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小九
锦鱼脸色绯红,忙把头一仰,想避开他,声音嘶哑道:“传人。”
“不怕!”他双手稍稍用力,冰凉的唇印了下来。
到底江凌也病了。
锦鱼却好了。
她后悔得跟什么一样。江凌一边咳嗽,一边意有所指,道:“小病是福。”
锦鱼:……
两人这样轮番生病,等病好,已经到了二月初。
江凌病一好,便进宫去汇报赈灾的情况,交还了尚方宝剑。
皇上大喜,吩咐不日举办庆功宴。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
皇上的庆功宴订在了二月十二,花朝节,正是锦鱼生日那天。
同日,皇后娘娘也将在后宫举办花朝宴。
邀请了京中三品以上大员的女眷参加,而锦鱼和王青云钟微等救灾有功的一共十六名贵女也在特别受邀之列。
锦鱼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走进皇宫。
甚至十七岁生日,都要在皇宫过。
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第107章 弥补亏欠
生日之前, 景阳侯派人来催了锦鱼几次,叫她去朴园。
锦鱼知道他是着急锦心的事。想了想,她便派香罗去了一趟敬国公府。
香罗回来说, 锦心如今能在履霜院里走动。王妈妈也能自由出入。
履霜院的供给一照从前。
她便放了些心, 知道敬国公夫人没有失言。
便问锦心的态度。
香罗嘴角勉强翘了翘:“其实我与四姑娘到底也是主仆一场。我知道姑娘谁也不派, 单派了我去, 是想我也劝劝四姑娘。我真劝了。可四姑娘那性子……从小就如此,凡是什么东西,她想要了,说一声,便有人送上, 或是她索性强抢了来。从没得不到的。所以……”说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锦鱼倒也一点都不意外。
想了想问香罗:“她可有打你骂你?或是乱骂人?”
香罗摇了摇头:“倒也奇怪。我原也以为,或打或骂, 总少不了挨一顿的。没想到……四姑娘竟是态度平和了许多。身边仍是香绢姐姐她们几个老人伺候着。我去时,香绢姐姐正陪四姑娘下棋呢。”
锦鱼不由吃了一惊。
那日见到香绢,她就知道, 锦心与香绢必是恩断义绝了。没想到, 敬国公夫人竟仍是派了香绢去伺候。这是摆明了在监视锦心。
可这不是她吃惊的理由。
按锦心的性子, 能容忍香绢在身边也是罢了, 居然还能跟香绢下棋!
难道自己那天劝锦心别乱发脾气, 乱骂人的话, 锦心真的听进去了?
奇怪的, 她不但没觉得这是件好事,反而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
不由想起敬国公夫人来。
敬国公夫人对她似乎确实有些另眼相待。上次在争迎堂居然肯送她出来。后来又送了牡丹裸根给她, 竟有二三十棵之多,其中更有洛阳锦、洛阳红、御袍黄等不少名种。
她都叫人分拣保管好了。
只可惜不能雪天下种, 只能叫人用层层稻草裹了,放在屋里,隔日喷一次水,慢慢养着,等春天再说。
如果她跟敬国公夫人搞好关系,或许敬国公夫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会少为难锦心几分?顾茹也会多几分忌惮?
而与敬国公夫人交好,对她自己,对江家,对卫家,甚至对王青云,也都有益无害。
她仔细想了想,便打发茯苓又去了一趟敬国公府。
这次却不是去见锦心,而是去送给敬国公夫人回礼。
她送的是一坛子蔷薇露,还有一包五花茶。上回给老太太配时,她顺手多配了一斤。
敬国公府那般富贵,她送什么人家都不会稀罕。
只能送点她亲手做的东西。
这蔷薇露还是她原来在洛阳庄上亲手酿的。如今洛阳庄便是照着她的法子酿,也没这么好的了。
她也只剩下这么一小坛子。对敬国公夫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但对她来说也算是珍贵的。
这是她头一回主动跟敬国公府交好。
茯苓回来说敬国公夫人亲自见了她,很是开心。小公爷也正好在,当场便开了酒坛子尝了尝,都说好。
又回送了她十二匹玛瑙锦,还叫茯苓带话:“以后得空了,只管来。”
锦鱼虽觉得敬国公夫人对自己好得有点奇怪,但想想也许是因为之前那个救命之恩,便也没再多想。
反正她也不可能那么空,没事往敬国公府跑。
只是叫茯苓把敬国公府、定北王府、袁相府的袁云书跟王家钟家一般单列一册,这几家以后的人情往来都单从她的私房里出,不与江家的混在一处。
*
转眼便到了二月十二的大日子。
锦鱼因要进宫,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了也得在江家与众人一起过,因此提前一天与江凌两个去朴园看秦氏,景阳侯听得他们要来,早早回来等着。
见两人到了,便拉着上书房议论朝局,什么军器作坊、弓弩院,什么船坊军,桥道军,装发军,还有治理河道的河清军等等。
听得锦鱼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这些事她爹跟江凌说就成了,干什么非拉她在这里坐着。
便起身帮她爹查看竹子盆景,随手收拾。
偏她爹见了道:“你过来坐着,好好听听。”
锦鱼只得道:“我又不做官,听这些做什么?”
江凌笑道:“不如让她去陪陪岳母?”
锦鱼连连点头。江凌的建议正合她心。
不想景阳侯道:“你可知我在做什么?这隔行如隔山,江凌做官时间尚短,只熟悉户部事务。可做了这枢密都承旨,却是要对各部都有一番了解才好。我这是想多跟他说些兵部的事情,得空了,再领着他去向各部尚书请教。”
锦鱼:……这她确实早看出来了,她爹是想指点江凌嘛。可是她在这里干什么呢?
景阳侯见她还是一脸不解,不由有些气馁,道:“你也是极聪明的,能听多少听多少,总比一无所知的好。江凌日后公务必是越来越繁忙,外头的事,你不可能事事都靠他。若是他远在外地,京里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办?再说明日进了宫,你们是分两处的。这种时候,你又靠谁?”
锦鱼手上正拈着一枚半黄的竹叶,听到这话,心里一震。
她从小在秦氏身边长大,秦氏早早就请了老师来把她当个侯门千金教导。又因得自己管理洛阳庄,也有与大户人家打交道的经验,所以一直以来无论是在景阳侯府还是江家,都适应得不错。
可日后呢?她不再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不再是一个冷落侯府的小媳妇。
江凌当上五品官,分户的日子近在眼前。
王青云卷入夺嫡。
朝堂上的事,除了江凌还有她爹和王青云可以帮她,可如果他们三个都帮不到的地方呢?
她爹是对的。
虽然她从出生到长大的十五年间,他对她跟她娘不闻不问,可自从她回府后,他还是保护了她跟她娘。
就像那时候她差点儿被许夫人打死,她爹救了她后,说的话:别叫人欺负了去。
她前面的路注定了与朝局息息相关,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她爹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教导她,帮助她。
也许是弥补小时候对她的亏欠吧。
她把那根枯叶扔到垃圾篮子里,乖乖地坐到江凌身边,嘴角忍不住慢慢翘起来。
她一直觉得她爹跟她不亲,对锦心比对自己好得多。
现在看来,她跟她爹的关系越来越像真正的父女了。
她跟锦心不同,景阳侯给的父爱是迟到的,从来不是天经地义。她是得之则喜,不得之也不会怨愤。
前头的日子还长着呢。
反正,从帮助江凌进户部,到现在花心思教导江凌跟她,她爹对她是越来越好了。
有这份心肯弥补亏欠,就很好了。
*
第二日,她跟江凌寅时起身。
梳洗后,豆绿就带着丫头们送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里面还各渥着一只焦黄的煎蛋。红釉盘子里又放着七八个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子,并四五样小菜。
锦鱼奇怪,这可不是她吩咐的。
江凌便拉着她道:“你要多吃点东西。”
锦鱼不由有些迟疑,这进宫不是跟出嫁一样吗?得少吃少喝,省得内急时不好办呀。
江凌笑道:“宫里规矩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东西。你若是想上官房,总有人带你去的。总比饿着了强。”
锦鱼想想也有道理。
皇后娘娘也是人。难不成她们就不需要上官房?
她到皇宫里上上官房怎么了?难道太监宫女们还敢不带她去?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往荷包里多揣了些金叶子,也给江凌满满地装了一荷包。
两人吃得饱饱的,到了车马房,白氏与胡氏已经到了,便分坐着两驾马车出了门。
到得宫门口,就见前面乌泱泱都是各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