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空气里能明显感觉到凉意。
她缩了缩脖子,抬头望天,暗蓝色的天幕中没有一颗星子,她伸手去接,掌心接到了一片雪花,还未细看便融成了水渍。
脚下一动,被踩过的积雪发出绵密清脆的声音。
她没有戴围巾,此刻感觉到冷了,搓搓手,抬头去看他。
李玄胤站在背光里,一身玄色的他好似要融入黑暗中,湖面上模糊地倒映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肩背宽展,洁白的雪粒在他周身飘扬。
没有光亮的夜晚,他看上去有些陌生,风扬起他的衣摆,在空中猎猎作响,只有人影风波不动。
她犹豫会儿到底没有出声,不敢打扰,脚边却忽然有毛茸茸的触感。
还以为是老鼠,她一个激灵往后急闪,惊呼声已经出口。
结果发现只是一只飞快蹿过的小猫。
松口气,她抬眸,和他漆黑的眸子撞上,原来他已经转过来看着她了。
分明是平静的,舒梵又好似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无奈。
她心里紧张,跟他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老鼠呢。”
“大冷天的哪来的老鼠?”他好笑道。
舒梵说不出话了,垂下头看自己的影子。
肩上微微往下一沉,她诧异地抬头,发现他将大氅披在了她的肩上,明黄色的丝绦在他宽大的掌心滑过,缓缓打了一个结。
她想要拒绝也来不及了,大氅上还有他身上的体温,紧紧包裹着她,将寒意阻隔在外。
她这才发现这件大氅并非全黑,绣着并不明显的暗纹,有龙和鸟兽,用金线在细节上多加点缀,手抚过有略微浮凸的质感,很是贵重。
她心乱如麻,下意识朝远处屋宇下望去。
灯又熄了几盏,除了还守着的两个随从侍卫,再无其他人。
她这才收回了目光,心里稍定。
李玄胤此时朝她递过手掌,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就这么平静地悬在那边。舒梵骑虎难下,只好屏住呼吸,将手放到了他掌心。
下一刻就被他握住了。
他牵着她绕着河边往东走了几步,没有什么预兆地问她:“周思敏是你姨父?”
舒梵心里很乱,掌心被他握得甚至出了一层细汗:“……是的。”
心里琢磨着他干嘛跟她说这个。
虽然早料定他不会为一个臣子犯错的事大老远过来问责,可他如今这样问,她反而有些不确定了。
“姨父一家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姨母时常喊我介绍一下长安的风土人情。”她斟酌着道。
潜台词是就算有什么过错,也情有可原。
李玄胤多看了她一眼。
舒梵心虚,心跳得极快,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自作聪明。
见她吃瘪不说话了,李玄胤不禁笑了笑:“今年雪下得大,连日不断,压垮房屋农田的不在少数,朕只是问他两句,你不用太紧张。”
她怔了怔,小声地回了一声“哦”。
事后觉得这样不合规矩,但未免说错错多,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在细雪纷飞的湖岸边走了很久,见她打了两个喷嚏,皇帝松开了她:“回去吧。”
他送她到走廊拐角处便停了。
舒梵走出两步又回头,目光撞上他平淡深远的眸子,莫名心里漏一拍,快速转身。
谁知刚转就撞上了从另一侧过来的周青棠。
周青棠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却不是个傻子,见此情形不由缩住,看看舒梵,又迟疑畏惧地看向李玄胤。
“还不快行礼。”舒梵强行打断她的遐思。
周青棠惊醒,连忙欠身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礼仪。
皇帝也不计较,她起身时已转身离去。
周青棠这才敢大着胆子盯着他的背影猛瞧,舒梵抬手就敲在她脑袋上:“还看?”
周青棠吃痛,揉着脑袋瞪她:“打我干嘛?”
舒梵拉着她回了房间,怕她问东问西,于是先发制人:“你和刘善最近好像走得挺近的啊。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他吗?”
周青棠脸上火烧火燎的:“……不就那样吗?”
也不追问她和李玄胤的事情了。
舒梵暗松一口气。
正月初一那日,宫里也是喜气洋洋的,宫人从早就开始洒扫殿宇,太后带着刘太妃去了上元寺祈福,回宫时将赏钱分发下去,宫内一片称颂。
到了晚间,不知是谁在远处燃放孔明灯,暗蓝色的夜幕下,恍若一颗颗悬浮在半空中的明珠。
“阿娘,我也要放!”团宝从后面扑上来,抱着她的大腿说。
“宫内不能随意燃放孔明灯的,团宝乖,看看就行了。”舒梵抱起来他。
团宝不开心地瘪着嘴,把头扭开。
“乖,在宫里要懂事一点。”她又把他肥嘟嘟的小脸掰回来。
“过年就不用守这些规矩了,刘全,去拿几盏灯来。”身后有人道。
舒梵对这道声音自然极熟,忙抱着团宝转过身来。
“陛下。”舒梵屈膝行礼。
只是因为抱着团宝,这个礼行得歪歪扭扭。
她本想放下团宝重新行一次,谁知他伸手将团宝接了过去,低头笑问他:“想放孔明灯?”
团宝看一眼舒梵,迟疑地对他点头。
“好。”
刘全很快拿着灯回来了,点燃后朝空中放去。
风不算大,那灯在半空中歪斜飘荡了几下,还是稳稳地朝远处漂移而去。
灯越放越多,头顶洒下暖色的橘光。
李玄胤抬头望去,向来漠然的眼底多了几分暖色,问她:“你是在云州长大的?”
“幼时在云州生活,后来云州动荡,阿娘就把我交给了师父,我跟着师父去了广州那边。”
“怪不得脾性这么大,来长安守规矩委屈你了。”话这么说,他声音里分明带着几分笑意,调侃居多。
舒梵怔松会儿,抬头看向他。
头顶灯火璀璨若漫天繁星点点,他偏过头看她,灯火映在他沉寂的眼底,仿佛点亮了什么,让人心生温暖。
第18章 恋爱
仿佛是被他身上那种沉静的气质感染,舒梵一颗心也安定下来。
其实李玄胤这个人很内敛,你很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但这一刻,她觉得他是柔情婉转的,哪怕没有笑。
舒梵觉得他有时候和她的老师很像,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潇洒的气度,行如风坐如钟站如松,只是给人的感觉更加凌厉些。
团宝后来累得狠了,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宫人过来将他接过带回了宫里。
舒梵陪着他在宫墙上站了会儿,又陪着他走了一段路,冻得犹如一只寒号鸟。
趁他不备,她搓着手朝他的背影狠瞪一眼。
冷不防他忽然唤她:“舒儿。”
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舒梵忙站直了:“奴婢在。”
似乎听出她的反常,皇帝回头看着她。
那一抹眼底的深究让舒梵头皮发麻。
她干笑两声,眉眼弯成了两弯月牙。
“别这么笑,很傻。”李玄胤淡淡丢下这句又抬步朝前面走去。
舒梵心里憋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心情不好?”过了会儿,他轻笑着问。
“没有。”
“还说没有,牙快咬碎了。”
“……”
他回头睨她一眼,笑着递出手掌。
舒梵踯躅了会儿还是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任由他握住。
那一刻他掌心收拢,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
是温暖,也是束缚,远处的孔明灯飞得远了,也有燃料耗尽逐渐坠落的,最后都湮灭在漆黑的夜空里消失不见。
万籁俱寂的,耳边只有风声。
冷不防他驻足抚过她的脸颊,粗糙的掌心贴着她柔嫩的小脸,舒梵听到自己乱跳的心脏。
一声一声,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垂着头不敢抬,头顶却有阴影覆盖下来。
她终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还是忍不住抬了一下头,正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热息拂面。这么近的距离,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碰到他的脸颊。
脑中还乱糟糟的,一截腰肢已经被他单手捞住。
上一篇:死缠烂打也是救赎吗
下一篇:嫁给太子后,良娣她冠宠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