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王夫人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于是他呵斥一声过去查看,发现了地上石头围了一圈儿不说,还有未烧尽的纸钱。他能做到副都检点,那自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当时他瞧见那人慌张离开的身影,正是那御带李畅。”
顾甚微瞳孔猛地一缩。
李畅就是飞雀案中,行刺官家未果然后自尽的人。
王夫人叹了口气,“说句不害臊的话,我同王珅情投意合,这么多年夫妻琴瑟和鸣,他原本对那些有情人就心软了些。更不用说在生了景儿之后,他心肠就更软了。”
“能少一事,就不会多一事。那深宫当中不知有多少痴男怨女。”
“当时他只当李畅对那投缳自尽的小宫女有情谊,如今人死灯灭,揭穿又有何益?他便没有声张,直接将那火熄灭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在那火边捡到了这么一颗玉珠。”
“他将这东西捡了拿了回来,同我说起此事的时候还一脸唏嘘。说李畅这人平时老实巴交的,不怎么吭声。”
“没有想到竟是也动了春心。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将这珠子随手放在了我的梳妆匣子里。”
“后来李畅行刺之后,我便想起了这东西。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能证明点什么,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同飞雀案唯一有关联的东西了。”
“于是我趁着流放之前,将这个东西也一并藏了起来。”
“在当时我其实想过,要上报朝廷这个事情。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找谁说,且王珅已经死了,害他的人还虎视眈眈的……流放尚且有一线生机,若是多嘴被灭口,那便再也没有活路了。”
王珅已经做到那么大的官了,还不是说被灭口便被灭口了。
他们母子还不是随便扯条白绫,便能说他们自尽了。
她不怕死,可她怕王景会死。
顾甚微给了韩时宴一个眼神,示意他将那水仙玉珠给收起来,她想了想,冲着王夫人抱了抱拳,“若是夫人再想到什么,可以告诉褚良辰,他会转达给我的。”
“还有那蜀中的良医姓甚名谁,夫人也一并告诉我。我会让人去寻,如今汤郎中的次子汤二郎在给小景治腿,若是没有起色,我会送他去蜀中求医。”
王夫人再一次红了眼眶。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我夫君落难,便是我娘家人都避之不及。我没有想到同顾娘子你萍水相逢,你却能为我儿做到这一步。我……”
“老妇人身无长物,只能活着日日祈求神明,让娘子康健顺遂,死后化作一盏明灯,替娘子照亮脚下之路。”
顾甚微却是摇了摇头,“先前我便说过了,我已经从夫人这里拿到了这重要的证物。”
“他日若得真相大白,小景还是王景,到时候便是夫人母子团聚之日。还请夫人在这里如论如何都要保住性命,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王夫人想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还是那副样子,满头白发皱纹横生,整个人沧桑无比。可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整个人像是重获了新生一般。
顾甚微并没有同她说太多关于王景的事情,她不擅长安慰人,也不会说一些动听的话。
那种抱头痛哭的事情,还是留给褚良辰好了。
顾甚微想着,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来,放在了屋中被烧焦了一块的木头桌子上,“这是一些碎银子,我特意换好了的,用起来也不显眼。”
不等王夫人说什么,她便拽了拽韩时宴的衣袖,二人从这屋中走了出去,径直的离开了。
待他们走到篱笆门前,顾甚微便听到了屋子里头传来了闷闷地哭声。
韩时宴静静地跟在顾甚微身侧,直到走远了方才轻声说道,“顾大人明明是第一凶剑,但却日行一善。”
谁听到顾甚微的名头,听到皇城司的名头不是闻风丧胆!
他初次瞧见顾甚微身上那红色锦袍的时候,瞧见她腰间悬挂的带着血气与杀气的长剑时,也是这般想她的。得有多凶恶狡诈的人,才会有“第一凶剑”的称号!
可是同顾甚微相处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恶事。
相反,她却是有情有义,比这世上许多人都多了一份侠肝义胆。
顾甚微听着,嫌弃的离韩时宴远了几分,“你这厮说话怎么恶心得很!还日行一善呢!我这是给自己积德你懂吗?没办法,杀的人太多,我担心日后阎王爷翻旧账要将我在油锅里炸上七七四十九日。”
“这东西炸太老了不好吃,四十九天还不得糊掉了。还是得积点德,到时候过一遍油炸得金黄酥脆的,然后往上头洒一层白糖,多么美味的油渣子呀!”
韩时宴听得脑袋嗡嗡作响。
他一脸无奈的看向了顾甚微,“顾亲事这般,我那图上要划掉一道美味了。”
这他娘的日后谁还吃得下油渣子呢?光是看到金黄酥脆四个字,都得想到油锅里的顾甚微了。
“你们习武之人,还当真是百无禁忌。”
顾甚微哈哈一笑,吐出了一口浊气,“那不然呢,像你们这些酸书生一样,身上的条条框框比天条都多?”
她说着,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你也说了,那东西是文臣之好,李畅一个闷葫芦武夫怎么会有呢?你看我同魏长命,身上可会戴那种鬼东西?”
“我们的腰间有那空档,不如多带一些暗器毒药的……而且能做御带之人,个个都武艺高强。王珅根本无心想要抓祭奠之人,先是呵斥一声,方才抓人。”
“李畅怎么会让他瞧个正着?还特意留下了这东西在显眼的地方?”
韩时宴认真听着,瞬间理解了顾甚微的意思。
他们两个越走越偏,这会儿身边已经瞧不见一个人影了。
“你的意思是,李畅是故意将那颗水仙玉珠留下来的,他就是想要将那个东西递到王珅的手上。倘若袁惑没有堕马,那么在飞雀案之后,王珅就会同王夫人一样,认为这东西异常……”
“可惜袁惑受伤,死的人是王珅。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任何话,就直接被人给灭口了。”
第253章 新型印记
韩时宴的脑子转得飞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行刺官家的御带李畅所作所为怕不是逼不得已的。沈婕妤身边的宫女之死,是有人在杀鸡儆猴。”
鸡是宫女福雅,猴则是御带李畅。
那个逼迫他的人,同水仙花玉珠很有可能有密切的关联。
顾甚微听着,突然对着韩时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顾甚微神色一凛,看了韩时宴身边犹如影子一般的长观一眼,长观接收到暗示,立即将韩时宴护在了身后。
见已无后顾之忧,顾甚微没有迟疑,提剑翻进了最近的小院当中。他们从林老那里意外得知当年押送断械的护卫队还有幸存者,便来这里寻那鲁宁问话……
却是没有想到,竟是叫人捷足先登了。
这屋子同王夫人的截然不同,简直是犹如一年未曾打扫过的猪圈,到处都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硕大的黑老鼠在柜顶上房梁上肆无忌惮的跑着马,时不时嚣张的吱吱几声。
其中有一只不慎失足,从那房梁上掉了下来。
恰好落在了地上那人的脸上,留下了黑漆漆的老鼠爪子印。
那人瘫软在地上,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鲜血喷了出来,那浓重的血腥味盖住了这个猪圈令人作呕的霉臭味。
鲁宁死了,凶手同杀死北朝使臣身边的护卫的乃是同一个。
顾甚微耳朵动了动,陡然朝着屋子东南角的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雕花柜子看了过去。
有人藏在里面!
虽然搁着一块门板,但是她能感觉得到里头那人带着恶意与杀意的视线。
顾甚微陡然暴起,手中长剑毫不犹豫的直接朝着那柜子猛刺了过去,待那长剑挨到柜门的一瞬间,那柜子陡然炸开,一道黑色的身影像方才的大硕鼠一般猛的蹿了出来。
他戴着一张飞雀面具,手中握着的匕首像是一道惊雷一般朝着顾甚微的脖颈刺了过来。
这是一把血红血红的匕首,并非是因为沾了血迹才本染红的,是它本身就是红色的。在那红色的匕首侧面生出了一只红得发黑的眼睛,在那诡异的眼睛中间有一颗白色的布满血丝的大眼珠子。
仿佛在那匕首当中,藏着一只嗜血的怪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那双眼睛都死死的盯着人瞧。
带着比先前顾甚微感受到的浓重一百倍的杀气与恶意。
这是什么邪恶的鬼东西!
“怎么你们组织专门挑丑得没脸见人的人做走狗的么?一个个的戴着个雀儿面具,还很当自己是个鸟了。也是,跟了个冥思苦想犹犹豫豫上十年的都不敢动手的废物,可不一个个的都是鼠辈?”
她不光是心中暗骂,她还嘴上明骂!
那大眼睛刺客快,她手中的长剑的更快,几乎是顷刻之间,顾甚微已经避开了那匕首,手中长剑直接朝着那人的面具戳了了过去。
刺客见状不好,扭头就想要逃走,那长剑带着的剑气却是横扫过来,直接削掉了他面具的一角。
“走那么快作甚,着急给你家主子上坟?“
顾甚微的这句话像是触动到了他,那刺客愤怒的调转头来,身形更快了几分,“顾甚微你何必口出狂言,还当真以为你就是天下第一了不成?若非现在还不是杀你的时候……”
顾甚微挑了挑眉,“嗯,声音很年轻,你年纪不大呀!”
“你家主人看上官家坐在龙椅之上,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吧,若非现在还不是造反的时候……”
“你!”那刺客怒极反而冷静下来,二话不说朝着那屋子的后窗翻了过去。
顾甚微嘴上轻松,心中却是不这般轻松,这人不愧是同魏长命一般的刺客,身法极快。她今日想要留下他来,怕是并非容易之事。
顾甚微想着,握着长剑的手轻轻朝着那飞雀面具人撩了过去。
面具人这会已经无心恋战,他一个鲤鱼跃龙门,直接蹿出了窗户,剑风扫到了他的右腿,等顾甚微追出去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顾甚微听着身后的动静,将长剑收回了鞘中,回头看向了着急赶来的韩时宴。
“他的身法极好,对这片地方也很熟悉。身量同你差不多高,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十分符合我们先前对于他藏在使团队伍当中的猜测。”
韩时宴见顾甚微毫发无伤,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鲁宁,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先前虽然你没有说,但是我知晓你也是这样想的。鲁宁他分明对迷药不怎么敏感,那么当初在松毛岭上,他很有可能比押送队伍里的其他人醒来得更快一些。”
“或者说被迷得浅一些,那么他是有可能知道一些队伍里其他人不知道的线索的。”
“驱蛇人可以迷惑人,迷晕人,但是不可能一个人调换那么多的兵器。当时一定有其他队伍在,且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驱蛇人死了,线索就落在鲁宁身上了……”
顾甚微点了点头,“这就要看马红英在驱蛇人死之前,有没有问到这些内容了。”
那一回在松毛岭见马红英,时间太过紧迫,以至于有很多细节都来不及追问。
韩时宴将被顾甚微削掉那一块飞雀面具拿在手中颠了颠,“同之前天三的那一块是同一个材质的,不是人伪造的,的确是天字号的杀手无疑。”
“他早不杀鲁宁,晚不杀鲁宁,在我们得知了鲁宁的身份之后才急吼吼的赶着来杀他。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同我们一样,刚刚到边城,然后也同我们一样,刚刚收到鲁宁的消息。所以,他的确是藏在我们的队伍当中。他这回同我们打了照面,接下来怕是都不敢随便行动了。”
顾甚微瞧着韩时宴一副可惜的样子,嘿嘿一笑。
她凑到了韩时宴耳边,压低声音道,“隔山打牛可听说过?”
韩时宴不明所以。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隔山打牛这种事情,在瓦肆里还是见那江湖人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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