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香 第74章

作者:罗巧鱼 标签: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这时谢折赶到,一把将她拖到身后?,与毁容男子正面对?峙。

  在?谢折脚后?,百官接踵而至,看到男子那刻无不屈膝行礼,齐声高呼:“拜见丞相——”

  贺兰香头脑轰隆一声嗡鸣。

  丞相……原来这个人就是萧怀信。

  她直到此刻才知道传闻中的萧丞相究竟是何模样,也?终于?知道,原来所谓“自毁音容”,真的不是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平身。”

  嘶哑至极的声音,铁锈相磨,咬字时冒出带有丝丝血气的辛烟,宛若毒蛇吐信。

  贺兰香躲在?谢折身后?,久久无法恢复,环在?谢折腰上的手都在?发抖。

  连声音都变成这样了,为了躲避朝廷追兵,对?自己下手是真狠啊。

  她现?在?根本不敢闭眼?,一闭眼?便是刚刚那张脸,彻骨寒冷顷刻再度攀爬全?身。

  可?她也?真的没有力气再支撑眼?皮,她的所有气血好像都被方才那一声尖叫给抽干拔尽了,现?在?徒剩个躯壳,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崩塌。

  模糊的意识里,贺兰香听到谢折在?和萧怀信对?话。

  谢折声音很冷,似乎在?质疑萧怀信为何突然出现?在?宫里。萧怀信声音难听沙哑,贺兰香听不准确,只依稀听到刺客一词。

  想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因?为听说皇帝遇刺,所以才紧急进宫,入宫想先来广元殿寻找蛛丝马迹,却捡到王朝云遗失的玉珏,又与寻找玉珏的她正面撞上,于?是场面便发展成了这样。

  “三更半夜恐吓弱质女流,这便是丞相你所谓的担忧圣驾?”谢折声音阴戾,压抑滔天怒火,“若担忧圣驾,你应该是去长?明殿找陛下,而非出现?在?此处。”

  王延臣不知何时归来,站在?萧怀信身旁,冷哼道:“谢将军当真好大的威风,见百官之?长?而不下跪行礼,还在?这里管起丞相大人的行踪,是谁给你的权力,你何德何能。”

  谢折转眼?注视王延臣,下巴微抬,冷硬气势拔地?而起,巍峨如群山倾压,启唇,一字一顿地?道:“王提督既居本将之?下,见本将,又为何不跪?”

  王延臣当即黑了脸色,身后?禁军剑拔弩张。谢折身后?随行亲信亦手覆刀柄,随时迎战。

  “够了!”

  贺兰香忍无可?忍,强撑气力吼了一声,之?后?再也?支撑不住,手捂小腹缓慢躬下腰身,顶着?满面薄汗,痛苦万分道:“谢折,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

第88章 受惊

  谢折看到贺兰香情况, 再未与王延臣多说一句废话,拦腰抱起贺兰香便走,其余大?臣见状不对, 忙唤:“传太医!快传太医!”

  贺兰香抓紧了谢折胸膛前的衣料,揉皱一片, 疼得说不出话,一直冲他摇头。

  谢折看着她眼里的泪光和额上?薄汗, 脚步不由加快,低声安慰:“别怕, 有自己人在。”

  贺兰香这才松下口气。

  毕竟孩子是有了, 但月份到底是对不上?的, 若被?太医留意觉察, 后果不堪设想。

  贺兰香感觉,自己还是得做点什么,起码以后再逢这种时刻, 即便是让不知情的人诊脉,也足矣教人瞧不出破绽,让任何人不对孩子的生父起疑心。

  “坚持住。”谢折怕她昏迷, 刻意与她说话, 历来沉冷的眼眸中难得出现慌乱。

  因情况危急不等人, 他没敢走远,就地?将贺兰香抱到了广元殿偏殿歇息, 半炷香未过,医官便已?赶在太医之前来到。

  诊过脉,医官起身拱手道:“将军放心, 胎儿一切安好,只是夫人受惊过度, 牵扯了腹上?筋脉,故而抽搐发疼,歇息片刻,服些温水,将手掌贴在小腹按摩一二便好。”

  这话出来,谢折面上?阴云终于散去不少,躺在榻上?的贺兰香也总算将心落回肚子里。

  忽然,殿门外?传来谢姝的喊声——“我嫂嫂到底情况如何啊!你们倒是给句话啊!不然我可?就闯进去了!”

  贺兰香给细辛使了个眼色,细辛会意,出去将情况说明,只道没有大?碍,就是受惊过度所?致,需静养歇息。

  谢姝听完,可?算放心下来,知道贺兰香不能劳累,遂也没进殿打搅,隔着门嘱咐了几?句话,便与王氏郑文?君一行人离开了。

  殿中,医官告退,丫鬟静候外?殿。

  谢折看着贺兰香憔悴的面色,亲自斟水喂她,一手轻托起她后颈道:“萧怀信那边——”

  “不要跟我提他!不要!”贺兰香捂住两?耳,反应激烈。

  谢折只好作罢,绝口不提方才之事,专心喂她喝水。

  贺兰香服下几?口温水,额上?的冷汗消去不少,精神也恢复了些,便想自己捧过茶盏来喝。

  未料这一伸手,她掌心的羊脂玉玉珏便径直落在被?面——她也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从?她握住这块玉珏起,她的手居然都没有松开过。

  贺兰香捡起玉珏,开始只是好奇打量,准备让丫鬟拿去还给王朝云,结果越打量,越是觉得,这东西?给她的感觉有点熟悉。

  可?她过往从?不爱佩戴玉珏。

  “嗯哼……”

  思绪被?小腹上?忽如其来的轻柔触感所?打断,她闷哼一声,抬眼望去,便见谢折早将茶盏放在靠榻花几?上?,一只手探入锦被?,隔着衣料,在她小腹上?轻轻按揉。

  粗粝的,有力的手掌,温柔到近乎小心翼翼,覆盖在柔软的小腹上?,指腹慢按缓摸,缓解着她的疼痛与紧张。

  贺兰香看着谢折俊冷的容颜,昏暗灯影下愈显漆黑的眼,一点点被?拉入专属二人的回忆当中。

  若她没记错,过往事后,他似乎也挺喜欢抚摸她的小腹……

  山洪崩堤般的羞耻滋味再度侵袭贺兰香的头脑,她的身子微微抽搐了下子,敛下长睫不再去看谢折,脸颊发烫。

  “还是很疼?”谢折问。

  贺兰香摇头,极力想要将脑海中的画面清除,故作镇定道:“不疼了。”

  谢折的目光一寸寸打量在她绯红的双颊上?,追问:“那你脸红什么。”

  贺兰香咬了唇,视线往下,专注盯在手里的玉珏上?,“有点热。”

  谢折没出声,动作也没停。

  过了片刻,他启唇,嗓音略显低哑,吐出干脆的一个字:“脱。”

  贺兰香惊诧抬眼,情不自禁似的,重?新去看谢折。

  谢折亦掀眼睫,与她眼神相撞。

  秋月映窗,灯影摇晃,二人能在对方眼中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晦暗而灼热的气息悄悄滋长,暗流涌动。

  贺兰香别开眼,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经的,“脱了容易着凉,还是穿着罢。”

  谢折垂眸,按在贺兰香小腹上?的手逐渐落于腰侧,虎口紧贴玲珑有致的腰线,寸寸量着,说:“我只想让你脱掉外?袍而已?。”

  贺兰香怔了下子,顿时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儿,睁大?了眼眸瞪向他道:“我也是说只脱外?袍!”

  谢折抿唇未语,压下了嘴角一丝难得流露的笑意,感受到掌下纤细的曲线,又略皱眉头道:“两?个多月了,腰怎么还是这么细。”

  贺兰香没想到他会突然将话锋转这般快,一时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轻舒口气道:“要起码三四个月才能显怀,这才两?个多月,急什么。”

  谢折目露明了,显然是头回知道这种事情。

  他还以为?是贺兰香不舒服,吃的少,所?以瘦。

  流连在腰侧的手掌又回归小腹,轻轻按揉着,像对待一只柔弱的雏鸟,不敢多施一分力。

  贺兰香由着这只杀人如麻的手给她按摩,逐渐的,一种微妙而奇怪的滋味蔓延在她心梢,分明已?经隔着衣料,她却能清晰感受到谢折掌心的温度,指腹的硬茧,因掌心热度而沾染在衣料上?的少许潮湿。

  这些都是独属于他的气息,有这些气息在,她竟然感到很安全。

  贺兰香的肚子不疼了,不仅不疼,还舒服到有点发困。

  她忽然很想让谢折就这么陪她一整夜,哪都不去才好。

  这时,就在她阖眼之际,房中忽有萤光闪烁,一只萤火虫不知何时自窗户的缝隙中飞了进来,飞往床榻,在贺兰香眼前萦绕。

  贺兰香看到萤火虫,联想到谢晖的死,目光一滞,面上?潮热顷刻冷却,将小腹上?的手一把拿开,翻身朝里,背对谢折道:“我困了,想睡一会儿,你出去罢。”

  谢折似乎习惯她的阴晴不定,未对她的态度转变有太多讶异,静坐片刻便起身离开,十分干脆。

  谢折走后,细辛上?前想给贺兰香掖一掖被?子,却听到细微的抽泣声,倾身一看,才发现自家主子居然哭了。

  “主子您哭什么啊,”细辛着急起来,“谢将军方才欺负您了?”

  贺兰香摇头,泪水涌出的越发多,坐起身抱住了细辛,哽咽道:“我倒宁愿他欺负我,我也好有理由继续恨他,可?他……他……”

  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语言难以纾解。

  贺兰香感觉自己都有点不像自己了。

  她当初恨谢折恨到随时想把他杀了的心情去哪了?她孩子都怀上?了,为?什么还会渴望与他有亲密的触碰?她不是应该继续恨他吗?她的丈夫是被?他杀了的啊。要知道,她现在有多渴望谢折,想起谢晖时便有多愧疚,可?这种改变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的,究竟是从?何时变成今天这样?的?她说不清楚,她真的说不清楚。

  贺兰香泣不成声,根本无法理清头绪。

  细辛长年?累月照料在她身边,见她如此表现,顷刻明了几?分,遂劝慰道:“主子,您还记得医官说过什么吗?”

  “医官说,妇人怀孕以后,性情大?变是常事,心情亦会敏感多虑。因为?怀孕是一个女子最为?脆弱之时,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胎儿,外?界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担惊受怕,也是最需要人陪伴,最多愁善感的时候。所?以说,您会出现一些素日不会有的反常念头,都是应该的。”

  贺兰香止住泪意,默默将这话在心中重?复一遍,理解意思之后,双目便不由得绽放光亮,急切地?道:“意思是说,我之所?以这般纠结难过,都并非是我自己的本意,而是我怀孕所?致,待到孩子生下,我便能回到以前那样?,不会被?当下感受所?困?”

  细辛点头称是。

  贺兰香顿时豁然开朗,手掌轻抚小腹,泪停了,心情也渐渐平复。

  她心道:原来如此,都是怀孕的原因,都是这个孩子的原因,只要生下来,那些古怪的念头便都结束了,我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她发了片刻的呆,内心归于一片宁静,在细辛劝慰下重?新躺好歇息,双目阖上?,很快便睡着过去。

  因一晚上?接二连三受到惊吓,贺兰香格外?疲惫,这一觉也睡得香甜熟沉,连后来殿门开时的动静都没有听到。

  “总算能回西?内苑了,将军稍等,奴婢这去将夫人叫醒。”

  细辛正欲往床榻走去,便被?谢折叫住。

  谢折步入殿门,眼望内殿罗榻上?,“既然人已?睡着,便让她继续睡,不必惊扰。”

  细辛犹豫,“可?刺客是否有同党还尚未确定,这里到底比不得后廷安全些。”

  谢折稍作思忖,转身对门外?随从?道:“传令下去,其他人分散沿六宫巡查,广元殿由我亲自守夜监看。”

  “是,属下遵命。”

  细辛讶异不已?,考虑要不要大?着胆子对谢折说这样?做是否有点太明显了,容易引人怀疑。

  刚抬头,便见这谢将军大?步迈入内殿,走到榻前,俯身便朝她们主子唇上?亲了一口。

  。

  “你们都?走快点, 别?耽误我工夫,若被我娘发现可就麻烦了。”

  子时?二刻,皓月高悬, 宫中除了禁军巡看时的脚步声,便是虫鸣雀啼, 倦鸦低鸣。先是猛虎食人,又?是刺客出没?, 今晚已经全然没了中秋佳节该有的喜庆,而是一片死气沉寂, 处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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