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沐梓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温芙告诉温南和母亲自己打?算留在镇上住一段时间。
温格太?太?虽然感到意外,但?温芙从小就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姑娘,因此她也没?有?表示反对。倒是温南在离开前?悄悄将她拉到了?一边,担忧地问道:“是因为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温芙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温南甚至不记得她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了?。但?是温芙否认道:“我厌倦了?肖像画,我想待在没?人的地方试试看画些别?的。”
这个理由成功地说服了?温南,尽管他依然有?些不放心,但?他还是迟疑地对她说:“好吧,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和妈妈永远支持你,就像你支持我们一样。”
“谢谢。”温芙伸手拥抱了?他。虽然温南对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他的话对于温芙来说依然是莫大的慰藉。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温芙为自己放了?一个长假。她住在乡下的小木屋里?,白天去林场附近散步,晚上则留在房间画画。就像她对温南说的那样,最开始的时候,她发现面对画布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这个发现起初令她感到恐慌,她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厌倦画画,但?好在丁香镇的乡间风景治愈了?她,她很快意识到她只是厌倦了?画人像,于是她开始在家?尝试进行一些风景画的创作。
林场是她画得最多的场景,她画了?林场清晨的雾气和夜晚的河流,那些画使她感到平静。
这段时间,除了?每周到镇上来送信的信差,她几乎不和任何人接触。温南会在信里?详细地告诉她这段时间在城里?的发生的事情,颜料店已?经正式开始营业了?,他变得十分忙碌。温南的来信中有?一次提到了?亚恒,他来过一次店里?,看起来有?些消沉。温南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因此小心翼翼地询问温芙是否可以告诉他有?关她的近况。
思考如?何回信花了?温芙很长时间,最后在那个星期她也没?把?回信如?期寄出去。好在下一周,温南的信还是准时寄到了?,他没?再提起上一封信里?提到的事情,兄妹两个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温芙有?时候也会想起泽尔文,自从那天之?后,他仿佛一下子就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以至于再想起那天夜里?的那个吻,温芙有?时会恍然间误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境。
夏天快要到来的时候,温南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公爵的头疼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全城的医生都汇聚到蔷薇花园,但?是迟迟没?有?好消息传来,每一个从宫里?出来的人都面色凝重,人们都在猜测,或许上帝很快就要带走他了?。
据说导致公爵的病情突然加重的主要原因是瑟尔特尼亚那边传来的消息。
瑟尔特尼在苏里?大陆的最北端,与杜德几乎阻隔了?一整个大陆,轮船要在海面上航行将近一个月。春天的时候,黛莉坐上了?前?往瑟尔特尼亚的船,在那之?前?,她从未出过远门。听说她在船上就开始出现了?身体不适,抵达瑟尔特尼亚之?后更是直接病倒了?。她病得很重,医生诊断她活不过上半年。
这个消息的传来令所有?人感到揪心,蔷薇花园的仆人们都是看着这位小公主长大的,公爵更是在听闻这个噩耗之?后,也跟着一病不起,作为一个父亲的愧疚感压垮了?他。
事实上,当黛莉离开之?后,他没?有?一天不在后悔。他打?心眼?里?希望他可爱纯真的小女儿在这桩冰冷的联姻中得到属于她的幸福,哪怕他也知道这可能性及其渺茫。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不懂婚姻和爱情,她只是全然地信任着她的父亲,因此愿意去一个那么远的地方和一个陌生人结婚。
泽尔文从镇上回来去看望他的时候,扎克罗正躺在床上盯着挂在房间里?的一幅画,那是温芙为黛莉画的《蝴蝶少女》。他躺在床上久久地注视着那幅画,画中的少女如?圣母一般纯洁,但?是没?人想到,她或许也将要如?同圣母一般为了?这座城市献祭自己的生命。
“她看起来这么悲伤,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呢?”公爵在病床上喃喃地说道。
“去把?她带回来吧,泽尔文。”扎克罗几乎如?同恳求般说道,“我不希望杜德的玫瑰凋零在瑟尔尼亚的土地上。”
奥利普并不赞同泽尔文在这个时候离开杜德。
医生们都说公爵病得很重,如?果他去世的时候泽尔文不在杜德,那么在扎克罗死后,柏莎或许就会趁机将乔希里?扶持上公爵的位置。
泽尔文知道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甚至宫廷的大臣们在得知公爵决定将黛莉接回来的消息后也纷纷表示反对。不过他们反对的理由是担心瑟尔特尼亚的红衣主教为此发难,将杜德卷入战火之?中。
可尽管如?此,泽尔文依旧出发了?。
“黛莉一定在等着她的哥哥接她回来。”他这样对奥利普说道,“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将终生活在愧疚中。”
在泽尔文离开之?后,公爵的身体倒是渐渐有?了?一些起色,仿佛每一天又重新有?了?希望。人们都祈祷着他能挺过这段时间,对杜德的人民来说,这位“和平者”已?经为他们带来了?太?久的平静生活,而?他的离去仿佛也将预示着和平的结束。
得知公爵病危的消息,温芙从乡下回到了?杜德,她想要再去花园探望他一次。对温芙来说,她很早就失去了?父亲,公爵接纳了?一无?所有?的她,让她在鸢尾公馆学习,允许她坐在花园的餐桌旁,聆听那些学者们的对话,他曾给过她父亲般的关照。
可是当她来到蔷薇花园的时候,这座始终向任何人开放的庄园却冷冰冰地关上了?它的大门。大门外的守卫刚刚冷漠地拦下了?一辆试图进入花园的马车,告诉马车上的客人公爵病重,不想见任何人。
于是当温芙走到大门外时,她并没?有?提出要见公爵,她问讯亚恒·加西?亚先生是否在这里?。
正好这时,花园里?有?一队巡逻的护卫经过,领头的正是亚恒。门外的动静也惊动了?他们,亚恒注意到站在铁门外的温芙,脸上意外的神情一闪而?过,他很快朝大门的方向走来。
他先和那两个守卫打?了?声招呼,假装轻松地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名守卫听完他的话后,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温芙,最后不太?情愿的将铁门拉开了?一道小缝,放亚恒出去。
温芙站在角落的灌木丛旁,当亚恒朝她走来时,温芙注意到他异常严肃的神情,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
果然,他们刚一碰面,温芙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亚恒就急切地低声对她说道:“公爵夫人将公爵带走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大多数人都以为公爵还在花园。”
温芙愕然:“为什么?”
亚恒:“显然她不希望在公爵去世时有?人在他身边。”
这个消息细想之?下简直叫人感到害怕,温芙竭力保持镇定不希望叫不远处的守卫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亚恒无?法跟她说得再多,他快速地低声对她说道:“这段时间我无?法离开这儿,泽尔文殿下或许会在最近回到杜德,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拦下他,阻止他回到花园。”
温芙心中一沉,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泽尔文真的回到杜德,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到蔷薇花园,可他一旦这么做,那么在公爵去世之?前?,他或许都无?法再见他的父亲一面。
可她怎么会知道泽尔文什么时候回到杜德呢?如?果柏莎夫人已?经有?了?计划,那么港口也一定都已?经布满了?她的人,泽尔文回到杜德,她立即就会得到消息。
温芙紧锁住眉头,仿佛在内心经历了?一番挣扎。
亚恒注意到她的神情,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对她来说要承担起这样的责任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抱歉。”他突然向她再一次道歉。
温芙抬起头,发现亚恒脸上带着一丝伤感的微笑,正深深地看着她:“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保护你,但?事实上,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姑娘,你可以保护所有?人。”
温芙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覆,离开前?她含糊地表示自己会尽力试试看。尽管老公爵夫人骗了?她,但?泽尔文是洛拉的孩子,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改变。
之?后的几天,温芙开始去港口附近画画,她在酒馆门外支起画架,这样就可以随时留意抵达杜德的航船。她时常留意着港口的汽笛声,因为照常理推断,泽尔文应该会搭乘出发时的那艘轮船回来,听说那是一艘大船,他出发前?带了?不少护卫,显然杜德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接连几天,港口都没?有?任何大船抵达的踪影,她又开始怀疑或许亚恒的推断是错的,瑟尔特尼亚距离杜德太?远,公爵或许等不到他的长子顺利回来了?。
事实上,泽尔文并没?有?乘坐出发的那艘船与其他人一起回来,在见到黛莉之?后,他就立刻与瑟尔特尼亚的国王见面,提出他这次来是要带回自己的妹妹。而?对瑟尔特尼亚来说,一位还未来得及成婚或许就要先病死在床上的王后也不是他们所愿意看见的,因此谈判很顺利。在确认了?黛莉的身体状况之?后,国王答应他们将黛莉接回去。
在得知这个好消息之?后,泽尔文立刻安排好一切事宜,在奥利普的建议下,泽尔文将剩下的一切交给其他人,自己则悄悄坐上了?一艘不起眼?的货轮,在日夜不停的航行中,终于提前?返回了?杜德。
这天当货轮终于在港口靠岸,泽尔文低调地下了?船。他穿着一件浅棕色带兜帽的风衣,拎着一个轻便的箱子,像是个第一次到杜德的旅行者那样,准备在这附近找个旅馆落脚。
已?经是下午了?,港口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忙着在船上运货,没?人注意到这个经过身旁的陌生人。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冒失地撞上了?他的肩膀。泽尔文警惕地侧开身,可是紧接着对方又立即拉住了?他的手腕。
泽尔文皱起了?眉头,等他低下头看清面前?撞上来的人时却又不由得一愣。距离上一回丁香镇的分别?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当他感到疲惫不堪的时候,偶尔会想起那天晚上温芙对他说过的话。
命运对他似乎格外吝啬,它总在拿走而?从不肯轻易赠予,逼迫他用尽全力去追逐。
而?在当下这一刻,当温芙踮起脚替他拉上了?外袍的兜帽,故作镇定地替他理了?理衣领时,泽尔文竟然产生了?她或许是专程来港口迎接他的错觉。以至于当面前?的人低声对他说“跟我来”的时候,他默不作声地便跟着她走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
自从温芙开始怀疑泽尔文或许不会如?所有?人所猜测的那样乘坐大船回来之?后,她开始留意所有?从瑟尔特尼亚来的小船。事实上,货船是一种很好的选择,没?人相信他们尊贵的殿下会挤在一艘逼仄潮湿的货船闪提前?回来。但?只有?温芙知道,泽尔文并不是一个在这方面格外讲究的人,要知道三年前?他甚至在裹尸袋里?待过。
果然在这趟货船上,她很快就找到了?泽尔文的身影。她克制住紧张慌乱的心情,在引起其他人注意之?前?将他带到无?人的角落,并且飞快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泽尔文的神情很快变得沉重且冷峻起来:“你是说亚恒也不知道我的父亲现在在哪儿?”
温芙默认了?他的说法,并且忍不住问道:“您能猜到公爵夫人会将他带去哪里?吗?”
杜德太?大了?,不光是城内,在城外还有?好几座属于艾尔吉诺的避暑庄园,公爵现在有?可能在其中的任何一座庄园内。但?现在有?关泽尔文的回归还是一个秘密,他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派人去每个地方搜寻,那或许会惊动他的母亲。
“你的运气怎么样?”泽尔文忽然问道。
温芙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坦白地说:“还不错。”
泽尔文为她的诚实微微勾了?下唇角:“我正好相反。”
不过他说:“但?我们可以试着赌一下。”
第60章
自从里?昂离开杜德,温芙的?学徒合同?到期之后,她?就很少再回到鸢尾公馆。随着公爵的病重?,这间昔日热闹非凡的?学院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云。住在这里?的?客人?大多是公爵请来的?艺术家,失去这位慷慨友善的?投资人?后,他们不得不为接下来的生活寻找新的去处。
天黑的?时候,温芙和泽尔文来到公馆北边僻静的?铁门外?。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儿,作为这座公馆的?前任主人?及名义上的?继承人?,他们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会一起站在墙外?,需要翻墙才能进?去。
泽尔文不认为柏莎已经将扎克罗带出了城,毕竟这段时间公爵虽然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她?依然还是时不时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样一来在城里?剩下的?地点中筛选,公爵目前最有可能被安置在鸢尾公馆。
因为两人都在公馆生活过,对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很熟悉,也基本上摸清了夜里?巡逻的?守卫会在哪里?出现,因此这次潜入还算顺利。当两人进入公馆之后,立刻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守卫似乎换了一批人?,这仿佛也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公爵应该就在公馆的?某一个房间。
排除那些学徒和老师聚集的?住处,公馆的?西边有一片茂密的?葡萄园。
夏天的?葡萄藤已经长出了茂密的?叶子,温芙和泽尔文悄悄穿过葡萄架,隐约能够看到别?墅楼下好几个守卫站在门口,而每个进?出那座别?墅的?仆人?都脚步匆匆,神情?严肃,几乎没有一点儿交流。
泽尔文确信他的?父亲就在那栋别?墅里?,他观察了一下二楼透着光的?几扇窗户,大致确定了位置,随后带着温芙从后门的?厨房溜进?了别?墅。两人?顺着台阶蹑手?蹑脚地来到二楼,发?现走廊尽头的?房间外?守着几个仆人?。
两人?躲进?了拐角的?房间,随后泽尔文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悄无声息地翻到了隔壁的?阳台上。温芙很快就意识到他打算做什么,好在每个房间的?阳台相隔不远,藉着夜色的?掩护,两人?很快就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值得庆幸的?是大约为了使房间内的?空气保持流通,在这种闷热的?天气,阳台的?玻璃门并没有反锁。
泽尔文轻轻把门推开一道缝隙,隔着厚重?的?帷幔,他终于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形。
扎克罗靠坐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背后塞着高高的?枕头。医生坐在他的?身边,他检查了公爵的?舌苔和眼睛,一边与身旁的?助手?低声说着什么。柏莎抱着手?臂站在房间另一头的?壁炉旁,神情?看起来有些冷漠。
很快医生站起来,他示意公爵夫人?与他一同?走出房间,从医生的?神情?来看,公爵的?情?况并不乐观。没多久,柏莎又重?新回到了房间,这一次房间里?剩下的?仆人?们都离开了,于是卧室只剩下了柏莎与扎克罗两个人?。
“泽尔文依然没有回来吗?”躲在阳台上的?泽尔文听见他的?父亲这样问道。
“没有。”柏莎则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她?走到壁炉旁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随后转过身看着斜靠在床上的?公爵,迟疑片刻之后说道:“医生和我谈到了你?的?病情?,我想你?应该考虑一下,如?果泽尔文无法?顺利回来的?话,杜德的?未来应该如?何。”
公爵闭上眼睛不说话,他显然依旧抗拒谈到这个话题。
这样的?对话在这几天重?复上演,柏莎终于变得有些急躁起来。她?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红酒,走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握住他的?手?,强迫自己耐心地劝说道:“你?知?道,这段时间都是乔希里?在处理宫里?宫外?的?事情?,大臣们都认为他做得很好。相比于他的?哥哥,他更像你?。如?果泽尔文继承爵位,他会为杜德带来什么?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前一段时间,无论是处理那伙海上大盗还是推行新例,这些行动?已经触及到了许多人?的?利益,就连黛莉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因为他……”
“好了。”扎克罗虚弱地打断她?,“泽尔文确实和我不太一样,但没人?规定一个好的?君主应该是怎样的?,我相信他会给杜德带来不一样的?未来。”
柏莎听见这话,脸上流露出些许不忿,她?忍不住还要再说什么,可是扎克罗已经下定决心,他提醒道:“无论是乔希里?还是泽尔文继承爵位,你?别?忘了他们最终都是你?的?孩子。”
“不,他不是我的?孩子!”柏莎终于坐不住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注意到她?失控的?情?绪,扎克罗放缓了语调,他试图握住她?的?手?:“别?这样柏莎,我知?道你?不喜欢泽尔文,因为他从小不在你?的?身边长大,但他依然是你?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我说过不是!”柏莎甩开他的?手?,目光中带着一丝恨意,“我受够了,我已经沉默了二十多年,我还要忍受到什么时候?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你?跟那个女人?的?贱种!是你?的?母亲放在我身边恶心了我二十多年的?恶魔!”
温芙躲在泽尔文身后,在听见柏莎说出那句话后下意识看向?身前的?泽尔文。她?察觉到他的?身体应激似的?颤动?了一下,就像下一秒,他就要推开那扇阳台的?玻璃门冲进?那个房间里?去。于是她?不得不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房间里?传出公爵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是的?,我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柏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冷冷地说道,“泽尔文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我为了回到你?的?身边而不得不忍受的?耻辱,他时刻提醒着我走到今天付出了怎样的?屈辱和代价。”
扎克罗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阳台上,温芙感觉到泽尔文的?背脊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从尾椎骨开始每一节脊椎都在细微的?颤抖,她?曾在林场看见过濒死的?动?物,他此时就像那些动?物一样,用尽全力挤压着肺部的?空气想要保持呼吸。温芙有些后悔,如?果他注定有一天要知?道真相,也不该是以这种方式。
“你?疯了。”房间里?,扎克罗本就苍白的?面容彻底失去了血色,他感到一阵眩晕,“这不可能。”
面对他的?崩溃般的?错愕,柏莎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冷笑?着说道:“你?知?道什么才是疯了吗?是一个私生子继承了爵位,他卑贱的?出身将玷污他的?姓氏,你?觉得人?民会支持一个私生子成为统治他们的?领主吗?”
她?同?情?地看着他说:“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扎克罗,你?和我都很清楚这一点。只要你?在遗嘱上修改继承人?的?名字,那么你?和我的?孩子,一个身上同?时流着艾尔吉诺、丽佳博特和柏氏血脉的?孩子将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他会受到无数人?的?拥戴,有牢不可破的?盟友,延续这座城市的?传奇,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温芙的?心砰砰地跳着,许久之后,她?听见房间里?传来公爵的?声音,他疲惫地对她?的?妻子说:“去把安德鲁和其他人?叫到这儿来。”
柏莎目光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流露出胜利的?喜悦,这段时间以来她?所等待的?不过就是这个,现在她?的?目的?终于达成了。柏莎弯腰亲吻了一下丈夫的?额头,温柔地说道:“我保证,你?不会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
阳台上的?风都停止了。泽尔文已经不再颤抖,温芙感觉自己仿佛从背后抱着一座雕像。今晚发?生的?一切对泽尔文来说太过残忍,他刚刚发?现自己这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在一场编织的?谎言里?。他想起了他的?祖母在临终前对他说的?话,她?说等她?死后,这座宫殿里?的?每一个人?或许都将会是他的?敌人?,包括他的?父母。
现在预言成真了。
没多久,安德鲁与几个遗嘱公证人?匆匆走进?了别?墅。看样子他们就住在这附近,柏莎对今天早已做好了准备。房间外?传来敲门声,柏莎亲自为他们开门,迎接他们的?到来。
安德鲁先走到床前亲吻了公爵的?手?背,他悲伤地凝视着病床上的?人?,察觉到这或许已经是最后的?诀别?时刻了。他这一生见证过太多次这样的?时刻,可每一次都叫他感到悲伤。
“听说您准备最后确认一次您的?遗嘱?”安德鲁俯身在公爵耳边向?他确认道。
“是的?。”扎克罗虚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