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粟粟很酥
他将司露扶起来,搂在怀中,心疼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好了,不许哭了,我答应你,将她放出来就是了。”
如释重负。
司露却并未感到高兴,反而有一种深深的屈辱。
在呼延海莫身边,实在是令人压抑。
直到他离开,这种压抑才消散。
不过好在他守信,春草很快就被人送了回来。
不光春草,还有原本的朱丽她们,也尽数都从别处回到了她殿中。
众人重新聚首,皆是泪眼盈盈,满心欢喜。
乍一看,这仿佛是呼延海莫对她额外的恩赐和体恤,她该感恩戴德。
可司露却明白。
这些都是呼延海莫驯服她的手段罢了,北戎人驯鹰驯马就是如此,有收有放,张弛自如。
所以她为何要领他的情?
她眼下便如他掌中的玩物,被一根无形的线牵连着、控制着,不得有半分自主和意志。
就像他所说,他要她乖乖听话。
可他不明白,这种感觉,简直要她喘不过气。
春草回来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被那严苛的环境折磨了整整三日,不仅弄得蓬头垢面,还捱了数不清的鞭伤,再加她本就体弱,此刻卧在榻上奄奄一息。
司露心如刀绞。
叫春熙连夜去请来了巫医,给春草诊治。
巫医诊完伤开完药,直言道:“病人身子骨本就弱,往后绝不能再受折磨了,否则神仙难救。”
司露颔首应下,交代侍女照顾好春草。
双眸含露默默回到内殿。
她百感交集。
这一趟,春熙和春草皆因她所累,而受了折磨。
若她们两个继续留在王庭,成为呼延海莫拿捏她的棋子,长此以往,恐怕性命堪忧。
灯下,她怔怔凝神。
抓在桌沿上的手却越来越紧。
很快,她打定主意了。
等春草恢复了,她要放她们两个自行回到中原去。
既然呼延海莫的目标很明确,要的是她,那放春熙春草她们两个偷偷离开,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春熙有武艺傍身,一路保护照顾春草绰绰有余,只好备全财物,规化好路线,再加后无追兵,两人大可顺顺利利地回到中原去。
且一回生二回熟,春熙有了上一回的经验,一路上选落脚点也会更加小心,不至于使二人落入危险的境地。
另外,她大可再做上一份详尽路线图,标注上每日安全的落脚点,让春熙贴身保管,随时随地拿出来看一看,防止大意出错。
如此想来,让她二人结伴回中原去,是完全可行的。
眼下。
只需静待春草养好了身子,就可开始行动。
周密地盘算好一切后。
司露紧绷的心弦终于舒展了不少。
她打算明日就把这个计划告诉春草,让她重新燃起信念,快快恢复身子。
*
最冷的几天过去后,天气慢慢开始回暖了。
积雪消融,阳光普照大地,春来之兆。
这几日,春草在听了司露的计划后,果真燃起了生机,身子也再快速的恢复当中。
这让司露很是欣慰。
阿曼阏氏来了,与她攀谈旧事。
一番闲谈后,司露看出阿曼对她的关心,决定不再对她隐瞒,向她袒露了当日借机出逃的事情。
阿曼震惊不已。
王后殿被封锁的这几日,她心有诸般猜测,也对司露担心不已,却没想,竟是这样的缘故。
她由衷敬佩起司露的胆识和勇气。
“公主,您是我见过最果决、最勇敢的女人。”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眼下司露又被呼延海莫抓了回来,困在了宫中。
她哀叹一声,对司露深深心疼,又提醒她:
“公主往后,务必小心些新王。”
司露不解,问她缘故。
阿曼便言说起她不在的这几日,王庭发生的变故来。
“我在先王病榻前照顾过,看他的状况,应当是能撑到二王子回来的,可那夜他却突然暴毙,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而翌日,新王就这么不明不白在神坛前继了位……”
阿曼说着那一日的经过,眉头紧蹙,很是感慨,“而后一日,二王子被杀的消息便传出来了,托塔阏氏当夜就疯了,其余王子则是被各自幽闭起来,不得任何人探视,此外,新王还下令封锁了整座王城……”
司露越听越惊心。
她不在的这几日,王庭竟发生了这么多骇人听闻的变故。
呼延海逻不是号称北戎第一勇士,竟然这么随随便便就死了?
托塔阏氏因儿子之死而疯了……
老汗王无故暴毙……
其余王子统统都被幽闭……
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除了呼延海莫,还会有谁?
想必他这些年蛰伏、隐忍,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日吧。
就像是操控棋盘的棋手,他一直都在背后默默操控着一切。
杀父弑兄,铲除异己,谋权篡位。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思及此,司露只觉后背发凉,汗毛直立。
阿曼见她脸色发白,知道她是害怕了,连忙不再说了,带着歉意道:
“公主,您别害怕,我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让您小心些,尤其是在新王身边时,更要谨慎行事,毕竟咱们这位新王实在是深不可测。”
阿曼谆谆不倦,掏心肺腑。
全然是出于一片真心好意,提醒她小心心机深沉的呼延海莫。
司露自是感动,不住得点头,又回想起这几日呼延海莫对她用过的种种手段,悲愤难当,忍不住倒起了满肚子苦水。
“阿曼阏氏你放心,我知晓的,这几日在新王身边,我如何看不出他的为人品性,他满肚子的阴险狡诈不说,还凶狠残暴、睚眦必报……”
司露满面悲愤地倒着苦水,却全然不知身后悄然而至的危险。
只瞧见阿曼盯着她身后,眼睛越瞪越大,神情像是撞见了鬼似的可怕,战战兢兢道:
“可、可敦,你别、别说了……”
那一刻,司露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还有呢?”
当呼延海莫阴恻恻的嗓音突然响起那一瞬,她更是头皮都炸开了。
转过头去。
对上呼延海莫铁青色的脸,还有一双幽幽泛寒光的长眸。
司露整个人都僵住了,牙齿都在打颤,只得讪笑缓解尴尬,“可汗,您……您怎么来了?”
她攥紧了拳头,面上努力保持震惊,心下却早已把这张冲动的嘴埋怨了千百遍。
谁能想到,呼延海莫不让人通报,就闯了进来!
殿内,所有侍女见此一幕,也都吓得纷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呼延海莫表情僵硬,古怪地笑了一声,拂袖冷声道:“都滚出去。”
众人作鸟兽散。
阿曼虽然担心她,但迫于呼延海莫冷厉的视线,也不得以退身出去。
殿内唯余一片寂然。
看起来,呼延海莫是真生气了。
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司露垂下眼睫去,根本都不敢抬头看他,两只手绞在一处,心虚不已。
呼延海莫似笑非笑,俯下身来,在她耳畔幽沉道:“可敦方才说了些什么?本汗没听清,可否再说一遍?”
抬眸,瞧见那双幽不见低的眸子,又想起今日阿曼口中他做下的桩桩行径,司露一阵胆寒,双腿一软,不争气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错了,可汗要打要罚,请冲我一个人来。”
他太怕她又拿春熙春草她们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