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路公公有些艰难地转身朝后瞥去,却见先前还站在众人身后的刀斧手如今已经一个个的全都倒在了地上,他们双目圆睁着,额头心里皆钉着一枚铜钱。
顾甚微一手拿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一手还颠着铜板。
整个大殿之中,只能听到那清脆的铜板碰撞的声音。
顾甚微无聊的打了个呵欠,“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在一条阴沟里翻两次船吧?如今我这滔滔不绝的内功简直无处可使,恨不得将这汴京城都犁上一遍,那点毒药,别说我屏息没有吸入。”
“就算是中了毒又如何,自己便能逼出来。”
顾甚微说着,伸手一勾,直接扯下了那路公公的的腰带,将他的手捆了起来,复又一个抬手直接卸掉了他的下巴。
她脚步轻挪,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到了李三思跟前,“你应该没中毒吧,还不发解药?”
李三思冷哼一声,站了起身,哪里半分内功尽失的样子,他嫌弃的看了魏长命一眼,“我是假中招,他是真中招。大人有鲁国公真是福气。”
他说着,看了门前面露惊恐的路公公一眼,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拿出一颗药粗鲁的塞进了魏长命嘴中,然后将那个小盒子直接扔进了他的怀中。
“你去发药吧!总归得有点用。”
第448章 我其实想姓顾
魏长命小脸红红,讪讪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脚便开始一个个的发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甚微蹙了蹙眉头。
李三思没有回答,盯着顾甚微看了又看,见她面色红润,不似从前那般风一吹就要断气的短命鬼模样,顿时心下大安,“看来你此去蜀中一切顺利,大人若是知晓,定是无比欣喜。”
他说着,目光幽深地扫了一旁的韩时宴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垂拱殿众人解了毒,皆是争先恐后地朝着那不远处的文德殿狂奔而去。
一到那大殿门前,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顾甚微跟李三思还有魏长命走在了人群的最后头,悄咪咪的跟着进了内室。
地上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了,血液亦是被人擦拭过了,只不过来不及更换的帘幔上的斑斑点点,都昭示着这里先前发生了什么。
顾甚微心中有诸多疑问,但此刻显然并非是追问的好时候。
官家躺在病榻之上,整个人形容枯槁,明显已经生机无多,尽管让他们进宫是苏贵妃同赵诚的骗局,但有一点他们没有撒谎,官家的确是不大好,眼见着便要驾崩了。
在他的床边,还坐着一个面色发黄带着几分病态的女子,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头上戴着凤钗,应该是此前一直幽居的中宫皇后。
张春庭站在皇后身后,他的身上不再是皇城司那红得可以滴血官袍,而是换了一身玄色长衫。
顾甚微还是头一回瞧见这样的张春庭,比起那红袍时热烈的美貌,穿着黑色衣袍的他美得不似凡人,让人根本生不出任何冒犯的心思。
在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童,那小童不知忧愁,手中拿着一个橘瓣儿,“吃吃吃!”
童音奶声奶气的,官家听到这声音,眉目都柔和了几分。
他朝着人群看了过去,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都挤在这里做什么?朕先前已经立了遗诏,由安王赵春庭继承大统。安王即位之后,立太子赵……赵义。”
官家说着,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那小童肉乎乎的手掌,显然这孩子便是官家口中的赵义。
这话说完,官家眼睛闭了闭,就在众人准备嚎哭的时候,他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气若游丝,“都出去,长公主……韩时宴留下……还有还有顾亲事……”
皇后听着,率先站了起身,她从张春庭怀中接过了那小童,慈爱地抱在了怀中,领着众人快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显得宽敞了许多,官家看了一眼长公主,“宗亲,宗亲便交给你镇着了,春庭根基浅……杀戮重……我不想看着姓赵的排着队来找我……”
长公主的哭声哑火了一半。
她还当官家人之间死其言也善,想要弥补对张春庭的亏欠……
却是不想说的是这些……张春庭在这厮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杀神!
“义儿年纪小,你……你你护着他!”
官家说着,目光又落在韩时宴的身上,他的目光格外的复杂,“可惜舅父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
他好似想说许多话,可最后还是只声音干涩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眼神涣散了许久,方才朝着顾甚微的方向看了过去,轻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顾甚微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朝着官家看了过去。
官家却是没有再看她,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顾甚微鼻头一酸,倒不是因为官家病入膏肓,而是她如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等来这个高高在上,视寻常百姓为蝼蚁的帝王,对她……对她的父亲顾右年说上这么一句对不起。
“你们都出去罢,让我同阿爹单独待上一会儿。”
顾甚微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她看了一眼张春庭率先的走了出去,汇入到了等着哭丧的人群当中。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无比。
先前还躺在床榻上有气无力的官家睁开了眼睛,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张春庭,眼中带了怒意。
“这下子你满意了?”
张春庭嘲讽地勾起了嘴角,“满意什么?我师父死了,你便是跪在阎王殿道歉,他也活不过来了。”
“顾右年在你心中就那般重要,我才是你的父亲,你一个要继承我江山的人,对自己父亲就是这般?”
张春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苏贵妃喜欢养宠,除了鸟儿还有狗。冷宫的墙被我凿出了一个洞,我那时候饿得头晕目眩,趴在那洞边往外看……你们就蹲在那株槐花树下,给她的狗喂肉骨头吃。”
“父亲那般英明神武,自是知晓她为何要特意去那里喂狗……知晓搁着一堵墙还有一双饿得发绿的眼睛。”
“我没有名字,母亲给我取名叫春庭,她一辈子都沉溺在那一日,你在春日的庭院里宠幸了她,然后让她有了我。在遇到顾右年之前,我不是谁的儿子,我是一滩烂泥。”
他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父亲母亲,是生存在天地之间缝隙里的无用之人。
“给了我新生的人,才是我的父亲。”
张春庭说着,冷冷地看向了躺在病榻上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改名叫做顾春庭。”
官家瞬间气得涨红了脸,他抬起手来,指向了张春庭的鼻尖,“你你你……你这个逆子,我要改……”
张春庭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你知晓的,我按照诏书继承大雍,不是你给我体面,而是我给你的最后的体面。这江山如今还姓赵,不姓张不姓顾……”
官家瞬间颓然了下来。
没有人能比他更加明白,张春庭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这个儿子,就像是入了羊圈的狼,根本就是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他以为自己是下棋人,看着张春庭同苏贵妃相争,却是不想,那下棋的早就换了人。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官家又何必要争当一个慈父。我本想要离开汴京做一个寻常人的。可姜太师绑了顾甚微去,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在手,我才能够护住她。”
三年前,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亲人死去场景太痛了。
他不想再经历一回,也不想顾甚微再经历一回。
第449章 做皇帝的筹码
张春庭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他居高临下的看向躺在床榻之上官家,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让苏贵妃同赵诚为你殉葬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当年他被鲁国公带出宫去放生,正是苏贵妃派了那九幽门主的父亲追杀他。
他们从一开始便势同水火,不是苏贵妃杀了他,便是他像是拧断那只鸟脖子一样,拧断他们的脖子。
张春庭垂了垂眸,并没有再多言什么,他的大袖一甩,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那些等着哭丧的人便立即涌进了文德殿中,开始唱念做打的演出了一出好戏。
张春庭站在门前,瞧着被剩在了那里的三人,顾甚微双手抱着剑靠在墙角,李三思一大坨杵在那里像个不动明王,二人都看着上窜下跳的魏长命,像是看不听话的猴儿一般露出了鄙夷。
魏长命叽叽喳喳,手舞足蹈的,时不时的还双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大圆圈来。
即便是不听他都能猜到,这蠢小子一定是在吹嘘他,将他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丝毫感觉不到自己就像是一个无脑吹的佞臣。
张春庭瞧着,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他笑得是那般的好看,像是春风融化了积雪,暖阳照亮了繁花。
而在他的身后,那群等了许久的哭丧人,这会儿开始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张春庭听着大太监的唱声,转身再度朝着屋中走去,他是新皇岂能不去送旧帝一程。
“顾亲事,多亏了你飞鸽传书送回来的消息,让我们找到了关键的证人!”
“你不知道那个苏贵妃有多坏,当年就是她派人想要杀死我们张大人的!先太子谋逆也有她的手笔,官家此后身体不好,也是她派人给下了药。”
顾甚微听着,眨了眨眼睛。
这些事她当然知晓,因为这些就是她在武林大会打败那九幽门主之后得到的秘密。
李三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无语地冲着魏长命翻了个白眼儿,“话都说不清楚,你同顾甚微在这里保护大人,如果有谁对大人不利,管他是谁,把他脑壳砍掉。”
“我去押镇殿前司,吴江同马红英已经在那边了。”
他说着,抬起手来,对着顾甚微同魏长命脑袋上各砸了一拳。
他看了顾甚微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长命只知其一,等事情过去大人自是会寻你。保护好大人。”
……
等顾甚微再见张春庭,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国丧期间的汴京城一下子静谧了下来,汴河之上那撩人心弦的靡靡之音短时间再也听不见了。
酒楼瓦肆门前的酒旗撤了下来,唯有那寻常百姓照旧还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不管是谁来当这个皇帝于他们而言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
顾甚微坐在御书房中,偷偷地打量着上座的人。
张春庭穿着一身玄色的便服,上头用那金色的丝线绣了祥云的纹路,看上去异常的华丽。
“身体大好些了么?怎么一直看我,不看面前的点心。”
顾甚微看着桌位旁边的小桌上精致无比的点心盒,拿了一块塞进了嘴中,“已经大好了,不说活个五百年,起码五十年都还活蹦乱跳的。到时候官家办个六旬老妪围汴京城跑圈儿的比赛,我能夺头魁!”
张春庭好笑地摇了摇头,“还是叫哥哥吧。”
他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抬眸看向了顾甚微。
“你不问我为何突然要当皇帝了?姜太师不是提前同你说了,我是借着你阿爹的名头重返汴京的,实际上是为了争夺大位。照这结果来看,他说的倒是也没有错。”
顾甚微轻轻的切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眼睛,“这是那老儿的离间之计,我有双眼自己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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