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者血色百合
涂希希细细地端详了坐起来的邹启明半晌,忽然说:“您瘫痪是假消息。”
邹启明讪讪道:“不这样,我哪能活到现在。近日找我的人忽然多了,我总是要小心些。”
涂希希问:“都是谁?”
邹启明姿态轻松。
“那可太多了。不过只有你们到我面前。”
涂希希小心翼翼地往后退,最后坐到了屋中央桌边上的凳子上,她一双眼睛没有离开过邹启明半分,半晌说:“您在躲谁?”
邹启明道:“找我的人我都躲。”
涂希希又问:“为何?”
邹启明笑了声,说:“这还用问?自然是想活命。我还不想像卫显英一样祸及子孙。倘若躲着可以活,我能躲一世。”
涂希希很意外听人提到他爹的名讳。
“找你的人也不一定会要你的命。”
邹启明摇头说:“找我的人不外乎为了三件事,一是当年上代长亭侯夫妻之死,二是犒赏宴上常韦保之死,三是江行所托之事。这三件事,摊上哪件我邹家都得灭门。小姑娘,你也是吧?”
涂希希没反驳,在大理寺办案了这么些日子,被傅长熙提着看过了那么多年的陈年卷宗,知道与朝廷扯上关系的,死一家子都不算是个事。
都说人命关天,可当真遇上了事。人命是真不值钱。
邹启明见她不吱声,转了声打量了一会,说:“小姑娘……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涂希希眉头一动,顺势接了邹启明给的台阶,笑说:“晚辈失礼了。”
这下换成邹启明皱眉了,这卑躬屈膝的姿态,可比强闯难应付多了。
涂希希找邹启明真正的意图是当年江行交给邹启明保管的信。
“刘州府让我来找你的。”她直截了当地进入了主题,“州府大人说,当年江大人将东西收在你这,由你保管。”
邹启明嗤笑,说:“当真是管不了他了,就什么都往我头上扣啊。”
涂希希不解地问:“啊?”
邹启明道:“他刘敏之是见着了江行把东西亲自塞到我手上?还是眼看着我把东西藏了?”
涂希希:“……”
她迟疑了会,想起了白日里邹远跟自己说的话。
“可……您家的人给我传话说您问我要东西,还是问事情啊?”
邹启明仰着头,头摇得干脆利落,说:“没有,我没说过这事。你别学刘敏之什么都往我头上扣。”
涂希希:“……这不是您让邹远带的话?”
邹启明:“真不是。”
她立马觉得自己可能落陷井了——若真的不是邹启明带的话,那按照邹远这两天接触的人事物,答案只有一个。
这时候屋门就被人推了进来。
门口灯火通明,整个院子里都站了人。涂希希一回头,头一眼先看到了站在人群前头的邹远——以及站在更前面的那个佝偻着身形的老人。
对方嘶哑着声说:“大半夜客人光临,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呢。”
流星已经站了起来,本能护在涂希希前头。
殷鸿的视线落在流星脸上片刻,显露出些意外,指着流星和旁边站着的邹远说:“这小兄弟的脸我熟,长亭侯府的人吧。”
邹远顿时露出惊诧,片刻后尴尬道:“我不认得……”
殷鸿将他挥到身后。
走南闯北见识多,还能将人脸记得清清楚楚,不愧是走商的行家。
这会反正都已经暴露了,还给人围了个圆,涂希希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朝那老人说“那您看着我这张脸,觉得眼熟吗?”
殷鸿眯着眼打量她,确实半天没开口。
倒是邹启明开了口,说:“别费劲了,他认不出你。卫显英回漳州的时候,他就被拘在盛京里头了。”
涂希希这头还没反应,殷鸿先有反应了。
“卫显英?”他似乎更意外了。
说完之后,似乎是回神了,将信将疑地问:“卫显英的女儿怎么会和长亭侯有瓜葛。”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这大半夜的好像也不是说这么长话的时候。
涂希希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的事情重要。
她开口说:“殷老爷把我引来,不知道我要什么吗?”
殷鸿摇头。
“这是意外……”
邹启明又开口了。
“她八成是为了江行当年交托的老侯爷那封信的事。”
涂希希:“……”这两人怎么有种穿一条裤子的感觉,是一路的吗?
殷鸿还是不太相信,谨慎问:“老侯爷要信,不会自己跟我说?”
邹启明不耐烦地说:“那必定不是老侯爷要的啊。我早就跟你说了,江行死了之后,这信的事怕是压不住,迟早会有人要来取。”
涂希希心说江行死了和信有什么关系?
殷鸿见他嘴上就跟没把门似的,也不看看这什么光景,什么话都敢往外掏。当即深吸了口气,仰头和邹远说:“带着人守好外头。”
邹远没敢多说一个字,带着人出了院子。
殷鸿跨步进来,利索地给关了门,回头指责邹启明说:“老东西,那话能当着那么些不懂事的人说吗?你真不怕被灭九族啊。”
邹启明长着脖子说:“我怕啊,我可怕死,不然怎么会绑在你这个老东西手上。说实话,我现在巴不得把那封信捅到天上去。该死全给我死,别再拖累老子了。”
殷鸿冷笑。
“不该死的也跟着一起陪葬了。这也是你要的?”
邹启明哼了声,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张口就说话。
殷鸿走到涂希希对面,瞪着那凳子,指使流星说:“小毛孩,过来扶老身一把。”
流星不愿意,往涂希希身后躲。
涂希希便起身过去扶人。
殷鸿也坦荡地受了,坐好了之后随口似的问了一句。
“专程来要信的?”
涂希希垂着眉眼,点头说:“给我爹翻案用的。”
殷鸿往流星那边看了一眼,问:“即便是把老侯爷拖下水也要翻?”
涂希希一愣。
“……什么意思?”
殷鸿指了指对面,把涂希希指使过去坐下,说:“老侯爷写那封信,应当是给利用你爹的人看的。上面罗列了参与谋反的所有罪状。”
涂希希一听,头皮都发麻了。
殷鸿还道:“还附带了当初那些人说服老侯爷时候交给老侯爷的……当年长亭侯夫妻俩身亡真相的线索证据。”
第203章 弥补
涂希希听到后半句话,手哆唆了下,在西南的时候,天行就提到了这个,当时他们都以为东西在老侯爷手中,傅长熙更是迫不及待地要回盛京料理这件事。
谁能想到,老侯爷竟然一早就把东西给送出去了。
老侯爷当年不是为了查清楚儿子儿媳身亡真相才答应天行他们在犒赏宴上行动的吗?为何一年后在态度上变化那么大。
她强自缓了口气,不解地问:“老侯爷怎么会把这个重要的东西,给那些人……”
殷鸿和邹启明对看了一眼,说:“老侯爷为何这么做,我等不知。但有一点,我想必定是为了救人。谁想到半路竟有人劫了信,让这封信到晚了一步。”
邹启明跟着说了一句。
“要我说,老侯爷这一手做得是真的不漂亮。那些人拿卫显英他们当垫背是为了活命啊,他们能因为这封信,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殷鸿无奈地直摇头。
“老侯爷到底还是宅心仁厚了些。他顾念这些沙场生死相随的情谊,可人啊,当真一门心思要作死,便是一叶障目,除了自己想要的,什么都看不到。”
涂希希心道,可能并不是这样。
她低声问:“老侯爷当时将这封信是直接送往谁的手里?”
邹启明略微停顿,疑惑说:“江行。”
涂希希正色转向殷鸿,问:“那老先生是如何认为老侯爷这封信是给利用他之人看的?”
殷鸿看向她,说:“小姑娘是觉得不对吗?”
涂希希没有迟疑地点头。
“嗯,很不对。天行那一批人依照当时的处境,盯得最紧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老侯爷。老侯爷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得第一时间做好反应,随时撤离藏身之处。倘若老侯爷要将这封信给这些人看,出门就能给。”
“所以我认为老侯爷他应该是知道了我爹的事情后,打算将所有事情全部都交给江行。”
“毕竟那个时候,江行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说完了之后,她又看向殷鸿。
“那么殷老先生那番话又是什么人同您说的?”
殷鸿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他徒自沉思了片刻,看向邹启明。
邹启明大惊失色,说:“别看我啊!我可没说!”
殷鸿无奈地摇头,说:“我殷家实际上和长亭侯府并没有直接联系。红夫人亡故之后,我们便由现在兵部尚书接手了。”
涂希希诧异。
“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