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雨情
赫连煜缓缓点头,又问:“那依你之见,若是你将人惹生气了,该如何处理?”
旁边的袁绍曦原本还气着头天赫连煜平白无故掐她脖子,后来又顺走了她一盘冬瓜糖,一直在假装看不见他,现在听见这句话,女将军的一张冷脸硬生生笑破了功:“哈哈哈,赫连,仙女儿受不了你了是吧?你怎么着人家了?”
“什么时候说是我了?”赫连煜看见她那张脸就烦,要不是她跟秦乐窈笑那么开心挤在一起,也不会有这档子事出来,“她好的很,屋里歇着还没起呢。”
“我呸,你就死鸭子嘴硬吧。”袁绍曦毫不客气地幸灾乐祸嘲讽着,“就你这狗脾气,哄好了一道还会有第二道,你就省省吧。”
赫连煜挥起软鞭作势要抽人,袁绍曦哈哈笑着跳下点将台去,一溜烟跑没影了。
季风在旁边多少还是听出了些端倪,心里琢磨着这位秦姑娘现在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竟是能有这般本事让自家将军这种性子的人一大早上的琢磨这种儿女私情。
他思忖着一边回答之前主子问过的话:“那个……属下也不是很了解姑娘家,但是猜测着,女儿家都是喜欢些珠宝首饰漂亮珍贵的玩意,应该是不会错的吧?”
赫连煜听着也觉得有理,若有所思点了头,“知道了,忙去吧。”
秦乐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天气已然有些回暖的征兆,她趴在软乎的云被上不想动弹,因着醉酒的后遗症,即便她这一觉睡得又沉又死,醒来之后仍然没觉得有多舒坦。
她反过身来躺在床上放空,昨晚上的记忆都还清晰着,她没料到赫连煜这种人物会大晚上的亲自出去找她,不过好在虽然二人昨晚仍不愉快,却也算是没再发生什么口角。
按照他昨天晚上的样子,今日再去跟他服个软,这事基本就该算是翻篇了。
秦乐窈梳洗过后开了帐门,外面轮岗的护卫正好换人,争命一看见秦乐窈就满脸涨红,脑海里全是之前撞破的画面,还有那一两声秦姑娘与平时声线不太一样的惊呼声。
他掉头就想走,又想起时间该是自己值守了,生生又钉住了脚步,强迫自己僵硬着转了回来。
这护卫虽然身手好,但年纪轻,脸上根本藏不住事,秦乐窈是老妖精了,一看都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不羞恼,主动叫了他一声:“少侠,你多大了?”
争命干巴巴道:“十七。”
“这么小。”秦乐窈有些吃惊,“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赫连煜缓步朝这边走来,秦乐窈眼神闪烁片刻,有些想再回到帐子里去,但对方显然是已经看见她了,此刻缩回显然不好。
就这么犹豫片刻的功夫,赫连煜便已然走近过来了。
“公子。”秦乐窈主动问了一声好。
“嗯。”赫连煜应了一声,把人带进了军帐里,将她的面色瞧了又瞧,他一句话在胸中酝酿半晌,关心道:“头还晕吗?”
秦乐窈摇头:“不晕了,多谢公子关心。”
这句话之后,赫连煜有些微讶地又看了她一眼,不过睡了一个晚上,他怎么感觉她的情绪似乎是已经自己恢复到了正常状态,眉眼都温和了。
“公子怎么这样看着我。”秦乐窈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赫连煜软下嗓子问道:“舒坦了,不生气了?”
秦乐窈失笑,解释道:“怎敢与公子置气,我原本就只是出去散散心,不成想公子竟是追出来了。”
“没生气跑出去一个人喝闷酒?”赫连煜不信她这说辞,“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在我面前没必要藏着,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个什么。”
“公子在乐窈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手庇护,于我而言,是天恩,乐窈心里感激,断不会如此不懂事。”秦乐窈平稳地将话说得圆满,“都是应该的。”
赫连煜觉得自己有点怪,他原本是素来都喜欢听话臣服的兵将,这番顺从的话语听在耳朵里,该是满意才对,但现在却是觉得并不舒坦,甚至有点刺挠。
他不明白为什么。
只是昨日才闹了那么一出,这才刚刚有所缓和,即便是心里有所不快,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跟她计较这些。
“不提那些事了,败兴。”男人将她揽进怀里,带着人坐下,将一只巴掌大的玉盒放在了她手里,唇角含笑道:“打开看看。”
这分量沉甸甸的,秦乐窈打开看了一眼,里面铺着丝绸的垫布,中间躺着一颗剔透的琉璃珠,约莫有鸡蛋大小,通体透亮,浑圆漂亮。
“这是夜明珠?”秦乐窈看了他一眼,询问道。
赫连煜轻笑:“白天能一眼瞧出夜明珠,可真是好眼力。”
“以前在南海跑商的时候见过,不过没见过这般大颗的,实属珍品了。”秦乐窈将珠子取出来,捻在指尖,借着日光观摩道:“南海的夜明珠以成色透亮无杂质为良上,越是干净的珠子,晚上发出来的光亮也就越是均匀柔和,像这颗的成色,若是拇指盖大小的,带去上京城轻松便能卖出十两黄金的高价,这颗竟然能有这般大。”
“啧,有价无市的珍宝,怕是能引得公侯贵族的小姐哄抢一番”秦乐窈小心将珠子放回了玉盒里,饶有兴致地问他道:“公子这是从哪弄来的?”
“虞陵大营的守军大将侍从南海调遣过来的,我就知道他那定有些没见过的好东西,果不其然。”赫连煜瞧见她这惊奇的目光,可谓相当之受用,唇角的笑都压不住,“喜欢就送给你了。”
秦乐窈微微扬眉,很快便打趣着摇头道:“这太贵重了,我可收不起,公子你是拿人情得来的还是金银买的?啧,这玩意可不便宜,若是没花钱,便得是个大人情了,估摸着也不是几点子钱财能衡量的。”
“让你拿着就拿着,贵重什么。”赫连煜却是不理会她的推辞,将东西塞回她手上,蹙眉道:“不过一颗珠子罢了,这东西能叫人瞧的上眼,觉得欢喜,便是最大的意义了,你先收着,回去找人给你做个金冠,嵌在上面当主珠。这破地方也难得寻出些个好东西来,等改日回了上京,我再给你找些真正稀罕的玩意。”
秦乐窈却是相当有自知之明,一听这话更是笑着摇头,“我这点草野身份,日后即便是带着这东西也不敢轻易拿出来示人,别提顶在头上招摇过市了,公子,你没听过怀璧其罪吗。”
虽然听着是说笑,但赫连煜莫名觉得她这副神情略显怅然,拧眉询问:“从前有被人这么欺负过?”
“嗯?”秦乐窈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流露出了什么,轻松解释道:“没有,以前我在人前几乎都是以男装示人,能挡掉不少麻烦,即便知道我是女子,一身败兴的装束,也是很能抑制遐想的。”
赫连煜回想起来最开始遇见她的时候,康小侯爷那种万花丛中过的老手,都会一个照面就被她的后颈给迷了眼睛。
赫连煜没接话,秦乐窈开始后悔不该多这一句嘴,之前的萧敬舟好歹与她确实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倒也罢了,但那小袁将军平白惹出的一段脾气足以证明,这个男人原本就是善妒易怒,保不齐会在哪个关口上跟她发作。
“日后,你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最好的缎子最好的首饰,宫里娘娘们使的什么物件,你喜欢的,我都能给你弄来。”腰上的手臂忽然收紧了些,赫连煜张扬道:“有我赫连煜在一日,我看谁敢再动你的歪心思。”
秦乐窈听着有些不太对劲,微微扬眉,婉转道:“两年内自然是无所谓,公子喜欢我看我穿什么戴什么,谁敢所有觊觎,但之后的日子,到底是要靠我自己撑着的。”
赫连煜都快忘了还有两年之约这一说了。
他上下扫了两眼,“怎么,我待你不好,就开始想那么远的事情了?”
“自然是好的。”秦乐窈嗓音温和着说道,“只是我吧,天生是个劳碌命,过不得那清闲享乐的日子,还是喜欢找些自己的事情做,若是公子应允的话,我还想着回去之后,若是罂华的事情了了,能准我白日里趁公子不在的闲暇能回自己的酒庄里照拂一二……”
秦乐窈纤细的手指在他衣襟上轻轻点了几下,赫连煜将她的手指握住拢在掌心里,“这些好说,你捡着自己喜欢的弄就是了。”
“多谢公子。”秦乐窈喜笑颜开,一瞬间就勾起了唇角来,看得赫连煜也不自觉跟着一起笑得舒坦,挑眉睨着她:“就这样?”
她会意地捧起男人的下颌,主动献上了亲吻。
赫连煜彻底满意了,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大手抽出来往她脊背腰后抚摸,也不深入纠缠,只浅浅用唇瓣吮吸着,带出了些粘腻的水音,一下一下的熨帖,一边亲一边承诺着:“以后想要什么就直接跟我开口,都给你弄来。”
暮春时节,赫连煜带着秦乐窈离开了虞陵大营,乘船北上而去。
千泉山上的那座山庄被朝廷暂时监管,一群杂役分开来层层审问,也只是盘问拼凑出了些蛛丝马迹,虽然之前赫连煜和秦乐窈在山上发现了一片罂华的花瓣,但想凭此定罪显然是太过儿戏,再加上那些被提前转移的账本残缺不全,始终是没有铁证,即便是这些所有的全加起来,当地府衙不过也就只能调查至此了,无奈在民怨之下将人都放了回去。
赫连煜此前在虞陵大营中也并未大张旗鼓表明身份,接下来的行程仍是微服私访,只是虞陵一行惊动了对方必然有所警觉,他便不紧不慢地一路往北晃悠,不赶在这个时候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船只在青阳大河平缓行驶着,离开虞陵之后,他的装束身份就从江湖侠士转换成了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带着个美人一路游山玩水吃喝享乐,船舶也比之前质朴的马车要高调不少,四周都有上等的绸子坠着,船头前还有两个怀抱琵琶的侍女奏乐。
船舱里,春日的暖阳融融,午后最是困倦闲暇的时候,朦胧的光影照在软榻之上,秦乐窈原本正阖眼小憩着,没多久就被赫连煜给亲醒了。
从那次她夜晚跑出去一个人喝酒被他找回来之后,也或许是在船上闲来无事的原因,就格外喜欢跟她腻歪在一起,比之前在上京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劲头一直热着,秦乐窈也逐渐有些疲于应对,被亲醒了也没能像之前一样及时睁眼,没睡饱地翻了个身躲开他的脑袋,“别闹了公子……”
赫连煜轻笑一声,伏在她身后,捏着她的下巴把脸又转回来一些,俯首埋在脖颈间种下了连串的浅淡红痕,秦乐窈推了他一把:“别弄了,之前被你亲的印子都还没消下去,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下船出门啊。”
“下一个港口还得三五日的水路,没弄很深。”赫连煜越看她这眯眼时候的松弛感越觉得稀罕,秦乐窈除了这身夺人眼球的皮囊之外,本身的性子也不像普通的士族小姐那般骄矜自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吟诗作赋哭哭啼啼,好没意思。
不像她,喝酒赌钱,整日到处跑,随遇而安,韧性强。
十分对他的路子。
秦乐窈推不开他,索性也就随他去了,她阖着感受暖阳,因为懒散,腰带被扯得松散的时候没及时防备起来,等完全回神时候一个激灵夹住腿,已然是来不及被得逞了。
“嘶——”秦乐窈勾起身子想将他的手指给排斥出去,“你在干什么,别这样。”
赫连煜的指腹带着武将特有的粗糙,比其他位置都要更灵活些,作起乱来也是相当的得心应手,他就想看她意乱情迷的样子,压着人的肩膀不让她动弹,兴致盎然道:“你放松点,试试看,这样舒服吗?”
秦乐窈本来就不大喜欢被男人碰,解决他那旺盛的精力需求已经够疲倦,才不想将时间和精神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她醒了瞌睡挣扎道:“你别闹了,让我起来。”
赫连煜仍然按着她不松手,尝试寻找着她身体的开关,亲了两下安抚笑道:“别着急,我知道怎么让你舒服,这就来。”
赫连煜循着那些夜晚所熟悉到的,她的身体最喜欢的方式,复刻着夜晚的欢愉。
但是这青天白日的秦乐窈实在装不出来,况且现在他光是用手,人在这般清醒的状态下,也容易看出她的破绽来。
“我不想要,你放开我。”秦乐窈扭动着不肯配合,到底是败了赫连煜的兴致,被她给挣扎出来了。
秦乐窈背着他跪坐在软榻上,快速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又被身后的男人横搂了锁骨一把给陷进了怀里,揉着她的肩头询问道:“怎么了,不喜欢我用手给你弄?”
第43章 痒
秦乐窈的视线是反的, 抬眼看着他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如渊似海,里面倒映着她的小脸。
“不喜欢。”她老实摇头。
“原因?”赫连煜挑眉追问。
“你……手上有茧, 太糙了,痒。”
赫连煜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扣回了怀里想逃跑的人,顺手将她的双腿也抄了过来, 一并放置在了自己怀里,“跑个什么,回来。”
“就因为这个?”赫连煜锁着她的手腕,指尖还在微微摩挲着之前带出来的那点潮意, 很有些耐人寻味,“但我觉得你是喜欢的,应该只是不适应吧,慢慢适应了就好了。”
赫连煜仿佛发现了她有所生疏的领域, 很是新奇, 顺嘴一句话就给问了出来:“之前那萧敬舟, 可有这般对过你?”
秦乐窈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所警觉,语气无甚起伏道:“自然没有。”
赫连煜很满意这个答案,又问:“那个劳什子未婚夫婿呢?姓薛的那个小子, 可有过?”
秦乐窈有些愕然:“……当然没有。”
“也是,那一看就是个书呆子,信的是克己守礼的那一套虚把式吧。”赫连煜唇角勾着懒散的笑, “你是怎么看上他的?在我看来,你这性子不像是会喜欢那种刻板迂腐的主。”
秦乐窈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萧公子之外居然还有个薛公子等着。
“嗯?看着我干什么,说话。”赫连煜扬眉催促着, “怎么看上他的,说说看。”
秦乐窈避而不答,微微蹙眉:“公子,我是你的犯人吗。”
“我的犯人可没这么舒坦。”赫连煜身上总带着一股匪气,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唇角弧度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些狷狂来,尤其是在中意的姑娘面前。
秦乐窈在他怀里不吭声,当年初见时候的薛霁初,确实是霁月清风,没有那些贵族子弟身上的劣根性,谈吐风度样样皆是不凡,都是她不曾有过的气质。
秦乐窈承认,确实有过那么一时半刻的倾慕之情。
再加上那个时候,刚刚为自己挣得了自由身,那时的心境多少还是浮躁,之前的那些经历都并不是自己甘愿的选择,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这主权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于是在薛霁初惊艳而又纯粹的那种目光下,二人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秦乐窈曾经以为,若是此生必定要嫁给一个男人的话,或许就是薛霁初了。
但这份浅淡的悸动并没能维持多长时间,那时候她正好进驻上京城,生意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精力很快就被自己的宏图壮志给占满,此消彼长的,那股子应运萌生的儿女情长,很快就失去了生存的位置。
至于二人最终落得这般决裂分别的下场,后来在夜深人静之时,秦乐窈也曾仔细盘算过其中的缘由。
除了她不慎遭奸人陷害,须得寻求贵人庇护之外,他们二人的生长环境与天性都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再加上背后家世的悬殊,即便是没有这档子事,秦乐窈也很清楚,他们两个原本就是注定了没法去白头偕老的。
赫连煜原本也就没把这种书呆子放在眼里过,见她不太愿意说,便也没有勉强,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更感兴趣的地方,“那也就是说,这种方式,我是第一个?”他将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摆动了下,琢磨着说道:“如此的话……我该给你留下更深刻些的印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