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诡 第41章

作者:胖哈 标签: 悬疑推理 爽文 古代言情

  回衙时,因是大早上,衙门口人声鼎沸,过往生意人不?少,小门那边撞见书生打扮的少年人正把?一袋子东西提给一个?憨态女郎。

  那女郎穿着衙门中后勤的朴素衣服,却?也?不?羞拒,笑呵呵抱住了一袋子吃食跟衣物,对眼前少年的嘱咐点?头应着。

  “是江河吧,他办完丧事了?”

  “想来是的,只是还?在守孝。”

  江家其实人丁单薄,又出?了那样的案子,不?似张家大族丧事议程中,且江茶嫁到了黎村,丧仪按那边的规矩般,寻常老百姓没那么多时间?跟精力?办一场繁重的丧事,毕竟都有农事,是以多为简办。

  江河这边在黎村办完丧事,又出?于孝道送别了被县太爷以神仙一般的速度差人流放走的陈生,如今一边在青山学堂读书,一般跟江松操持酒肆生意。

  酒肆生意稳定,也?不?需要他坐堂,看账即可,虽两边营生,但也?算充实,渐稳之后,他既腾出?手来照顾唯一的小姑姑了。

  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成全之前县太爷为他补全的孝子身份,不?能跟父亲那一脉彻底断绝,还?是真的愿意照顾这个?痴傻小姑姑,左右眼前他是做到了的。

  张叔等人看着十?分欣慰。

  江河也?察觉到了众人的动静,因陈阿宝已经先?看到了罗非白,眉眼灿烂许多,抬手就挥舞起来,一改在江河面前的憨啥。

  “大人。”江河规整行?礼,在罗非白挥袖免礼进入衙门后,他直起身子,好奇看着后面被带进衙门的张信礼等人。

  他聪明,也?知道最近永安药铺案子的波折。

  “看来,真相大白了。”

  他看着张信礼从?跟前走过,察觉到后者看了看自己?,那眼神似乎有些怅然,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很快,他们被衙门那敞开的大门吞没。

  ————

  刑室内。

  饶是江沉白等人都万万没想到罗非白会用这样的审讯路数。

  张翼之,小五,张作谷,张信礼跟古井杀手五人都被挂在刑架上。

  罗非白一进来,目光一扫,五人表情各异。

  不?过,张信礼跟古井杀手是最冷漠的,短短时间?,他们已经镇定下来了,带着几分无所畏惧的冷漠。

  “人多就是不?一样,这地方以前素来阴冷,如今都显得温暖了几分。”

  老王尴尬:“大人,这恐怕是因为您让我们烧了火炉。”

  罗非白:“是吗?难怪.....”

  她走到火炉前面,握了烧红的烙铁把?柄,反转了两圈,像是在烙饼,为的就是两面煎黄匀称,且漫不?经心道:“证据,动机,人犯都到位了,温县令的死?已被立案,如此?大案,罪不?容诛,用点?刑不?为过。”

  烙铁的作用自然是威慑,逼迫五人出?于畏惧说出?实情,然而不?等五人说些什么。

  烙铁直接落在张信礼的手背。

  突然,狠辣,残忍。

  其他人猝不?及防就闻到了烤肉香,那香味激发出?来的扭曲感配合着张信礼狰狞的惨叫,张作谷心疼不?已,大喊着求情,而其他人除了那古井杀手冷酷木然之外,都脸色惨白,吓得尿液淌地。

  小五大喊着自己?招认所有,别无隐瞒,这就把?张翼之彻底供出?。

  张翼之本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见张信礼被抓,自知绝路已至,本来就打算撂了,只是没想过罗非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她手头拿捏五个?犯人,齐全了两个?大案,随便?揪出?一个?都是死?罪,为了避免他们破罐子破摔,就选择用这种法?子威慑了。

  李二等人其实被吓到了,但凡上刑的是江沉白或者老王这些老道的差役,也?比罗非白这般刚上任的“书生公子”亲自掌刑来得不?那么渗人一些。

  可是大人她.....面不?改色。

  烙铁移开,顺带着撕开焦红的皮肉,张信礼已经昏厥,却?被冷水泼醒,听到罗非白把?沾着皮肉的烙铁放在冷水中滋滋滋了一会,甩去了上面剥离的血肉,但她的话十?分清晰。

  “知道本官为什么非要把?案子查实了再把?你们拉进来受刑吗?”

  这是一个?好问题。

  这位大人的作风很奇怪。

  有时候宽厚从?容,待下有怜悯之心,起码对江河或者林大江家人是这样的,但有时候又冷酷薄情,不?通世俗,有点?乖张戏谑之意。

  但,其所行?必有章法?,目的明确。

  那这个?问题自然是有答案的。

  因为一次烙印既奄奄一息的张信礼身体都在颤抖着,盯着罗非白的目光特别怨恨,恨不?得食其肉。

  然而,罗非白近前瞧他,双手负背,面若丹玉。

  “证据确凿,都是死?罪,你们自然也?知道认不?认都得死?,毕竟张捕头也?给了你们前车之鉴,可是,从?生到死?的这段时间?,若是没人能把?你们救下或者杀死?,你们就只能受着。”

  “罪名已然成立,你们没了无辜之身,若死?扛着不?开口,无论本官如何上刑,即便?上头多大的上官过问,都在本官便?宜查案之内。”

  “只要不?死?,本官可以把?你们留在这好几个?月.....每天换着法?上刑,而府台或是上官那边从?复审下令到本官反馈再到后续他们派人来监察等几次周转,至少得四个?月,四个?月,一百二十?天,多少个?时辰,你们能算吗?”

  “一次烙铁也?就几个?眨眼,上药,发炎,发烧,伤口溃烂,刮肉创焦杜绝感染,养几天,小刑伺候,再上刑....反反复复,五个?人,本官有的是时间?。”

  “直到你们交代出?为何毒杀温县令。”

  永安药铺的案子毕竟是民间?凶案,若以官场某些规则,点?到为止,唯独杀官是重罪。

  她这个?现任县令如何大肆追查都不?过分,朝廷也?不?允许这种事在民间?沸腾,那样会让朝廷威严颜面扫地。

  张叔想着今日县令大人不?在那古井杀手苟藏之地抓凶,除了担心那地方也?有逃生地穴之外让人跑了之外,也?是想接着城门口人多耳目多,将两个?大案都通告天下,芸芸之口堵不?住,那张翼之等人的后台哪怕是府台上官或者此?前提到的吴侍郎跟沈安和等人,他们想要压制此?案也?没了招数。

  张作谷都快哭了,哭着求张信礼认罪,又提到了妻子女儿....

  “阿礼,林家的下场,你想过没啊,你为何如此?,你.....”

  张信礼忍不?住了,猛然盯着他,眼底怨恨。

  他为什么读不?了书,为何有这样的下场,这人不?知道吗?

  张作谷豁然闭嘴,有些惶恐,大抵心虚,不?敢再说什么。

  刑室内气氛死?寂。

  罗非白仿佛无视了父子间?的微妙气氛,只翻转着烙铁,漫不?经心问:“虽学业中道受阻,亦没什么见识,但天赋异禀,一手仿写笔迹的能耐也?算是本官平生都少见,这样的你,若是死?前.....”

  已经被冷水浸泡降低热意的烙铁带着水汽搭在张信礼的右掌之上。

  其实不?烫,但另一只手被烫过,多可怕啊,那种恐惧来自身体本能,若是没有锁链束缚,他必然蜷缩惶恐如孩童。

  张信礼的神情天崩地裂,耳朵里只听到宛若魔鬼的低问。

  “那你,跟你父辈或者平生所见那些平庸无能之辈,有什么区别?”

  “一如那时被你压着的往日同窗特意赶去田埂对你的取笑跟羞辱——你这辈子,源头跟去处都将归于平庸,又有何区别?”

  江沉白想起罗非白让其他差役去找如今早已毕业但曾为张信礼同窗的一些旧人,得知的内情其实跟张族长?所言并不?相同——他们看到的是昔日同窗的情义,其实不?是。

  他还?记得当时罗非白吩咐人去查这件事之前所说。

  “真要帮忙,在他离开学堂之前,那几个?学生就可以出?资相助——青山学堂入学跟退学都有学籍所记,退出?跟重返都需要上报学政入籍登记,且有惩罚期,中间?耽误的时间?少说三个?月,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当初没帮,后面再提出?帮忙,不?管心意真假,其实都不?符逻辑。”

  读书人的事,读书人最清楚。

  人的事,人心最清楚。

  那早茶店老板为何,那些昔日同窗亦为何。

  所以,罗非白猜疑那些学生当日去见张信礼并非好心,尤其是问了张族长?那些学生是否携带礼品得到否认回答后。

  张信礼再也?忍不?住了,原本萎靡虚弱的身体挣扎着,锁链都铿锵作响,肌肉绷紧,仿佛血泪都固化成了利刃,让他整个?人如同恶鬼抨张狰狞。

  “够了,你别说了!”

  “你再厉害,也?救不?了那些人!罗非白,你跟那温老头一样救不?了所有人!”

  他想在这一块压过罗非白,以削减为人阶下囚身不?由己?且沦落为罗非白口中凄惨境遇的惶恐跟不?甘。

  此?时,江张等人紧张起来。

  那些人?

  什么人?

  这显然是另外的案子,而且导致了温县令的死?。

  张信礼似乎察觉到自己?刚刚失态了,以其强大的心性,强行?控制了崩坏的情绪,又闭嘴了。

  罗非白并不?急着问张信礼,反而转头问张翼之。

  “你要先?去隔壁吗?”

  张翼之脸颊抽搐了,他当然知道罗非白没那么好心,不?可能放他去休息——他曾是捕头,难道不?知道隔壁也?是刑室。

  是要拉他去受刑了,因为有张信礼在,显得他可有可无,根本不?需要拷问,拉去上刑折磨即可。

  “我有话要说!”之前反复几次反悔吊着罗非白的张翼之这次彻底撂了。

  “我知道张信礼提的那些人是谁,大人您听我说.....”

  张信礼脸颊肌肉颤抖,原本英俊的脸都变得可怖,盯着张翼之。

  张翼之可不?管他,他再怎么样也?是捕头,除了怕罗非白跟背后的人,何至于怕同样下狱的张信礼。

  而且张信礼一下狱,整个?阜城都是罗非白的天下,背后的人根本不?可能再救他,既是要对他的家人动手也?没那么容易了。

  最可怕的是他不?开口,自己?死?,家人灭,别人却?开口了呢.....好歹现在阜城完全被罗非白掌控,反而比之前更安全了。

  反正都得死?,他宁可早点?被判刑处死?,也?不?愿意受无止尽可怕的刑罚。

  这罗非白就是个?魔鬼。

  小书吏拿起笔,准备奋笔疾书。

  而罗非白懒散,将烙铁再次放在火炉里烧红,仿佛在准备下一次的烙印。

  “你说就是了,本官听着。”

  张翼之当即道:“他们说的是儋州铁岭六县中的红花案。”

  除了罗非白,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

  张叔都豁然站起,呆滞盯着古井下的杀手,难以置信问:“你是铁屠夫?!”

  “你脸上不?是有一个?大痦子?不?对,难怪你脸上有红疤。”

  割掉了那颗显眼的大痦子,不?就是一大块红疤么。

  那古井杀手粗哑道:“什么屠夫,我只杀过张家七人,图的是霸占那宅子,安生度日,哪里是什么屠夫,少把?其他案子栽在我头上。”

  个?灭人满门的恶鬼,还?敢说什么安生度日。