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朵偷喝我酒
底下热闹已散尽, 谢蕴几人从茶楼出来,却是见门前,叔父叔母在与永嘉公主说话。
自上回见, 永嘉公主清减了许多, 虽是笑着,但面上愁容难掩, 神色不佳, 衬得头上牡丹都失了几分艳丽之色。
对上几道看来的视线,谢蕴不闪不躲, 落落大方的拾步下阶, 朝永嘉公主拜了一拜,“殿下万安。”
崔芙与王观也一同行礼。
礼罢,谢蕴又与一旁陪着的白珠儿微微颔首,却好似没看见永嘉公主另一侧的梁青瑶一般。
谢叔母眉眼间闪过什么, 面上端笑,未言语。
永嘉公主也心知肚明, 笑着问起他们看得可还尽兴。
谢蕴点头, 温言两句。
梁青瑶却是最恨旁人不把她当回事, 自诩出身比谢蕴高, 是一府郡主, 目光扫过谢氏夫妇, 当即颐指气使的斥责:“谢娘子见到本郡主为何不行礼?”
这话便是将那些龌龊事要挑至明面了。
谢蕴还未惯着谁过, 轻笑了声, 侧首缓声问:“莲池冰水,不足以让郡主醒醒脑子?”
她的声音清淡, 好似不曾往心里去,问得风淡云轻。
“你这话便是承认, 是你将我踹下去的!”梁青瑶横眉竖目道,双眼冒火,怕不是顾忌谢蕴她叔父叔母皆在,当即便要人将谢蕴教训几巴掌解气。
谢蕴还未开口,倒是身侧的崔芙先道一句。
“郡主这话奇怪,邺都谁不知,庆国公府那场宴席,郡主自个儿失足落水,还攀咬谢娘子?”
崔芙温柔,就连说出的话也轻轻柔柔,毫无攻击力,但也就这一句,让梁青瑶愈发的冒火,指着谢蕴怒喊:“是她——”
“够了!”
梁青瑶话未说完,便被厉声打断。
永嘉公主扭头,训斥道:“没半分规矩。”
梁青瑶堪堪闭嘴,看向谢蕴的眼神,恨意藏不住。
永嘉公主给了身边嬷嬷一个眼神,后者立即将梁青瑶请走了。
永嘉公主与谢夫人歉意道:“对不住,这孩子没教好,善妒易怒,言行无状,见笑了。”
谢夫人握着团扇笑笑,“无碍,我倒是对那场宴席之事,存了几分好奇。”
永嘉公主唇微张,面色尴尬。
谢蕴也不想提,左右她未吃亏,于是道:“不是什么要紧事,改日我再与叔母说,不好耽搁殿下的时辰。”
闻言,谢夫人颔首,“阿蕴说的是,瞧我,竟是忘了时辰,殿下先行,改日我们再上门叨扰。”
永嘉公主客气道:“哪里什么叨扰,与夫人说话,我也心甚喜”,她说着,目光落至谢蕴身后,状似无意问:“这可是夫人家的郎君?”
王观长身玉立,身上气度致雅,闻言,朝永嘉公主拜了一晚辈礼,“某姓王,单字观,是先生的学生。”
永嘉公主脸上的笑当即僵了僵,神色勉强,目光倒是含蓄的将人从头扫至尾,心下叹了口气。
先前去姑苏送旨的人里,自是有永嘉公主的人,回来后,自也将那日的情形说与她听。
若非那日圣旨赶到,怕是谢蕴便与王家定亲了。
但有些事,当真也是天注定。
戚钰那混小子没福气,抢了先,也无法长久,只得一声叹息。
“你便是今年的探花郎啊”,永嘉公主和煦道,“果真临风玉树,谢先生教出了个好学生。”
心里苦,委实夸不了太多。
谢家主笑眯眯的摇摇头,谦逊道:“是他自个儿聪慧,望日后能脚踏实地,不忘圣恩。”
王观颔首,“学生记下了。”
永嘉公主看看他,又看看谢蕴,心里偷偷叹了口气,心口愈发郁结堵得慌,又寒暄两句后告辞。
谢夫人知她想什么,没劝说,客气道:“二公子吉人天相,殿下保重身子。”
永嘉公主颔首道:“多谢吉言。”
谢蕴听得叔母这话,却如当头棒喝,愣了一瞬。
回神时,永嘉公主已经上了马车,华丽马车缓行,身边哗啦啦的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
谢蕴咽了咽口水,低声问:“叔母方才那话何意?”
谢夫人却是哼了声,团扇轻拍她手臂,嗔道:“你倒是与我说说,莲池冰水是何典故?”
谢蕴心虚,视线飘忽。
谢夫人瞅她两眼,又哼一声,“先上马车,晒得慌。”
给谢蕴脸面,谢氏夫妇车上倒是未再提这事。
倒是王观答了方才谢蕴的疑。
“昨日朝会上,官家让人念了江陵传来的捷报,云麾将军与戚将军,率军大败叛军,不日将班师回朝,其中提及,戚二爷率先觉察叛军意图,于长坂坡埋了火药,肃清叛军,还说……”
“还说什么?”谢蕴追问。
王观看了看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笑道:“还说,戚二爷深入敌营,意图下药之时,发现了江陵府之前失踪的女子,将人解救,自个儿扮作舞姬,一舞诱得那叛军首领回营,英勇杀敌之时‘被迫’暴露,被护卫救出,那叛军首领倒是也没讨着好,被他断了一臂,还烧光了粮草,十分骁勇。”
谢蕴眼皮一跳,知这捷报是出自哪个不要脸的之手了。
她嘴唇嗫喏两下,想问什么,却还是没问出口。
王观哪里不知她想什么,也没瞒着,道:“戚二爷……说是男人要紧地儿被踹了一脚,伤势不明。”
马车里几人顿时神色尴尬,眼神飘着不知该往哪儿落。
谢蕴粉唇微张,面色诧异。
片刻后,谢叔父倒是轻咳一声,颇有些感同身受的疼,含糊道:“要不……要不让怪老头去给他瞧瞧?那伤耽误不得……”
怪老头,羌弥的师傅,也是谢蕴先前留信里的白松先生。
这话是问谢蕴,谢蕴还记得白松师傅给她飞鸽传信来,说是已经到江陵。压着心虚道:“何必操心,先前崔姐夫一行去江陵时,官家还谴了太医去了。”
她这般说,谢叔父也不劝,心里哼哼,看样子也不是惦念得紧,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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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观的宅子也是三进三出的,门口却是十分潦草的挂了块匾额,书行书,上面搭着茅草,瞧着很是简陋。
谢蕴无语一瞬,刚想说先前找人帮他修葺宅子,都是徒劳,余光忽的瞧见,门前停着的马车。
“你家来人了?”谢蕴扭头,目光茫然的问。
王观等着马车前,准备扶谢家主下来,闻言,顺着谢蕴的视线瞧去,扫视一眼,随即轻嗤了声。
谢蕴:“?”
犯病啦?
王观将谢家主扶下来,倒座房里的看门老伯听见动静,小步跑出来,“郎君!媒人来提亲啦!”
瞬时,几双眼睛都落在了王观身上,后者轻笑了声,“做什么,我又不是猴儿。”
谢叔父摆摆手,“你去瞧瞧吧,我们自个儿去后面。”
王观顿时笑了,“先生怎还乐得看戏?”
说罢,不等他走,又道:“学生家中无长辈在,先生既是赶巧了,便与师母一同来替我听听吧。”
谢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谢蕴,也没推辞,随之往里去。
谢蕴当作没察觉,与崔芙挽着手跟着入内。
媒婆吃了两盏茶,总算是等回了人,听见动静,立马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起身甩着帕子迎上来道:“哎呦,郎君总算回来了!”
瞧见先一步进来的谢家夫妇时,还愣了下,视线一转,瞅见跟在后面的王观,声量低了低,踟躇问:“这是令尊令慈?”
王观:“尊长。”
媒婆懵的茫然,这又是什么情况?
王观可不管她心情,径直道:“说吧。”
媒婆一脸尴尬,委实开不了口。
不是说探花郎家只他一人住吗?
这是哪里来的尊长?
“您便直说吧,是哪家姑娘?”谢家主好奇催促道。
“呃……”媒婆咽了咽口水,心虚,“那个……长平侯托我来……问问探花郎的意思……”
“长平侯?”谢夫人思索一瞬,奇怪道:“他家没有适龄姑娘吧,只一个姐姐,早两年便出嫁了啊。”
媒婆恨自己贪那锭金元宝,虚虚开口:“……是替长平侯自个儿……”
“噗!!!”
刚喝了口茶的谢家主喷了,眼珠子瞪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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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嘉峪城。
大牢里,两人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令人不安。
程敬一手拽着盘腿坐在稻草上的男人衣襟,上半身微躬,下颌线紧绷,似是动怒,那男人微抬着头,瞧他的神色似是饶有趣味。
“不敢信吗?”赵矜笑问。
程敬颌骨动了动,没出声,目光锐利。
赵矜拍拍他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笑得十分友好,“小朋友,你查到我这儿的人,尸骸我都替你收了,不必言谢。”
程敬提起拳头就要走揍——
“阿敬!”
忽的,门口传来一声喝,声音不重,带着些训斥之意。
程敬脸上神色微变,只差两寸的拳头生生停下,一双眼死死盯着那笑得一脸逗弄的人。
“还挺听他的话。”赵矜笑道,语气里带着微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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