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粟粟很酥
司澧力竭声嘶,群臣闻之,无不动容。
司楠亦在此时,步履铎铎走上前,抱拳作礼,跪倒在李景宴脚下。
他放声高呼,喉颈处青筋暴起。
“还请陛下!还无辜受难的忠臣良将们一个公道!”
“让徐家满门忠烈、长公主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此言一出,李景宴身形猛然一猝,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加之他身边没有相扶之人,以至于他狼狈跌倒,冕旈尽碎、蓬头散发。
他跌坐在地,却还是不住叫骂着:
“乱成贼子,朕当初就不该心软,没听李临的话,对你们斩草除根!”
此话一出,便是坐实了自己先前勾结奸相李临,残害忠臣良将之事。
满朝皆惊,哗然四起、非议一片、指责声讨响成一片。
李景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食言,可为时已晚,说出来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在场官员皆是见证,覆水难收。
他眼中的恐惧,一点点弥散,变作惊惶。
司露朝他缓步走过去,面上的神情极冷,一如当日在沧澜山颠,那样的决绝冷厉。
她对他的恨,自那日起,便深入骨髓,永难磨灭。
她在他身前站定,居高临下望着他,勾了勾轻蔑的唇,继续朝他施压。
“对了,方才忘了说,若是陛下不答应本宫的要求,那北戎王亲率的十万骑兵,明日就会攻入中原,入主长安,取陛下,而代之!”
此话方落,李景宴双肩猛烈地颤抖,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突然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而此时,恰有内侍匆匆奔入殿内,高声传报。
“报——北境传来战报,北戎王率领十万大军,已逼近玉门关外!”
此消息一出,完全印证了方才司露所言,可谓是无巧不成书。
满朝文武无不感到危机,齐齐跪下来,朗声高呼,带着对李景宴的声讨。
“请陛下退位!”
“请陛下退位!”
一时间,呼声如雷,响彻天地,满宫皆闻,无不震惊。
此时此刻,跌坐在地李景宴彻底失了势,他瞪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彻底傻了眼。
第92章 大结局
李景晏被群臣逼得无路可退, 好不容易在内侍的搀扶下站起来,颤抖着手指着群臣控诉:
“你们想要逼死朕吗?”
为首的老臣毫不避让,高声疾呼:“陛下, 臣等并非是想害您, 恰恰是要保存您最后一点颜面啊!”
“北戎王已兵临城下、剑指长安,此时此刻,您唯有主动退位让贤,平息这场将起风云, 方能得回些民心, 不至于因先前犯下的过错而背负千古骂名啊!”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陛下眼下还有追回的机会,就莫要一错再错, 若是踏入万丈深渊, 再也回不了头了……”
李景晏气的几乎发了疯,他目眦欲裂地怒吼道:
“放肆,放肆,乱成贼子!朕是天子!你们怎么敢……怎么敢集体来针对朕!”
御史台的忠臣们齐齐跪到他身前死谏:
“陛下!眼下正是我国百废待兴之时,国力空虚,如何能抵戎国千万精锐之师?再者,这数载间, 因安柳之乱, 百姓流离失所, 饱受煎熬,如何能再经受这战乱之苦?”
“还请陛下退位, 给天下苍生一条活路, 给我大夏一条生路!”
御史台此番劝谏一呼百应,满朝群臣纷纷跪下来, 朗声高呼:
“请陛下退位!”
李景晏怔住,他看着跪了满地逼他退位的群臣,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笑得喘不过气,笑得癫狂无状。
群臣皆以为他疯了,却见他缓缓直起身子,两行清泪滑落面颊。
“哈哈哈……”
“你们一个个的……”
“一个个的来逼朕,你们一个个的,好的很……”
他边哭边笑,目光破碎,像是疯了一般,半晌后,扭头吩咐身边内侍搀他出去。
“刘喜,扶朕出殿。”
说罢,在内侍搀扶下,跌跌撞撞便要走出大殿。
可群臣此刻个个义愤填膺,满腔不甘,哪里会让他轻易走。
他们不由分说拦住他的去路,甚至不给他暂离的机会。
“请陛下退位!”
他们今日是铁了心要逼他退位,李景晏能够感觉到他们的决绝态度。
“你们……”
当真是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李景晏语塞,目光灰暗一片,被瞬间打倒了谷底,彻底不见天日。
他被逼的无路可逃,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这一仗,他一败涂地。
踉跄着身子,他以袖掩住口鼻,咳得声嘶力竭,一抬手,鲜血满袖,殷红刺目。
他瘫软在内侍身上,剧烈喘息着:
“朕,答应颁布退位诏书,还有罪己状。”
此言一出,全场目光闪烁,激动不已,司澧司楠更是喜极而泣,与众人一起高呼着:
“陛下圣明!”
李景晏气息微弱,面色惨白。
“那朕现在可以走了吗?”
全场齐齐让出一条道,目送他离去。
“臣等恭送陛下。”
李景晏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太极殿,而后沿着白玉台阶拾级而下。
天高地迥,宫城浩大,他的身影宛如孤舟一片,在风雨中飘扬。
司露缓缓转身,耳畔步摇轻动,凤尾裙迤地璀璨。
她眸光悠远,看着李景晏离开的身影,看着他踉跄孤愁,此时此刻,仿佛天底下至怜至弱之人。
而然,她对他却生不出半点怜悯。
他一点也不值得可怜。
他双手沾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鲜血,作恶多端太多,这是他应得的下场,如若不然,这天底下就没有公理可言了。
终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
*
李景晏在内侍搀扶下,走下九十九级台阶时,已是唇无血色,气喘吁吁。
他看着远处殿宇琉璃瓦上跳跃的浮金,眼前突然变得虚浮一片。
过往的人生宛如浮光掠影,不断浮现在眼前。
生母早亡,年幼失恃的他唯有不断强大,才能保住这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
珉王、澧王、德王,他们都在暗中虎视眈眈,想要将他的太子之位抢走!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将储君之位,拱手他让!
他要讲他们一个个踩在脚下,让他们得到应有的代价!
可后来,他渐渐被权力蒙蔽了双眼,犯下了太多恶行,一双手染满鲜血,回不了头。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路登上皇位,御极天下,他犯下太多罪孽。
可他拼了命地登上高位,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机会,无所不用其极,最终登上去了,上天却还是让他重重的跌下来,粉身碎骨、一无所有。
到头来,万千浮华都是虚妄。
天边红日西沉,余晖倾洒,遍野金芒。
他这一辈子,终是活成了一个笑话。
噗——
心血突然翻涌,后头一阵甜冽,李景晏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
眼前一黑,他缓缓倒了下去。
“陛下、您怎么了?”
内侍惊呼起来,嗓音尖锐划破天际。
“快传太医、传太医——”
*
自那日后。
李景宴一病不起,迁出了宫,去到香山行宫修养。
太医说他心脉尽亏,气息散尽,恐怕活不久了。
泰元四年五月初七,皇帝李景宴颁布退位诏书,禅位东阳王李雍。
李雍是皇室宗亲,这些年一心为百姓、不图名利,在封地东阳大有作为,带领一方百姓开山修路、务农耕桑、阔通商贸,立下不朽功绩,是世人口中当之无愧的贤王。
可以说,他的即位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