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橙黄橘绿时 第44章

作者:云朵偷喝我酒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后寝将歇,前院书房重新亮起了烛火。

  戚钰也没沐浴,坐在书案后,伏案做功课。

  片刻,他揪起身上的寝衣闻了下,唇角微弯。

  谢蕴醒来,寝衣敞开大半。

  口干舌燥,脸通红。

  她拢起衣裳,闭了闭眼,恨不得遁地消失。

  扯着被子遮住脸,懊恼又心虚:怎的就梦见那个混账胚子了呢?

  远在千里外。

  程敬踢了踢那靠在树下,睡得春心荡漾的人,粗声道:“别睡了。”

  那颗乱糟糟的脑袋往另一侧歪,咂咂嘴,又往梦里钻。

  “你大哥不救了?”程敬抱臂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冷声道。

  瞬间,那双眼睁开,颇为怨念的瞪他,“程二,你好烦!”

  梦中实在香艳,让人流连,戚钰吞吞口水,咽下冒犯的心虚。

  又想起梦里的自己,也太气人,当真是不怕他大哥腿好了抽他一顿鞭子。

  先前那顿家法的疼,顿时冲散了旖旎的梦,戚钰站起身,拍拍土,“赶路吧。”

  日夜兼程,同行的二十几人灰头土脸,身上的衣裳更是几日未换过了。

  戚钰不敢惊动他娘,缩手缩脚的带了七八人,剩下的十几人,都是程敬的人。

  戚钰看过谢蕴练笔时的字,那日从床角抽出那张纸打开时,便知是她留的。

  ——戚显危急,长坂坡埋伏,速。若需,去乌水畔请白松大师,笔迹为证。

  朝中未收到飞鸽传书,陈情军报,但此事是她所言,戚钰便信。

  这信他给程敬看过,还未开口,便听他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道:“谢蕴写的?”

  “?!”

  戚钰大惊。

  程敬嗤了声,又道:“那便可信十之八九。”

  戚钰:“!!!”

  程敬让人查过,侯府十几条人命之事,崔芙都不知,谢蕴远在姑苏,从前更是未曾来过邺都,没有缘由知晓。若是让人查的,那也不会毫无痕迹,却偏生,他派出几个人,都未曾查到分毫。

  他不知她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或是身边有什么能人异士,但她敢笃定,此事便无需怀疑真假。

  不敢耽搁,当即带人南下,戚钰与程敬商议过,还是决定绕路先去乌水畔。

  几十匹马飞奔穿过密林,身后尘土飞扬,行过半日,近午时,总算到了乌水畔。

  江边房屋瓦舍,乌木漆黑,水清天蓝,谁人张嘴,一口吴侬软语,街上往来熙熙,行人步调缓慢,或一二个撑着竹篙轻飘飘划过水面的乌蓬人。

  “那大师在哪儿?你去问问。”程敬使唤人。

  戚钰也不知,不做争辩,将缰绳扔给他,跑去问江边浆洗衣裳的大娘。

  那大娘脸色茫然一瞬,摇摇头,“不晓得嘞。”

  “多谢。”戚钰微微颔首,转身与走。

  忽的,旁边一个姑娘咕哝道:“西巷阿公不是姓白?”

  戚钰脚步一顿,耳朵竖起。

  “不可能的,那疯老头怎能是小郎君寻的大师。”大娘自信摆手,十分嫌弃道。

  戚钰呼吸一顿,猛一扭头,不可置信道:“疯、疯了?!”

第35章 谢先生

  小巷蜿蜒曲折, 青石板年久失修,坑坑洼洼,戚钰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越往巷子深处越发的安静。

  那大娘将戚钰和程敬引路至一户人家门前, “到啦, 小郎君寻的人就住在这儿。”

  柴扉荆门,戚钰瞧了眼, 自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奉上, “多谢您。”

  “哎呦,恁客气啦!”大娘笑眯眯接过, 抱着自己洗干净的衣裳往外面走了。

  戚钰注意到对方好奇回头的眼神, 微微点头微笑,后者也笑笑,迈着步子走了。

  “直接进去是不是不太好啊,你喊一声。”戚钰嘟囔道, 十分熟练的使唤程敬。

  程敬斜他一眼,直接道:“喊不出。”

  说罢, 双手抱臂径直往里面去。

  “欸——”戚钰惊讶一声, 连忙跟上。

  园子畦垄齐整, 长着些瞧不出来的不知何物, 涨势倒是喜人。

  “老丈……”戚钰出声喊。

  破旧的茅草屋里立马传来应声, “进来。”

  这不疯呀!

  戚钰瞬间喜上眉梢, 一颗心安稳的放回。

  门被轻叩了两声, 吱呀推开, 只见一个一把稀疏胡须,削瘦的小老头坐在床边, 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裹,俨然一副整装待发的架势。

  戚钰:“?”

  这是要出门?他们来的不巧?

  小老头眼一瞪, 嘴一撇,嫌弃道:“来的真慢,让我老头好等。”

  程敬眉梢轻挑,“您知道我们要来?”

  他长得高,站在门前堵住外面的光线,跟座山似的杵着,小老头仰头扫他一眼,“谢丫头给我飞鸽传书,让我跟你们去救个什么人。”

  说着,满脸不高兴的嘀咕,“那丫头,净给我找事,眼瞧着我院子里的草药都要收了,哪有那个瞎功夫耽搁哦……”

  “谢丫头在邺都过得如何?你们能见着不?”老头又问。

  戚钰张了张嘴,有些心虚,含糊道:“挺、挺好的吧……”

  “呵”,门边的程敬挑起半边唇轻笑了声,“很好啊,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那就好”,小老头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笑眯眯又问:“那我徒弟嘞?”

  “徒弟?”戚钰眨了眨眼。

  他怎么知道?

  “哦,那丫头叫羌弥,就跟着谢丫头的啊。”

  程敬瞬间脸色一变,斜倚着的身子站直,瞧向那瘦小、头发挽个揪插着根俭朴乌木簪的老头,眼里多了些敬重。

  戚钰:“她也挺好的吧”,他挠挠头,实话实说,“就见过两次。”

  老头听完,心满意足的从床边站起,手背在身后迈着小脚步,“走吧,出发。”

  他说罢,下巴朝一旁的医药箱抬了下,“你们拎着。”

  要去救的是他兄长,戚钰甚是有当牛做马的觉悟,自是忙不迭的应声,只是刚要伸手,一只手已经伸过来一把拎起。

  戚钰微微扭头抬眼,表情莫名的瞧他。

  程敬神色自若,将那沉甸甸的医药箱挎在肩上,“走吧。”

  出了院子,眼瞧着小老头掏出一把大玄铁锁挂在门扉上,戚钰眼皮一跳,走去对门轻叩两下,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擦手过来的大娘,“劳烦您帮老丈照看几日院子,可否?”

  大娘虎着脸,张嘴就是一声——

  “呸!”

  戚钰似是被吓蒙了,瞪着圆眼睛没反应过来。

  后背的衣裳被扯了下,传来老头的声音。

  “她家孙子前几日偷我菜,沾了药粉腹泻一日。”语气甚为骄傲。

  戚钰表情凝滞,有些无所适从,尴尬的朝大娘笑笑,默默走开。

  心想:照看什么?

  不趁着小老头不在家,将他院子里那菜偷光都是极好了。

  三人往巷子外走,路遇几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儿学堂放学回来。

  “跑啊!”

  一打照面,几个小崽子表情霎时一变,惊呼一声,拔腿就跑。

  “……”戚钰斟酌开口:“他们也是……”

  “哦,他们欺我老无力,爬我屋顶掀我茅草,不慎沾了我的痒痒粉,手又痒又疼的肿了几日,不碍事。”小老头手背在身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晃晃脑袋,问题不大。

  戚钰:“……”

  忍了半刻,他还是没憋住,小声问:“……大师,您是毒师还是医师啊?”

  老头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脸高深莫测道:“医毒不分家,看你意欲何为。”

  “……那您……医术挺好吧?”

  小老头顿时脸垮了,凶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要往回走。

  身后的程敬赶紧拦住,手指了指脑袋,解释道:“他这儿有问题,他娘子都嫌弃得跟他和离了。”

  戚钰:“!”

  捅人心窝子是吧?!

  老头扭头看一眼那不聪明的,哼了声,没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