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瓜子和茶
“呵,嘴硬,早晚吃亏。”裴禛冷哼一声,急急追了上去?。
因为裴禛是临时起意,侍卫需要向宫里报备,他们便在宫门外等?着。
苏宝珠不知道李蕴玉是否已经进?宫,又担心皇上勃然大?怒处罚他,又发愁若他萌生退意,自己该如何处之,待看到一脸若无其事,笑嘻嘻和侍卫聊天的裴禛,一肚子的火气又止不住地蹭蹭往上顶。
正在水深火热里煎熬着,却见李蕴玉沿着朱雀大?街慢慢走近。
满心急着要见他,可见到人了,竟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复杂心情,既怕他与自己生分,又怕他不与自己生分,一时张不开?嘴。
就在她犹豫的功夫,李蕴玉居然没看她一眼,就那样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苏宝珠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下意识要追赶他的身影。
“站住。”裴禛拽住她的胳膊,“人家?都不搭理你?了,还上赶着往前凑,给自己留点脸面好?不好??”
语调是嘲讽的,语气怎么?听都带着点酸头。
苏宝珠一甩胳膊,拎起裙角朝李蕴玉的方向走。
李蕴玉正在宫门口和侍卫说话,目光似是在不经意间?扫过这边,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苏宝珠脚步一顿,恍惚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不想让宫里以为还俗是因为她,他不想让她卷进?宫里的怒火!
所以他一个?多月都没来?见她,就是尽可能地让人们淡忘,他抱着她从废墟中走出来?的那一幕。
可是,他知道蛊虫会让他身子受损吗?
“裴禛,”苏宝珠喃喃,“把我的蛊毒解开?吧,求求你?。”
身旁的人这次没有再故意说玩笑话刺激她,“如果我替你?解开?了,你?会呆在我身边吗?”
苏宝珠不想骗他,只能沉默不语。
“看,我就知道,你?会逃得远远的,逃到我再也够不到的地方。”裴禛伸出手,紧紧攥住她的胳膊,“蛊毒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我不会轻易解开?。”
李蕴玉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宫门之中,苏宝珠的目光也终于看向了裴禛,“也就是是说,用不着与你?欢好?,也能解开?蛊毒。”
裴禛嘴角抿成一条线,忽而又笑,“与我共赴极乐,是最简单的解情蛊法子。还有一个?法子……爱上我,满心满眼只有我一个?,蛊虫察觉到你?的心意,自然不会再伤害你?。”
他微微俯身,凑到苏宝珠耳边轻声道:“所以呀苏宝珠,早点爱上我,不管你?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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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昌平帝手里拿着御史台呈递的土地清单,每翻一页,脸色就难看一分。
安阳公主?坐在旁边,手拿银勺仔细调着药汁子,不时偷看一眼清单,见昌平帝没有反对的意思,索性?拿过来?细瞧。
这一瞧可不要紧,药碗差点没拿稳。
“上万顷!”安阳惊呼一声,“也太多了,这些和尚的胃口可真大?。”
昌平帝阴沉着脸道:“这些只是长安附近的寺院,其余各处还不知有多少,更有无数农民成了寺院的佃户,寺院又不用纳税徭役,哼,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安阳覷着父皇的脸,试探道:“儿臣听说,朝野上下都有声音反对严查寺院,父皇的意思,这御史台的奏章,是一查到底,还是留中不发?”
昌平帝沉吟一阵,“还是要查的。”
安阳笑道:“既然一查到底,就要快刀斩乱麻。缘觉只求稳不求快,给了那些寺院喘息的机会,然而让他们有时间?相互勾结。依儿臣看,不如让三哥哥接手这案子,他是个?不信佛的,作?风凌厉,手段也有,必会让父皇满意。”
昌平帝揉揉发胀的额角,“缘觉干得好?好?的,突然换掉,不合适。”
“这也是为了他好?。”安阳把药碗递给父皇,“父皇是不知道那些和尚把他骂成什么?样了,还让他查,那不是叫他无容身之所了么??他毕竟是出家?人,早晚要回到寺院的。”
昌平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刚才还头疼不已的脑袋,渐渐变得飘飘然的,浑身轻松绵软,说不出的舒服。
“有理,也好?……”他晕晕乎乎道,“就让老三练练手。”
安阳大?喜,正要叫人传旨,却听殿门宦官道,崔太妃来?了。
以往崔太妃有事,都是叫皇上去?蓬莱殿,这次主?动找到紫宸殿,必有急事,还一定不是好?事。
一想崔太妃笃信佛教,安阳就知道她为什么?来?了,见势不妙,立时退到偏殿。
果然,崔太妃刚落座,就让昌平帝撤掉寺院的案子,“寺庙赈灾有功,还捐了不少善款,皇上查一部分就可以了,剩下的,就到此为止吧。”
昌平帝打了个?哈欠,“上万顷地,清理一半都不到,这才哪儿到哪儿。”
崔太妃一看案头的药碗,更气了,啪地把药碗摔在地上,“哀家?看皇上就是被?那妖道蛊惑了!”
昌平帝笑笑,“和道长有什么?关系?最早发现这个?问题的可是一个?僧人。”
“缘觉懂什么?,最终拍板的不还是皇上?”崔太妃道,“你?只看到田地的数目,其中多少是信众捐赠的,多少是寺庙自己开?垦的,皇上不能一股脑都算成别人的地。”
她重重叹口气,“外面都在传,查寺院触怒佛祖,因而降下这场灾祸。长安极少地动,皇上一查寺院,立刻就地动了,不是惩戒是什么??我们想分辩都没法分辩。”
一听这话,昌平帝清醒了几分,沉着脸道:“些许流言,不必在意。”
崔太妃叹道:“流言能杀人啊!历来?天灾,皇上都会下罪己诏,你?的罪己诏要怎么?写??你?坐这个?皇位不容易,那些个?藩王、节度使都虎视眈眈盯着你?呢,万万不能给他们任何口实?。”
“寺院也还了一半的土地,就到这里吧,佛教信徒众多,利用他们给你?树一个?仁君明主?的形象,不比怨声载道强吗?”
昌平帝皱着眉头不说话。
这时,一个?小?宦官慌慌张张进?来?,扑腾跪倒在地,“皇上,贤妃娘娘晕过去?了。”
昌平帝奇道:“昨儿个?见她还好?好?的,宣太医没有?”
小?宦官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是、是缘觉殿下说……说他要还俗,贤妃娘娘一听,就晕了。”
第47章
仙居殿已乱成一团,抱着贤妃喊娘娘你醒醒的,跑出去喊太医的,慌着拿水喂药的,还有插不上手就蹿来蹿去显得自己很忙的,吵得好端端的寝殿活像菜市场。
只有李蕴玉静静站着,和杂乱的仙居殿格格不入。
“殿下!”赵妈妈大声哭道?,“你得了失心疯了?即便怨恨娘娘,也不要拿还俗吓唬她啊,娘娘本就有心口疼的毛病,好不容易养好些,你却……”
“我没有吓唬母亲,”李蕴玉淡淡道?,“我已决心还俗,当初是母亲决定送我出家,我想着,还俗也要第一个知会她。”
赵妈妈道?:“你出家是为太妃祈福,皇上不可能允许你还俗的。殿下,听老奴一句劝,快跪下跟娘娘认错,千万别闹到?皇上和太妃那?里?去。”
李蕴玉向外看?了看?,“晚了,父皇已经听到?动静了。”
随着殿外宦官的高声唱喝,昌平帝扶着崔太妃迈过门槛,满屋子的人慌忙跪了下来,便是塌上的贤妃也睁开眼睛,挣扎着要给昌平帝行礼。
昌平帝道?了声“免礼”,和崔太妃分主次坐下,看?着一屋子的人,只觉脑袋又开始发胀,“都?下去,这?么多人,看?得朕头疼。”
赵妈妈忙示意宫人们都?下去,自己仍站在贤妃身后。
昌平帝不耐烦地盯视她一眼,赵妈妈脸皮一僵,紫涨着一张脸低头退下。
昌平帝眼皮一闪逼视儿子,“你自幼出家,如今为何突然要还俗?”
不等李蕴玉说话,崔太妃已哀声道?:“都?是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了孩子,若不是为我祈福,他也不会出家,他心里?委屈,我也着实?心疼他,皇上千万不要难为他,准了就是。”
“那?怎么能成?”贤妃捂着心口喘吁吁道?,“臣妾早已把这?孩子献给佛祖,如今再让他还俗,就是对佛祖的不敬,佛祖会降下惩罚!”
李蕴玉道?:“佛祖慈悲,不会问罪无?辜之人,世间还俗的僧人何其多,母亲大可不必如此惊慌。”
贤妃盯着儿子,泪光点点,暗含乞求,“人人都?知道?你是转世佛陀,哪有佛陀还俗的?你还俗,那?过去的十八年,岂不就是一场笑话?你叫天下人如何看?我,如何看?太妃?”
李蕴玉微微蹙了下眉头,缓声道?:“我不是转世佛陀,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这?些年来,人们把那?颗佛珠传得神乎其乎,其实?……也就是一颗普通的佛珠而已。”
“缘觉!”贤妃以为他要说出丢佛珠的事?,惊得脸色煞白,“别胡说,那?是佛祖赐给你的,你一降生,太妃的病就好了,你还敢说你不是天生的佛子?”
她急急抓住儿子的胳膊,力气之大,完全不像刚刚昏死过去的人。
“你出生时,霞光漫天,无?数鸟儿从仙居殿上飞过,呼啦啦的,全飞到?福应寺,那?是老天给你指的道?路!”
“你不知道?你当时出家的盛况,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百官士庶都?沿街迎候,还有人家造彩楼庆祝,家家烧香,户户礼佛,无?数人舍财一并供奉佛祖……儿啊,你出家,不是普通意义的出家,你身上,寄托着人们对佛祖最虔诚的心意啊!”
李蕴玉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吟道?:“我出生前,寺院也像今日这?般多吗?”
“什么?”贤妃睁大充满泪水的眼睛,怔怔盯着儿子,压根不明白儿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昌平帝目光陡地一闪,暗暗睃了崔太妃一眼。
崔太妃面色顿时涨红了,但她毕竟浸渍宫中多年,城府很深,旋即爱怜地看?着李蕴玉,“是不是这?阵子查案压力太大了?怎么说你也是皇子,必要时也要拿出架势,压一压那?些僧众的气焰。”
李蕴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他们不敢,甚至不敢当我的面说一句自己没错,寺院无?度扩张田地,已然偏离佛道?。”
崔太妃张张嘴,似乎被空气噎到?,一声也发不出来。
昌平帝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最近风头频出的儿子,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如果你是僧人的身份,此前你查案的种种,只是看?不惯寺院的所作所为,替佛祖清理门户罢了。可你一旦还俗,做这?些事?的目的就显得不那?么纯粹,僧众的不满,朝臣的攻讦,都?会对准你这?个始作俑者?。”
李蕴玉道?:“父皇提醒的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想还俗。”
昌平帝身子微微前倾,眼神暗闪,“在这?个俗世里?,有什么东西让你如此看?重,甚至不惜背叛自己多年的信仰?”
李蕴玉笑笑,“大概是尝到?俗世的美妙,舍不得离开了。”
昌平帝哈哈大笑,“看?来朕要再建一座王府了。”
“皇上!”贤妃惊呼一声。
昌平帝斜睨她一眼,“嗯?”
贤妃勉力笑着说:“此等大事?,是不是也要问问法真禅师的意思?毕竟是缘觉的师父,便是还俗,也需要他主持。”
昌平帝点点头,贤妃忙叫来赵妈妈,暗暗使了个眼色,打发她去了。
半个时辰后,赵妈妈脸色灰败地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般若寺的小沙弥,拿着法真禅师的佛珠道?:“师父说了,与七殿下的师徒情分已尽。”
“七殿下”三字一出口,贤妃的脸便和窗户纸一般无?二了。
“出家要按规矩,还俗也要按规矩,缘觉,你是在福应寺出的家,便在福应寺还俗吧。”昌平帝看?起来心情比方才好了不少,还笑着开顽笑,“还俗会挨打吗?”
缘觉笑道?:“只有犯戒才会挨打。”
“哦,那?你是不用?挨打了。”
“……会。”
昌平帝愕然,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末了拍拍儿子的肩膀,默不作声离去。
李蕴玉向太妃和母亲也行礼告退了。
寝殿里?只剩下崔太妃与贤妃二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只听见风一下一下敲着屋檐下的檐铃。
“太妃,”贤妃似是受不了这?样的沉寂,颤声道?,“我们还能找福应寺的主持,不准他还俗。”
崔太妃抬抬眼皮,“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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