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众部下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纷纷屈膝跪在地上,抱拳询问:
“陛下,发生了何事?”
这时,方才去捉刺客的几人也折返了,他们擒着那蒙面刺客,将人的双手反折身后,重重推倒在呼延海莫面前。
“陛下,方才就是此人,放的冷箭,可要属下们立刻处决了他?”
说着,他手中刀锋闪现,已对准那人的头颈。
“慢着。”
呼延海莫制止道,他垂下攥着信纸的手,缓缓抬起眼时,满身的冷意泛滥。
众人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无比了压迫感,纷纷垂目,不敢直视。
呼延海莫踱步上前,一把将人从地上拖拽起来,一直拖拽到一旁树底下,将人重重撞在树干上,气力大得惊人,一时间,树枝乱晃,霰雪纷落。
他避开手下,单独垂问,咬牙切齿:“是那狗皇帝命你传的信?”
那人似是死士,重击下五脏俱损,嘴角流挂鲜血,却是毫不畏惧,仰着头颈道:
“不错,陛下说了,若是暗隐卫除不掉你,就让我将此信传给你。”
呼延海莫气得浑身发抖、满眼通红。
信上,清清楚楚写了一则三日后邀约,以司露的性命为挟,要他以命换命。
他死死掐住那人的脖颈,“我若不去,他待如何?”
那人气息微弱,再加呼延海莫将人拖开,与部将们隔了一段距离,两人间的对话只有彼此能听到。
“陛下说了,三日后,沧澜山的观雪台上,你若不来,那他便将司姑娘推下去,一了百了。”
“无耻。”
呼延海莫浑身的气血瞬间涌灌头顶,大骂一声,将人的脖颈生生折断,那人沿着树干,缓缓滑倒在地上,头颈断裂歪斜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状可怖。
呼延海莫立在那儿,脑中回忆着方才那人的话,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双瞳赤红,袖笼中的手不住战栗,似是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恐惧里。
自从寻到司露后,他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恐惧了。
只有从前午夜梦回,梦见她坠落神台的一幕时,才会如此难受。
而方才那人所言,却将这份恐惧,再次在他心中点燃,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背对着部众,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呼延海莫正在经历什么。
在他们看来,呼延海莫只是静默背身而立着,像是在沉思什么。
许久许久,呼延海莫才得以恢复平静。
他转过身来后,眼中的慌乱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一贯的笃定从容、泰然自若。
他不能让部将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若是知道了,恐怕他们会以死相劝,成为他的阻力,所以他必须隐瞒他们。
呼延海莫缓步朝部众走来,积雪上,足靴发出窸窣的响动,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他们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所以寄希望于他们的王会告知他们。
可他们并不知道,短短这几步路间,他们的王就已经编好了一个由头,来欺骗他们。
“朕已问出皇后的所在,今夜就要回去救人,地方隐蔽,此行不需你们相陪,人多反而坏事,你们先启程回国,朕救出皇后以后,便会追上来与你们汇合。”
呼延海莫的话语毅然,眼神更是坚如寒铁,透着不容人反驳的果决,哪怕部下个个欲言又止,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开始下命令。
“德达,你为头领,率领部将们返归,途中,不允许任何人掉队,或是调转马头回长安,坏了朕的好事。”
王命不可违,德达挣扎了许久,犹豫再三,还是艰难地应下了。
“是。”
他撩袍单膝跪地,对着呼延海莫行了抱拳礼,领了军令。
呼延海莫这才放了心,德达忠心耿耿,但凡他交代的任务,从来没有办不成过,哪怕赴汤蹈火、豁出性命。
皑皑雪地上,众部将翻身上马,启程出发后,忍不住悬缰勒马,回首翘望。
日暮余晖,苍林空寂,满地雪白,跳动着淡淡浮金。
一人一骑,长刀快马。
就这么消失在茫茫的白雪尽头……
*
沧澜山醴泉行宫
数日大雪,推窗远眺,遍地清白,放眼望去,茫茫一片。
暖阁之内,珠帘低垂,陈设华美,到处都是描金绘彩,雕梁画栋。
炭盆生在屋子中央,盆中银碳闪烁,云母熠熠,淡香阵阵,暖意融融。
司露被李景宴带到此处已有数日,数日来,他每每都会来借机羞辱,发泄心头之恨。
不过好在他没有动她,所以不管他如何言语辱没,司露都当充耳不闻,对他置之不理。
而李景宴之所以不动她,是因为他发过誓,要在杀了呼延海莫之后,再完完全全拥有她。
李景宴完完全全疯了,又或许他原本便是这样穷凶极恶之人,只是隐藏的太深、太好,没让她看出来而已。
所以这几日司露也深刻反思了自己,从前是她识人不察,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在父兄都反对的情况下,与此人私定终身,也因此,牵连父兄锒铛入狱、被贬塞外,带累长公主受难,丢了性命。
如今想想,她自责不已。
而眼下这困境,更是让她心力交瘁,她自身难保,更别提去救父兄。
李景宴口口声声说要让呼延海莫前来赴死,但只有司露知道,呼延海莫回戎国了,他不会来了……
否则,以他的性子,也不会这么多时日,都没有任何动静。
那么到了那个时候,气急败坏的李景宴,会不会真的杀了她泄愤?
吱呀——
司露正思绪翻涌着,门扉突然被人推开,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司露敏锐扭头,只见一席宽袍,鹤氅及地的李景宴立在门口,广袖翩然,在风中曳曳。
他面容清隽一如往昔,在身后檐廊寒雪映照下,倒宛如飘逸俊朗谪仙人了。
唯那眸中一点沉黑,彻底出卖了他。
表象皮囊不可信,多少圣人皮囊背后,藏着魔鬼的心肠,李景宴不外如是。
第83章 山巅
屋内点了合水沉香, 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还夹杂了两三点若有似无的松竹芳韵。
李景宴展袖,不疾不徐走进屋内, 脚步轻慢, 神色并不似寻常沉幽,相反,他嘴角浅浅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似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在做什么?”
他提步朝她靠近, 若有似无地发问。
和煦似二月春风, 却又焉知不是杀人无形的笑里刀。
“不曾做什么。”
司露淡淡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朝后退了一小步,避开李景宴款款而来的身形。
李景宴看出她的意图, 顷刻转向, 故意朝她逼近,堵住了她的来路,将她逼至墙角,一把擒住她的双手手腕。
“躲什么?”
他嗓音低沉,落在耳畔阴恻恻的。
“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